贺攸彤从回忆中醒过来,头靠在贺攸清的身上轻轻啜泣。王导演宣读对黄士郎的悼词:
“失去黄士郎这个年轻导演,是Q城电影乃至世界电影的损失。他不过刚刚二十出头,就拍了三部重要的电影。他的处.女作,《我们的梦》让他入围了当届金像奖的最佳新导演。他独立执导的两部电影《爱情三角锉》和《大漠飞贼》,都创造了票房过亿的佳绩。他年纪轻轻,才华横溢,如今突然意外身亡,实乃整个电影界的损失……”
正在此时,一身黑衣的孙熙在门口出现。贺攸清没想到魂牵梦萦的孙熙,以这样的方式在他眼前出现。她脸上全然没有俏皮、可爱、精灵、野性、哀伤、悲痛的表情,她所有的只有一张毫无表情的冷脸。只见她的头发全数盘在头上,戴着一副黑墨镜,左手拿着一个黑色手提包,嘴唇紧闭,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灵堂。她鞠了三个躬,有人高呼“家属谢礼”,她走过去上香。相比贺攸彤的泣不成声,她冷静得可怕,只听她说:“伯父,我想去看看士郎。”
士郎的父亲疲惫地点着头,孙熙走进后堂。贺攸清知道孙熙与黄士郎的感情,知道她将有一场痛苦的道别,所以在外面静候着。而世上若有人能了解孙熙痛苦的十分之一,那个人只能是贺攸彤,因为黄士郎在她的生命里也占有重要位置。她跟着孙熙进了后堂。她只是站在门口,缓缓地说:“他摔倒的时候,后脑勺着地,医生说不会有一点痛苦。”
黄士郎的尸首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脸上依旧带着悲痛莫名的表情。孙熙摘下墨镜,说:“他的心都快痛死了,医生看不到吗?”
贺攸彤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又流下泪来。失去黄士郎,贺攸彤的眼泪一直没停下来过,她的心也一直揪在一起,她以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但是看到了孙熙,她才知道,自己的痛苦不及她万一。
孙熙的眼睛是空洞的,她的眼泪是无声的,她的痛苦是描述不出的。黄士郎的死,像是从她身上抽走了三魂七魄,她犹如没有灵魂的**,跪在棺材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尸体。半晌,她嘴角抽动起来,说:“士郎,你不会孤独,她会下来陪你。”只见她将右手捏起拳头,在黄士郎左肩轻轻地碰触,然后她站起来,向大门走去,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孙熙脸上的表情是诡异的,贺攸彤却似曾相识。当日她想杀孙熙的时候,她自己脸上挂着的就是这个表情。这个满是仇恨却又因为仇人就要伏法而暗暗兴奋的可怕表情。贺攸彤甚至能猜出她要干什么?她把门关起来,不让她出去,说:“你要干什么?”
孙熙看到贺攸彤脸上惊恐的表情,冷冷地说:“你不是猜出来了吗?”
贺攸彤整个人抵住门把,说:“你要去杀她,是不是?”
孙熙不多说一句,要把她推开。贺攸彤跟着蒋雄的时候,曾经学过拳脚,而孙熙又是个比她还瘦弱的弱女子。但不知为什么,孙熙的力气居然比她还大。难道仇恨真会让人充满力量?贺攸彤抵死不从,混乱之中,孙熙手上的手提包掉落在地上,掉出一把枪来。(亲爱的读者不必追寻这把枪是怎么来的。一个充满仇恨又有钱的女人,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弄到武器,别说是枪,就算拿到手榴弹也是轻而易举。)
贺攸彤抱住孙熙,不让她去拿枪,只听她说:“你曾经劝过我,你说过人不是一只蚂蚁,也不一只蟑螂,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们不能为了一点小事,就要杀我们的同类?记得吗?这是你当初劝我的话,是善良的孙熙说的!”
孙熙要挣开她,说:“你放开我,孙熙已经死了!”没错,黄士郎的死带走了孙熙的灵魂,抽走了她的生机,眼下她不过是一个复仇的工具。
当日在货仓,贺攸彤险些铸成大错,孙熙临死之际说的话让她悬崖勒马。而今日,孙熙执意要手刃刘如君,但贺攸彤却百般阻止她。真是冰火两重天,桃花依旧,人面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