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社的成立,让人们进入了如梦如痴的狂热之中,人人都认为这是一个“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造出来”的时代。所有人中国人都毫不怀疑,伟大的领袖正在带领全国人民,建设美好的新生活,明天一定会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牛女乃面包、大鱼大肉”,明天一定会是“人民公社是金桥,通向天堂路一条!”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各村大办食堂,人们吃大锅饭,女人不用做饭、捡菜,男人不洗锅、抹碗,人人都是感觉很好。有时间便组织政治学习,上边村长或者村委念报告,下边女人们在纳鞋底儿,男人们抽着旱烟,可以说各得其所。
1959年10月,人民日报连续发表办好公共食堂的社论,提出“鼓足干劲生产,放开肚皮吃饭”的口号。
正如当时的一首“新民歌”所唱得那样,
公共食堂真是好,省劳力来节约粮;
厨房饭厅宽又大,男女老少喜洋洋。
老人吃饭桌上请,小孩有馍又有汤;
老少照顾都周到,个个吃得饱又好。
吃起饭来人人喜,内心感谢**;
只要苦战再苦战,幸福生活乐无疆。
村里的人们也在议论,“这社会可真好,吃饭不要钱,打着灯笼也难找!”
“可真是,你说这每天吃得肚饱腰圆的,就是不赖!”
“这是开天辟地第一回,那个皇帝老儿不是自己吃饱,不管百姓死活。有首诗说得好‘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听说人家阳原的偨家窑人民公社,一个礼拜吃一顿肉,杀50头猪哩!”
“那不是一个人够斤半肉,真叫人眼红。快点别说了,再说把人馋嘴死啦!”
九梁洼村也制定出了相应的食谱,规定早上是稠粥,中午馒头、玉米窝头、黄糕,晚上是稀饭和玉米糊糊。在过春节和元旦时,村里也杀了10头猪,包了饺子和炖了排骨。
在人们都庆幸遇到好社会,夸奖在食堂办得好的情况下,各村里放“卫星”的现象更加严重了,数字越来越离谱,胆子越来越大。相邻的几个公社有的报出了亩产万斤玉米。
虚报产量成了不争的事实,这让各公社的在敲锣打鼓庆祝会的同时代,也多了一些忧虑。忧虑的是,虽然这样报上去了,可是实际上各公社并没有那么多粮食,而上级核定公社的人口粮食、可供给天数就以此为据,导致上下数字不符合。
九梁洼村也存在着着同样的现象。许多人对食堂到底有多少粮食表示担心,怕不够吃。尤其是村长一直考虑如何接住明年的夏粮,如何不让人们知道粮食不够,而千造成思想恐慌。如何让人们知道的粮食不足,从现在节省节约。
有一天,食堂会计林大狗找到了村长说:“食堂已经没有没多少粮食了,估计过不了二月二!”
“我早就想到了,不行不能让人们饿肚子,多想想办法。多加点菜、多加点萝卜,无论如何也得坚持到四月!那里就好办了,有屯更多的的野菜!”
就这样,连粮带菜、夹稠带稀地渡过了1960年,由于过渡的虚报产量,过度地征收粮食,高指标,高估产,高征购,卖了过头粮,。从61年春天开始,九梁洼地村的光景更加难过了。
1959年是一个丰收年成,实收产量为20624万斤,然而,1960年却订了一个4亿斤的指标,1961年又订了8亿斤,这就严重的月兑离了实际。高指标,高估产的结果,就产生了高征购,购了过头粮。1959年实收粮食20624万斤,除了三留外,只剩12800万斤;却征购了7824万斤。特别是1960年,总产只有18944万斤,按当时标准,仅够全县口粮,却征购了6974万斤。
实际产量与虚报产量之间较大的差距,使征购任务无法完成,很多社队出卖了口粮、种籽,进入61年有的公社开始停伙断炊。
为了完成征收任务,县里组织召开了生产组长以上的干部大会搞粮食,要求千方百计收集社员在家里粮食,并开展了斗争。
会议之后,村长立即回到了九梁洼村,向村委员介绍的了会议情况。参会的人员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番,大伙决定静观其变,看看其它村怎么办。
村长又找到九爷把情况说了一遍,问九爷有什么时候好的对策。
“今年粮食欠收,可县里乡里派的征收任务却增加了,我看不是好现象,还有大半年该如何过。”
“谁说不是呢。可是县里让强征,该怎么办?”
“别说家里有粮食的人家少,就是有点也是为应急,再征收恐怕要死人的!”
听了九爷的分析,村长有的激动,“那咱们就不征,我不就是一个村长兼职支书,还能把我怎么嘀了。”
九爷提出了反驳,“不对咱们要是不征,第一别的村知道后,一定会传开;第二县里一定会派出工作组亲自来征。”
“是啊!是啊!可是那怎么办!”村长着急的问。
“我看还是统一征收起来好,征起来后,上交一小部分,其余的咱们藏起来,应付下半年的光景。也能制止有的吃饱、有的饿肚子的现象!”
“好、好,就这么办。我回去召集村委员开会,安排一下。”村长着急的要走,被九爷拦住叮嘱他只能小范围的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村里组织的“调粮突击队”开始工作后,挨家挨户地进行宣传,说这是县里的政策,不征不行,希望大家原谅。有的人主动地交出了自己在自留地、荒地、田间垄边种的蔬菜和粮食。有的人家却死活不缴,还骂骂咧咧,说这是村干部私欲膨胀,是个人主义思想政治在作怪。
没有几天,就有各村征粮食的消息传来,可谓形形色色。相比之下,九梁洼地村的作法只能是“谈文”,而不是“动武”!
大会结束后各乡又分别召开了动员会,很多社、队成立了“查粮小组”、“调粮突击队”,翻箱倒柜戳地凿壁,逐户搜查,吊打群众,结果不仅将社员自留地收的少量粮食和留下的一点杂粮、种籽没收,就连白萝卜、鸡蛋、南瓜、红薯、大蒜、现金等亦被以“反资本主义”为名搜走。
同处下深井乡的公社滴滴水村共48户,户户被搜,吊打群众14人,挖地搜粮14户。城关公社西关大队的“查粮突击队”深夜带枪搜查阳高火车站,将职工家属的粮食、鸡蛋等都拿走了。而王官屯公社对查粮过程中工作不力的村干部,进行了严肃处理,将北沙岭村等三个的村长撤职。
消息传开后,九梁洼地村的“调粮突击队”,工作明显好开展多了。但是仍有不配合的人家。
村民林大狗家,“调粮突击队”去了好多次,不是被林大狗他老婆骂出来,就是被用尿泼出来。后来,经村长和九爷了的劝说,终于交出了2斤小米、5斤黄米、3颗南瓜。突击队里有的人却说她家还有粮食,其它人也附和着,这下子可把林大狗他老婆惹恼啦。连哭带骂,用头开始顶那个先说话的人,那人躲,她低着头顶……大家拉是拉不开,劝是劝不住,有的人在边上起哄,“你看,母羊顶人啦!”
两人一个往后退,一个低着头,根本没有顾得上看路。突然间,脚下一空,“啊”的一声,两人掉进了林大狗家的窨(村里人家冬天储存土豆、白菜的地方)里面。这下可把众人弄慌了,连忙派人下去救二人,可是林大狗却坚持自己下去就行。
“两个人在下面,你一个儿不行。”村长说。
“能行,就我一个人,我熟悉。”林大狗赶忙说。
“不行,你知道有伤、没伤?多一个人是个帮手。”村长坚持自己的主意。
向窨下面喊话,得知两人都受伤了,林大狗他老婆把胳膊腕歪了一下,那名队员脚月兑臼了,自己根本上不来。
最后,队长决定两个人下窨。这一下去可不要紧,发现下面储存着大量的粮食,大约500多斤,还有蔬菜。
“村长,下面有粮食!”
“什么!”
“下面有几袋子粮食,放绳子下来!”
听到发现了下面的粮食,林大狗捂住脸蹲到了了地上,哭泣了起来,“都是听了女人的,我糊涂,我太自私啦!”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粮食和人弄上来后,人群活跃起来了。而林大狗他老婆悄悄地躲到大狗的身后。
“真是社会主义的大蛀虫,应该拉出去游街!”
“刚才还说没粮食,现在不说啦!嘴不硬啦!再硬硬。”
“没有想到,一个食堂会计,胆子可真大呀!”
“怪不得,这两个家伙吃得油光粉面的。原来偷的是公社的粮食!”
群情激奋,纷纷让把林大狗两口抓起来,扭送到公安机关。
最后,九爷劝大家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林大狗,他说大狗老婆每天十分的勤快,自己开了许多的荒地,在田间垄边种了粮食,是村里最勤快的一个女人,也不能说这些粮食全部都是偷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九梁洼村的“调粮突击队”共征集起22400斤粮食。经过村委员会秘密研究决定,向县里上交2400斤,其余留下以备不时之需。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几天村里人都是知道了这回事,可是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全装作不知道。
县里对此次“调粮”活动进行了总结,有四个村受到了表彰,而九梁洼村被点名批评。村长对此十分淡然,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三天后的下午,里里公安局来了几个人来抓村长,说有告他私藏粮食,要抓回去审查……
村长被定为现行反革命罪,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
村长的被抓,让人们耿耿于怀,纷纷猜测林大狗他们两口子告得密。人们背后骂、对着骂,白天在地里骂,晚上在村头骂,有人在半夜里扔砖头打破他家窗子,有人在从墙头扔进屎尿。
三年的时间里,村长待在大同县落镇营农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不知道,在1961年春天,中央决定取消食堂,大食堂的闹剧终于收场,而林大狗他老婆神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