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廉坐的有些远,一直都顾自灌着闷酒,听到这里,想要过去,却被杜谦伸手拉了拉袖子。
他冲着自家弟弟举了举酒杯,“人家连柳尚书和徐侍郎都瞧不上眼,你……”他低低笑了起来,细长的眼向上斜挑着,透着莫名的寒意,“你又自认,能比得上他们?”
杜廉面色阴沉的重又坐下,杜谦好笑的替他满上酒,“所以说,还是好好的陪我喝一杯吧。”
“哥!”杜廉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尽,倏地看向他,“你为什么不娶妻?”
杜谦眉毛一挑,闲闲的呷了一口酒入喉,“怎么?想给哥哥我做媒?若是她们肯委屈自己做个续弦之类的,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你根本不爱嫂子,又为何为她这样苦苦守着?”杜廉自是有些醉了,否则这些往常绝不敢说的话,今日又如何能这么顺畅的问出口。
杜谦面上浮起抹苦笑,那个人明知道自己不爱她,可在死前还是那么聪明的,让他再没办法去爱上其他人,他杜谦,这辈子,怕要生生活在她的阴影里,谁都拉不出来,他低低笑着,一口将酒喝尽,怪得了谁?他本就是有自己目的才去接近的她,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居然,还有人这么爱他!
可笑,可笑!
杜廉已经醉的趴下,他却还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有只手一把拦住了他还要继续灌下去的酒,淡淡的声音,温和却又坚持,“喝酒伤身!”
他迷迷糊糊的睁大眼,看着那个全身裹在黑色锦袍里的男人,曾经她也这么按住他的手,说一句——喝酒伤身。
“云卿呢!”他手一挣,将酒杯放在桌上,摇摇晃晃的去扶杜廉。
“西梧王醉得不行,她和定国公送人回去。”枢念眼明手快的将他扶住,轻叱一声,“连自己都站不稳了,还想去扶他。”回头对着小安子看一眼,小安子会意,忙不迭的过来扶起了杜廉。跟着枢念,将这两兄弟一路送到了宫门.
西梧王喝的酩酊大醉,定国公本不放心,但他一把年纪了,云卿让连衣送他先回王府的客房里歇息,自己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西梧王。
西梧王喝醉不像有些人那么难伺候,他只是将自己埋在锦中,死死的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阿珞,阿珞……一声比一声哀伤,一声比一声让人落泪。
云卿想,这个人,怕是义父一直深爱着的人,是那种刻到灵魂深处,再忘不掉的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忽地动了动,管家这时正端了醒酒汤进来,见她在,恭谨的行了一礼。
云卿本要伸手接过,却不知为何,忽然顿住了手,含笑问道,“阿珞是谁?”
‘乓’一声,管家太过于惊骇,失手将醒酒汤碰翻在地,他慌忙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回禀郡主,老奴,老奴不知道!”
云卿慢慢蹲下.身,目光与他平视,勾唇笑道,“你不知道?那为何义父一直握着我的手,叫我阿珞,还说……”
“王爷真的说了?”管家有些激动的看着她,听到西梧王在床.上一直喃喃着唤阿珞,他才终于信了,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抹哀痛,他看向云卿的眼里,全都是慢慢的疼惜。
“珞小姐她……”他才说了一句,便是老泪纵横,“青小姐和珞小姐都是老奴一手带大的,老奴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会是那个样子,两个好的能穿一件衣裳,能为彼此考虑的姐妹,竟会反目成仇,老奴对不起恩公夫妇啊。”
云卿被他的话一惊,暗暗皱了皱眉,若是她没记错,她叫了多年母妃的名讳里,带了一个青字。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动声色的扶起他,将话接了下去。
管家怔怔的看着她,忽然低哑的笑了起来,“像,你和云莲,长的都很像各自的母亲。尤其是你……”他怔怔的想伸手去模她的脸,却又颓然的放落,对着虚空比划起来,“当年恩公夫妇捡到这对孪生姐妹抱给老奴时,她们才这么小,恩公极爱他的妻子,就用了他妻子名字,为这对姐妹取名,一个叫曼青,一个叫曼珞。”
他猛地抓紧云卿的手臂,“你比当年的珞小姐,更为出色,云卿啊,我们一直瞒着你,其实珞小姐,她才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云卿扶着他的手一松,脸上闪过惊色,她怔怔的看着管家的嘴一开一合,然而他再说着什么,她却已经听不到了。
虽然她有猜过,若是她不是王妃的女儿,那么或许王妃有长的相像的姐妹,可真当听到这些时,她却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那么,我是义父的女儿了么?”她喃喃着道,手指神经质的绞着,痉挛着,极力揪住自己的衣襟,指关节都泛出了青白。
“不,你是北至王爷的女儿!”管家眼里划过一丝疑惑,猛地站起身来后退几步,“你……”他看向在床.上的西梧王,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原来王爷并没有说,是你在诳我?”
云卿紧咬着唇,抬头哀哀的看着他,连声音,都带了些微的哭腔,“既然我是父王的亲生女儿,他为何这般待我,当日,难道是她们姐妹一同嫁给父王,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可北至只有一位王妃,到底为何她们会反目成仇,为什么太后的一双儿女为因此殒命,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