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难得凉爽,午后不少人往园中逛逛,以排遣寂寞。
邱婉蓉漫无目的的闲走,看见了不远处的姚淑媛,其身边跟随着两三个管事媳妇,不知说着什么。似曾相识的情景令她烦躁,她才不信侯夫人会将管家大权都交给姚淑媛,但如今侯夫人伤势已好,姚淑媛仍旧管家,这么下去哪里还有她插手的余地。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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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个方向走往别处。
翠微蓦地说:“是何吟儿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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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婉蓉望过去,原来是何吟儿在亭子里赏花,雪白手腕上戴着的,正是侯爷所赠送的那对血玉镯子,鲜亮红艳,光彩夺目。她早看出何吟儿的心思,没想到侯爷对其真有兴趣。
或许,何吟儿会帮到她。
“吟儿小姐一个人赏花?”她笑着走过去,目光就定在对方手腕的血玉镯子上,惊讶的夸赞道:“好漂亮的镯子,这就是侯爷送的那对?”
何吟儿忙起身道福,笑而不语的点头。
“坐吧。”邱婉蓉落落大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嫉妒,反而继续夸奖:“这样好的镯子,真是第一回见呢,本以为侯爷将好东西都送给了侯夫人或者胭脂。你可真有福气,让我们羡慕啊。”
“二夫人言重了,吟儿怎么担得起,侯爷是、是……”何吟儿嗫嚅着唇,半晌找不到个合适的解释,反将一张秀脸弄的通红。谀
“跟你玩笑呢。”邱婉蓉蓦地问她:“真是女大十八变,你比去年更标致了,定有不少人上门提亲吧?定了亲吗?”
何吟儿摇头,看似羞涩的垂首,眼梢悄然上瞟。
“姨女乃女乃必定是在千挑万选,想挑个好女婿呢。”邱婉蓉半是玩笑,办事认真,笑着说:“看到你这个模样,又这么个性情,侯爷必定也很喜欢,若能亲上做亲就好了。可惜没个做媒的中间人,若不然提了,老太太定然是很喜欢的。”
“二夫人。”何吟儿看似羞涩扭捏,实则是吃惊了,她心里通透的很,知道这位二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她示好。
“别臊,也别生气,这儿也没别人,不过是你我私下里的话。”邱婉蓉随之就说些别的闲话,仿佛方才只是一时玩笑。
何吟儿却已经领悟到对方所传达的信息,心里难抑激动。
邱婉蓉走后,何吟儿一个人坐着憧憬许久,这才离开。还没走出园子,透过稀疏的树影,看见有两个人在那儿低头寻找着什么,仔细一看,是侯夫人和相思。
本以为侯爷会跟侯夫人起争执,却没料到转眼就好了。
“侯夫人,你丢了东西吗?”看了一会儿,何吟儿走上去询问。
“不见了一样东西,不知掉在哪儿了,试着找一找。”紫翎并不打算将玉珠的事相告,瞥见了她戴在腕上的镯子,便想起卫肆沨与她谈笑欢愉的场面,又想起书房里卫肆沨游戏般的话。
“侯夫人需要我帮忙吗?丢了什么?”何吟儿表现的很热心。
“不必了,不值得什么,也可能是忘记搁在哪儿,却以为是丢了。我回头再命丫鬟在房中找找。”紫翎婉谢其好意。
那颗玉珠她并不确定是不是徐少棠捡到,只是根据卫肆沨的反应在判断,但卫肆沨也是猜测。反正他知道东西丢了,找不到也算了,若找到了,只怕他还会起疑的追问。
何吟儿如往常一样,一旦遇上,总不好打发。
“吟儿有件事很好奇,想问问夫人。”何吟儿一双秀气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像个单纯天真的孩子:“听说夫人能治好侯爷的头疼病,是真的吗?”
“你听了那些传言?”紫翎并不会直接回答,因为很清楚何吟儿究竟想问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何吟儿一副深信不疑的说:“不止是传言,府里上上下下都这么说,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可侯夫人却能治得好。夫人可真厉害!夫人从哪儿学的医术呢?到底是怎么治的?侯爷发病时夫人不怕吗?”
“你听说了那么多,何必又来问我”她淡笑着一句敷衍,分析着这何吟儿究竟有多聪敏。
“侯夫人一定是谦虚不肯说,若是问侯爷就知道了。”何吟儿的话看似恭维她,但细品之下却透露出另一种信息,像一种暗示、宣告。
她觉得自己太敏感,不论听到什么总会多想。
“我要去里面走走,吟儿小姐请便吧。”随着口中的话,她径直越身而过,这种带着些微傲然的姿态,正是她的身份所本身就具有的特权。谁也不会说她失礼,她头一回如此感激这个身份。
她觉得何吟儿终究年岁小,阅历少,纵然有些聪慧和心思,但在这偌大的侯府终究太脆弱。何吟儿能依仗的是年轻活泼,会将其拖入危险的也是年轻活泼。
她不断的自己跟自己猜测,何吟儿究竟是个过客,还是会进入侯府?
“小少爷慢点儿!”蓦地听见红豆的声音。
抬眼望去,不知青奕从哪儿弄来一只蝴蝶风筝,正拖举着在花丛里欢快的奔跑,红豆在后面紧跟着,生怕他摔倒。再往旁边的树下望,怜儿正往桌上放茶,卫锦之一身雪白的锦
袍坐在绿色之中,淡雅宁和。
“相思,你陪着青奕玩吧,别让他摔了。”她说。
“夫人放心吧。”相思见她刻意这么说,知道是故意支开自己。
紫翎走到卫锦之跟前,指着一旁空闲的石凳问:“我能坐吗?”
煞有介事的这么一问,卫锦之微微一愣,不等起身相迎,她就已经坐下了。
“怜儿,为夫人端杯茶来。”卫锦之见她支开丫鬟,估模着是有话不便当着外人说,于是也将怜儿支走。
怜儿一走,紫翎开门见山:“他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件事,卫锦之又是一愣。
不在意他的态度,她细问:“你曾提到,十五岁那年的某一天他忽然改变了,然后也是在那时他有了头痛的毛病。在那时,可曾有过什么事发生?或者,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卫锦之尽管心中疑惑她此刻的追寻,但没有问,沉思了半刻,说道:“我记得那天是他的生日,下了很大的雨,府里热闹的宴客。宴席散后,我已经睡下了,双喜突然跑来跟我说,他一个人骑马出了府。府里到处找,直至天色发亮他回来了,领口已经有血渍,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不小心碰了头,然后便回房睡觉,一整天都没出门。”
“那天,老太太命人收拾了东西,说要去净月庵礼佛,他也没送。晚间,他就突然头痛,大夫们束手无策,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犯病,连宫中御医也寻不出病根。”
尽管他是直述事实,但仍旧透露出很明显的一点,卫肆沨的头痛病与老太太有关系,老太太前往净月庵的时间与他发病的时间一致。
她觉得这是卫锦之有意告诉她,所以也不兜圈子,直接问:“他和老太太有什么心结吗?”
卫锦之皱起眉,有些欲言又止。
“我想,了解了当年的内情,对治疗他的病是有好处的。”她说。
“你有办法治?”卫锦之反问。
“是有一个办法,虽然不知能不能彻底治好,却值得尝试。”
卫锦之淡淡一笑,眼神中有些很难理解的东西,酝酿了很久,以一句反问开始:“你觉得老太太对我好吗?”
“老太太很个很善良和蔼的人,但是……因为我的出生,使得她和老侯爷关系恶化,她不能接受老侯爷纳妾。尽管如此,她并没有将恨扩散到我身上,反而待我很好。我一直跟着老太太,直到五岁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老太太亲生的。”
紫翎一愣,既意外,又似在情理之中。
“有时候我希望没有听到所谓的真相,又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没有出生,或者,早应该被淹死。”
他用一种含笑的自嘲口吻,云淡风轻一般,令她心头发酸,想安慰,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