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时,寒秋已经备好了茶水恭候多时。
连衣和阿达自然是在外间伺候着,他们两人喝茶聊天时,一般不喜欢人太过靠近。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笑着看云卿走近,目光从她额上划过,神色并无变动半分,似乎并不介意。
云卿极其满意他这种反应,眼底泛出抹笑意来,随手拿起他推将过来的香茗,轻轻呷了一口,叹道,“还是你这里的茶最好喝,若是能一辈子喝到这么好的茶,一生便无憾了。”
寒秋正持杯的手顿了顿,沉静的双眼里有暗潮涌动,他飞快的瞥她一眼,浅浅一饮,闷闷的笑声从胸腔溢出,带着点玩笑意味,又似乎无比认真,“做我寒秋的妻子,自然每天都有好茶喝。你……”要不要试一试?
云卿一怔,浅笑盈盈地盯着寒秋看了半响,直至人被她看得脸颊微红,不耐烦的抬头,她才抿嘴笑着侧向一旁。
“你笑什么。”寒秋放下手中的茶盏,抽出块锦帕擦擦嘴角。
“我在想,到底有谁能入你寒秋的眼,这世界又有哪个女子能惹的了你。”云卿低低笑着饮茶,修长的脖颈划出个优美的弧度,寒秋怔怔的盯着看,却在她抬头的那个刹那又不着痕迹的移了开去。
寒秋笑笑不置可否,只是等两人都说够了,他才轻叹了声,“你有话问话!”
云卿抬眸,眼中一片了然,她轻轻笑了笑,才道,“我怎么忘了,小时候最了解我的人,还是你。”她顿了顿,双眼从他腿上划过时,目光中一点凄然飞掠而过,她笑着起身,看着秋阁的布置,笑道,“我们这么多年朋友,寒秋,你实话答我一句,风璃与你,可是同宗,共姓祁?”
“你都查的一清二楚了,怎么还来问我!”寒秋一点都不奇怪,只淡淡的替自己将水引满,自顾自的捏着茶杯一口一口的轻呷,从枢念满眼笑意地告诉他有人在查风璃时,他便猜到这个人该是云卿没错,否则,那个人怎么会有这么被人在意的笑容出现。
“为什么!”云卿抿嘴笑了笑,余光瞥见他的手一颤,她自嘲一笑,“算了,我不该问的,你身为祁阳王子有你的立场,可我也有我该做的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若是不妨碍到我,她自做她的祁阳公主又如何,可偏偏……”
寒秋又岂会不清楚她偏偏后的下文,他沉默下来,心口闷的难受,无所谓的笑笑,“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我……将能做的都做了。”可风璃的心眼太死,他有心相救却根本无力相与,若要他选,他宁可对付风璃的人是云卿而非箫枢念。那样至少,至少……
他忽然不敢再想下去,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般苦涩的笑容。
云卿有些错愕,心底亦有些震动,她和寒秋,或许可以说是同病相怜,虽然小时候寒秋处处都要找她麻烦,她躲着他他又不开心,个性糟糕的很,可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她怔怔的在他跟前半跪下来,仰头看他,“寒秋,回祁阳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从轮椅上微微俯,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瞥见她精致的锁骨,姣好的颈项,红润的唇,她微微仰头说话,那
样的姿势,像是向情人索吻般美好,他几乎就要把持不住吻下去,捏着轮椅把手的手掌青筋一突,费力的将心底蠢蠢欲动的欲.望压制,他最终也只是笑着抚模她的发,慢慢摇了摇头。
轮椅上的男人沉静忧郁之中又带点淡雅,配合女子婉转嫣然的轻笑,莫名的契合,微风清畅,人世间几许美好。
寒秋本要直起身,不意外的瞥见外间那人一身黑锦而立,全身华贵气宇轩昂,气度不凡,那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周身冷漠尽散,而观他脚下跪着的连衣和阿达,早就将身体僵直,显然正在承受着那人的怒意。
他低低一笑,忽而凑近云卿几分,“秦天傲一案,宫里出事的宫人又每每都与你纪云卿扯上些关系,云卿,咱们来猜猜,太后娘娘会如何质问我们的六皇子。”
云卿从他眼里看到那人孤身站立的身影,一如当年那个懦弱平凡频临死地的少年,她的心微微一颤,既而已是笑了起来,她起身缓缓退开几步,低低道,“寒秋,有些玩笑能开,有些……却根本不能动半分心思。”
她说着,已是转身离开。
经过枢念身边时她也不做丝毫停留,只微微勾唇一笑,“连衣,回去罢。”
连衣大大的松了口气,慌忙起身,刚才她的心几乎要被吓的从喉咙里蹦出来,她紧张的走到云卿另一侧,扶住她的手臂,脚步才一动,便发觉云卿已然停住不动。偷眼看去,那人的手正死死的箍住云卿的,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他勉强挤出丝笑来,看着她,喉结却抑不住烦躁上下滑动。心中明白这个时候该是要她重新给自己机会,不该让她不开心,不该让她对自己失望,可真的控制不住。
看着她和别的男人那样随意的笑谈,看着刚才那样暧昧的场景,他在这边生生的顿住了脚步,若是寒秋当真吻落下去,他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云卿微侧转了头,对他微微一笑,“有些事两个人说来是开心的,可若是多加一人,没准那滋味便会苦的很。”
他只觉得心酸涩的一缩,抓着她胳膊的手已经无力,被她轻轻一挣,月兑了开去。
云卿看他一眼,忽而怔怔对着他的双眼,那人眼中惊怒翻涌却那么拼力的压制着,牙齿已将嘴唇咬出一圈青紫,刹那间,她要说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牙齿落下的一瞬,唇被无意识的磕破,泛出抹血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