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嘴唇动了动,看了看脸色苍白的云卿,小声道,“对不起。”他的小脸没有原先的红润,倒多了些青白之色,也不似原先骄横。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云卿脸上转了一圈,莫桑小心的扯扯云卿的衣袖,“云卿,我回来了。”
云卿怔怔的看着他,蓦地一把将他拥在怀里,死死的抱着,却呜咽的没有说话,柳昱和徐祁烟站在长廊尽头,脸色变幻莫测,只那眸底,却当真夹了些冷意。
他们谁都能瞧的出,经此一事,云卿已有了些变化,虽极小,可却还是能叫他们看得出来。
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的人想象往常般抱起莫桑,却发觉这个小孩已经不像当初般能让她轻易的抱在怀里,是她太虚弱了,还是莫桑已经渐渐长大?一如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枢念负手而立,黑色锦袍的边缘,那两只紧绞的手,青筋暴露,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在咯吱作响,只他面上的笑,依旧宠溺而又温柔,“纪云卿,我对你的感情,你不会不知道,既然清楚,为何还要怀疑!”
云卿的脚步一顿,嘴唇动了动,她不是怀疑,只是害怕,再一次的背叛而已,她已经例外的多给了他机会,真的不想,连最后剩下的东西都失去。
连衣从屋内匆忙赶出,经过枢念身旁时停了下来。
“看紧了,不要让她知道。”他低声吩咐,连衣拧着眉点头,随后看着他和柳昱他们转身离开水阁.
莫桑也只有与云卿在一块才有些先前的活泼,缠着她跟她讲影子那个怪异的师父老头,讲他要吃那么多难吃的药,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每每都将那怪老头骂的咬牙切齿……不多时就将云卿说的逗笑了。
只这期间,她故意将手弄脏,吩咐连衣取水来洗,谁想连衣只是取出手帕将她的手擦拭干净,又吩咐人上了湿润的干巾。
故意说要喝水,却被连衣以太医吩咐暂先不能用清水而拒绝。
她心中慌乱顿起,有些口不择言,“若我说,一定要喝呢?”
连衣噗通一声跪下,“请郡主莫要为难连衣。”
云卿心浮气躁,莫桑被她这个样子吓得有些口不敢言,慌忙安抚似的模模她的手,“不要生气,对身体不好。”
她忽然想起先前怕莫桑在钦安殿受人欺负,自己曾送过他一个护心镜,她稍稍捏了捏拳,朝莫桑笑道,“我先前送你的护心镜呢,拿出来我瞧瞧。”
莫桑有些不明所以的眨眨眼,连衣也有些不甚明了。
只是当莫桑将护心镜从衣服里扒拉出来,递到云卿手上时,她才发觉那护心镜表面光滑如镜,脸色一沉,急忙想去抢时,那面护心镜已经‘啪嗒’一声摔在地上,摔的
彻底。
云卿面色煞白,连手指都颤抖起来,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整张脸臃肿的像是浮尸,她知道那些可以消肿,可是为什么,她的额上会有那样交叉在一起的血红伤疤,从额角撞伤的地方蔓延开去,生生像是长在血里白骨上的妖花,难看的紧,她跌撞着在位上坐下来,唇不住的哆嗦着。
但凡女子就算再怎么淡然,若是那张本倾国倾城的面容突然之间这么丑,谁能够一时接受过来?
“郡主!”连衣哭喊着趴在她膝上,“能治好的,一定能治好的。”
云卿低头苦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越发剧烈起来,她紧紧抓着连衣的头发,硬忍着眼泪不让它落下来,“能治得好?哈哈,如果治得好,你们会这么瞒着我?会将屋子里的能做镜子的都撤走,连那水塘里的水也不放过?你们打算瞒我多久,十天,十个月,还是十年,抑或是瞒到我死?”
“可是怎么瞒的住呢,除非不让我出去。”她喃喃的说着话,却忽然面色一白,猛地站起身,“我要出去。”
推开哭喊不已的连衣,莫桑想要抱住她的腿,也被她伸手扯开,只是还未走到水阁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去路,“郡主身子不适,还是在水阁好好休息。”几个人都是些生面孔,她没有见过。
“滚开。”她恨声怒叫,那几个人却全然当做没有听见。
云卿立时伸手,重重的甩向离自己最近的侍卫脸上,清脆的一声,那人脸上微微一肿,只是看那架势,依然没有放人的意思。
莫桑和连衣追出来,见她气的浑身发抖,一时一个怒叫着抱住侍卫的腿张嘴就咬,一个扶住云卿,厉声叫着要出去。
但那几人依旧面无表情,“请郡主回去休息。”
正在水阁门口争执那当儿,有人一袭金边滚黑锦袍,已款款而来。
“参见殿下!”侍卫们跪下行礼,一板一眼,连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
云卿猛地抬头看他,身体微微发抖,“我要出去!”
枢念慢慢靠近一步,视线无意的扫过连衣,连衣惊的面色发白,竟不由自主想要跪下请罪,莫桑也是跟着一慌,心里惧怕,两人无意识的后退着,枢念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她们身上。
轻轻将云卿虚搂在怀里,将她额上的汗珠一点点细心的拂去,眼神无比虔诚,“跑这么急做什么,对伤口不好,不要胡乱猜着什么,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你好,你的身子禁不起……”
“什么禁不起!”云卿在他怀里挣了挣,却挣不开,眼眉微微一挑,先前的那个傲媚无比的纪云卿似乎也回了来,“你当我纪云卿是什么?你怕我会受不了做出什么事来?若我真的这么看不开,这世上早没了纪云卿!”
“我知道!”他笑了起来,那愉悦的笑意,似乎是从心底闷闷溢出声来,轻轻叹息了声,他道,“我的云卿一向都这么坚强,我知道的。”
云卿的脸不禁一红,却又想起了什么,想要挣月兑,只是他的怀抱像是织在半空中的蛛网,而她就像是被蛛网网住的小虫,越挣扎,那桎梏也就越紧,“你既然知道,那么放开我,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因为!有大事要发生了。”他轻轻笑着,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挣扎的面色通红却根本挣月兑不出,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想到这里,他连嘴角都张扬的带起一个笑容。
他的话音未落,穆华殿方向忽然传出一声哀呼,随即有个太监往这里嘶声跑来,“崩了,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