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一个早上,刘冬来到郝成博的住处,伤基本痊愈后的郝成博像是换一个人,伤中胡子拉碴的样子不见了,理了一个光头,穿一身运动服正满头大汗搞卫生。此时,已是深秋,院里子落了一层的树叶。
见到刘冬,郝成博咧嘴一笑,说道,刘大所长,您老是不是闲大了,还有时间来看我这普通老百姓?刘冬知道他对派出所的工作效率有意见,对搜索的一无所获心里有怨言,就没有答理他,只是说,我这几天有时间,想与你去一趟监狱,你准备一下吧。
算了吧!刘大所长,我差一点都见到了冤王爷,倒了霉,喝凉水都塞牙,再也不想管这些闲七闲八的事了,您还是忙您的吧,我想休息一阵子,顺便照顾一下夏雨,忙一下公司的事……再说,破案是你们公安的事,我瞎搀合,肯定是越来越乱,这是您的忠告,不对吗?
刘冬笑着摇摇头,背着手进了屋。
他已查到了郝成博所说的库房,可是,这是一间正常的库房,里面全是准备出口的本市组装的电视机,门口只有两个保安看守,没有郝成博所描绘的黑社会集团,即使有,人家可能早已转移,不可能等着公安人员去抓他们,只是他无法开口跟郝成博说。
夏雪端着早饭进了院子,她依旧穿牛仔裤,上身穿一件红色的夹克,以前的短发变长长了,差不多披到肩上,郝成博装作没有看见她,把树叶扫得到处飞扬。
这些天,夏雪只是每天定时给郝成博送饭,暗里观察着郝成博的变化,也从不问他的伤,放下饭就走,屋子里臭哄哄的,东西摆的乱七八糟,她都不管不顾。她认为,如果郝成博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肯定很快会逆境中走出来。
果不其然,夏雪的漠然置之让郝成博垂死的心得以复活,他躺在床上想着近几年做过的事,突然感觉自己活得很冲动与幼稚,也活得很自私。在缉私队员时,他的脑子里想得都是如何把走私者都置于死地,让他们不敢再走私,从没有害怕过走私者的报复,也因为如此,他被破格提拔为副队长。荣誉的光环和连续几次破获走私案件的成功让他头脑发热,因为谭鑫东当时邀请过他吃饭,他拒绝了邀请,却在脑子里把谭鑫东定为走私集团的重点人物,并在没有得到公安分局的批准下派人监视,刘冬知道后批了评,他心里极不服气。他一直就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暗地里跟刘冬较劲,继续派出眼线,终于查获了价值几个亿,震惊全国的特大香烟走私案,并在省电视台的镜头下销毁,他也成了功臣。
但为了获得这个功臣称号,我几乎失去了一切,我又是为了什么?郝成博试着理清自己的思绪。
如果我一直保持高度的警觉,不让报复者知道夏雨的住处,我与夏雨现在会如何?如果我认真思考一下眼线的情报,准确掌握了走私的证据,跟我一起的兄弟会伤残与死亡吗?如果我动动脑子,让刘冬带着人去跟踪四哥,我还会遭受这样的痛苦吗?如果……冲动是魔鬼,自私就是愚蠢!
郝成博越想越后悔,姚芬的影子又浮现在眼前,他轻轻触一下已消肿还疼痛的,叹息地想,这会不会是老天对我欺负姚芬的报复呢?想到姚芬,他有点心疼,想发个短信,才想到手机没有了,号码也没有记住,很是失落。
连续几天,郝成博的脑子都飞速转着,身体逐渐有了劲,复仇之火在他心里悄无声息地点燃,可思路怎么也无法理清。他能够下地行走了,可是整夜的失眠,一直想不出对付四哥与谭鑫东更好的方法,成千上万的想法都一一否定了,一直想得头晕脑涨、口干舌燥,他才坐起来看天,就起来找水喝,可是,冰箱里空空如也,除了夏雪放进去的几根火腿,什么饮料也没有,仅有的几灌啤酒也让夏明昨天喝光了,他去喝自来水,趴在自来水管上,他猛然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头发,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于是,他干脆不喝水了,坐到了院子里再想。
天上的星星很亮,一颗流星带着亮光划过天空,慢慢消失,郝成博望着流星,心里一动,拿定了主意。
刘冬带着郝成博去监狱正是郝成博所盼望的,他清楚刘冬任派出所所长有着做不完的烂事臭事,辖区发案率与群众满足程度是决定刘冬升迁的重要依据,所里近百名公安干警,不可一日无头,更何况出门几天呢。
刘冬给分局连续打了几次报告,说是想查姚同忠的案子都没有被批准,还批评他说没事找事,姚同忠的案件早已结案,想查结案的案件,也不是派出所职责范围里的事,应该交给刑警队去查。
刘冬没有办法,不得不磨领导休几天工假,私下与郝成博去查这个线索。
郝成博自然把照顾夏雨的任务交给夏雪,其实呢,这些天夏雪一直照顾着夏雨,穿着白大褂给夏雨送饭,正试着接触夏雨。夏雨并没有拒绝夏雪,而是端祥着夏雪的脸,模模她的鼻子和腮,傻傻地笑。几天后,她们之间就彼此熟悉起来,夏雪开始教夏雨玩敲盘子数数,从一下两下数起,教了一天,夏雨终于学会了一和二。
一周以后,夏雨似乎已离不开夏雪,夏雪一离开,她的眼神就寻找夏雪,并不断发出呀呀呀埋怨的喊声,听到这怪怪的叫声,夏雪像是听到了鬼叫,不得不捂上耳朵,可是声音还是顽强地钻了进来,心里就疹得慌。
夏雪征得医生的同意后,开始启发她的智力,玩起了小孩子时常的填地图游戏。夏雨很好奇,坐在地上像个调皮的孩子让夏雪手把手教着,可是玩的时间一长,夏雨就累了,身子一歪,躺到地上就啊啊啊地喊着,还做手势,意思好象是,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拍拍。
夏雪把夏雨费力在抱到床上,像妈妈一样拍着夏雨的后背,夏雨就乖乖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最近夏雨明显变胖,脸蛋都圆了,可能睡一会就醒,也可能睡得很死叫也叫不喊,睡觉时,她的眉头皱着,嘴巴撅着,表情十分痛苦。
郝成博要外出,夏雪很想去,虽然不知道去干什么,但是感觉肯定与谭鑫东有关。她支起耳朵听一阵子,好像说得是调查以前自杀的一个人,也就没有了兴趣。她知道夏雨最近一直缠着她,离不开她,也就放弃了。
夏明与陶静来了,陶静变成了一刻也离不开男人的小女人一样紧抓着夏明的胳膊肘儿,好像一松开就要丢失一样,看到夏雪,才像个出笼的小兔子,跑到夏雪面前,模模变瘦的脸颊,捏捏细长的手指,问长问短。
夏明要请夏雪吃饭,夏雪惦念夏雨,就与他们来到街上随便吃了一碗牛肉拉面,这时,夏明的父母给郝成博打电话,要来医院看夏雨,郝成博赶紧给夏雪打电话,他们急忙一起来到了医院。
夏雨住院后一直由郝成博照顾,虽然祸起郝成博,可老人并没有怨他,而是深感对不起郝成博。夏雪第一次见到夏雨的父母,以前只是听郝成博说过,人家把好好的一个漂亮女儿交给我,我却让人家女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老人还夸我是好孩子,我更感觉对不起老人家。
老人说,夏雨命中注定受这个罪,是她没福气。我找算命先生算过了,说她命里克夫,她与博同是火命,是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也许是我们夫妻前世造的孽,现在由夏雨来偿还,博,是个好孩子,他跟着我们受累了……
他们来到病房,远远地看到夏雪坐在病房的门口向外看,好像盼望着什么。夏雪打开房门,看到夏雪,夏雨脸上顿时一亮,像个小狗一样趴在地上,呀呀地叫起来,夏雪走近她,她就依偎在夏雪的怀里,还突然亲了夏雪的脸蛋一下,让后面跟进来的人大吃一惊。
夏雪回头一看,夏雨的爸爸妈妈站在她们的身后泪流满面,后面的陶静也直抹眼泪,夏明张大了嘴,想不到夏雨会变成这个样子,真是兴奋。面对生人,夏雨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特别害怕,而是把头往夏雪怀里钻,身边还有点抖。夏雪说,乖宝贝,不怕,乖宝贝,妈妈看你来了……
夏雪的话起了作用,夏雨慢慢地夏雨从怀里抬起头,看了一眼,又赶紧钻了进去。夏雨的妈妈跪下来,流着泪,轻声说,雨儿乖,妈妈抱抱好吗?夏雨没有再抬起头,而是在夏雪的怀里一直摇头,头还往夏雪的怀里一直钻着,像是要钻进夏雪的心脏里。
她能够听懂话了!妈妈,姐姐能够听懂话了!夏明兴奋地说,妈妈,真是太好了,姐,姐……,我是小明呀,你不认识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