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人生是一本书。有的写得精彩,有的写得平庸,有的写得厚道,有的写得轻薄,有的写得从容,有的写得急燥,有的写得平顺,有的写得曲折,有的留下光彩,有的。田九爷,一个在旧时代中挣扎的人,受到了命运的戏弄,他没有力量与旧时代抗争;一个在新时代生存的人,没有停止不前,感悟着人生的轮回和张扬着从生的价值,在平淡里品味自己简单的哲学,复印着众生相似但不相同的影像。
地点:山西省大同市阳高县九梁洼村
时间:跨度从1901年田九爷出生至2001年田九爷去世,以一个农村风匣匠的人生经历为线索。
九梁洼村位于雁北地区阳高县,村东有一片坐北朝南的荒地,那是田九爷祖上坟地,老人们说:是块风水宝地,有三百的多年的历史,曾经埋着田九爷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高祖父以及远祖共七代人。当时风水先生一眼就看准了这块地,认为:“这块地,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坟地前有潺潺的溪水流过,是绝好的、千年难得的坟地,当出一、二达官显贵之人。”
田九爷是十里八乡的名人,也是唯一的风匣匠(也就是古代用的风箱),上个世纪谁家有成家立户的、有娶媳聘女的,一定要请田九爷做上一个结实、美观、实用的风匣,自从他学会这门手艺七十多年以来,他不知道给乡亲们做了多少风匣,没有一个需要返工的,没有一个需要维修的,而是伴随着他们走完了人生。
人们还送了他一名句话“田九爷的风匣——一管二”,夸得是田九爷的风匣的好处,夸的区别与别人风匣的不同之处。每当听到这名话,总是笑得合不拢嘴,“风匣是件大家当,得用心做,才能用一辈子”。
后来,电线通了、吹风机进入进入农家,人们不再使用木制的风匣了,把旧时的风匣放进了仓房,甚至用斧子劈开当柴烧了。“造孽呀,这么好的家当就毁损了”,“风匣是有灵性的呀,它陪伴了那么长时间,就毁了!”
再后来,农村的经济发展了,乡亲们相继搬进新盖的大瓦房,吹风机、液化气、天然气全部进入厨房,风匣也慢慢地在农村绝迹了。
田九爷从此也不再唠叨了,只是他自己依然使用着那个伴随了他50年风匣——那个用红松做的风匣,侄男外女们给置办的液化气他也根本不用。有次,二侄子看到了他年近九十,又没有子女照顾,准备把他的风匣换成电吹风机,没等话出口,他脸一下憋成了紫色,
“败家子,那是我的命啊!你还想不想让我活了!”,眼瞧着他举起了拐杖,侄子吓得一溜烟似的跑了。
话说回来,田九爷九十多岁了,身体却依然硬朗,还能挑动重100斤的两桶水,一日三餐顿顿必吃。每天,风匣一拉一推,火苗一明一暗,他享受的是拉风匣时乐趣。
在教育后辈年轻人时,他会围绕风匣讲出一套很深的很深的哲理。
“风匣一推一拉,就像是人生有付出才能回报,只有将拉杆拉回来才能将风匣装满空气,才能把火吹旺。”
“拉风匣时必须闲心静气,急不得,就像做任何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一口吃不成胖子,一下教不出状元,功到自然成。”
“风匣旧日谁家也离不了,现如今却成了古董,就像任何事情都是不是一成不变的,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发展的趋势谁也阻挡不了。”
闲时逗乐时,他会讲许多关于风匣的歇后语和成语来。有风匣板改锅盖——受了冷气受热气、风匣板做帽子——气上头了、风匣的嘴巴——光会吹、风匣里的老鼠——两头受气、风匣上做棺材——气死人、扛着风匣去串门——给别人添气受、铁匠拉风匣——柔能克刚(钢)、修锅匠拉风匣——有去有来。
就是这样,风匣在九爷的生活和生命占据了重要的地位。风匣成了他说话的引子、常年的伴侣、心灵的寄托,也是他唯一的“亲人”。饭后,他会用干净的手巾一遍遍地擦拭风匣,从外擦到里,擦完手柄擦拉杆,“唉,只有你能陪我到老,到时咱们一起入土为安吧!”
99岁那年,九爷用一台别的风匣换下了那台跟随了五十多年风匣,以此为材料为自己做一个棺材,风匣做棺材——气死人,他要打破的是陈旧的世俗,挑战的是造假的风气,为自己找到了人生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