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卫肆沨正听管家念着送往皇宫王侯府邸的礼单,一名侍卫进来了。
“你先下去吧。”卫肆沨隐约猜到,让管家先退下。
侍卫禀道:“方才姨女乃女乃亲自去了沁梅院,请侯夫人与几位夫人前往园中赏梅花,这会儿侯夫人已经去了。丫”
卫肆沨听懂了,不由得负手踱步:“人都安排好了?媲”
“是,一切都照侯爷的吩咐。”
卫肆沨摆摆手,又唤双喜进来,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西苑,请锦公子,就说我有事与他商议。他来了若我不在,请他略等等,我很快就过来,别让他离开书房。”
双喜是贴身服侍的人,感觉得出这些话不似平常,也深知没有探究的立场,领了命就去传话了。
西苑里,卫锦之闲来无事站在外面晒太阳,拿着把银剪子修建梅花盆栽。怜儿与两个丫鬟围在那儿掷骰子猜大小赢铜板,“六七八”、“幺二三”乱喊一通,弄的十分热闹。
“小的给锦公子请安。”双喜小跑着来了,笑道:“侯爷请公子去书房,说有事商议。”
“现在?”卫锦之倒想不起什么事要商议,但仍是放下剪子,命怜儿打水洗手。
怜儿赶紧丢下骰子,让其他人看着她的钱,跑进去提铜壶倒水,一面服侍着他净手一边笑嘻嘻的问:“公子不要我跟啊?”
卫锦之了然的笑:“你那么忙,我哪敢劳动你,不必跟了,我去书房。别太贪玩,当心姨女乃女乃回来看见,又要挨骂。”
怜儿偷笑道:“不怕,姨女乃女乃与夫人们在园中赏花,不会那么快回来的。”
卫锦之不由得微微蹙眉,擦了手,迟疑的问:“怎么姨女乃女乃突然要设宴?”
在以前这种出头的事孙氏是从不做的。
怜儿也不懂,只是猜测道:“可能是腊梅开的很好吧。公子知道,姨女乃女乃就爱那两棵腊梅花儿,大约是赶着好时候,请侯夫人她们一块儿赏赏。”
卫锦之没多追究,与双喜一块儿走了。
园子里,赏花宴进行的很顺利。
原本姚淑媛正养病,但自下人口中得知实际设宴的是邱婉蓉,便不顾身体未养好,也来了园子。花间、石旁,一张张条几散放着,摆着果酒茶点,丫鬟们三三俩俩,既随便方便,又不失趣味。
见气氛正佳,邱婉蓉暗暗朝孙氏使抹眼色。
孙氏会意,一面斟酒一面笑道:“侯夫人今天喝的不少,似乎很高兴。”
紫翎笑道:“天气这样好,花儿又这样好,又有这样的好酒,我想不高兴也难啊。”说着又一声轻叹,笑道:“其实最近府里事多,着实很累,我打算着喝了酒好好儿睡一觉呢。”
孙氏道:“侯夫人身体刚刚养出起色,怎么能再操劳呢?三夫人虽然病了,我看二夫人倒是可以为夫人分忧。二夫人往年处理过那些事,很顺手,侯夫人不妨交给二夫人去办,也好趁势休养,到了过年时更不得闲呢。”
“姨女乃女乃说的倒也是,二夫人办事还是很妥当的。”紫翎在微微思忖后,看了眼邱婉蓉,很是赞赏。
邱婉蓉当即笑道:“谢侯夫人信任,婉容定然尽心尽力为夫人分忧。”
姚淑媛一看对方计谋得逞,气的就咳嗽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又几杯酒喝下去,梅梓桐在旁劝道:“夫人,再喝就要醉了。”
紫翎扶着额头叹笑:“闻着花香,暖融融的,不经意就喝多了。太阳正好,我在一旁坐会儿,你们随意。”
“我命丫头准备了酸汤,夫人喝几口。”孙氏忙命人去端汤。
又早有丫鬟抬了铺设着褥垫的矮榻来,就放在不远的山石一侧,就着高枕,紫翎歪在上面,微微闭着眼,舒服惬意。
相思安排着身边的一切,服侍她喝了酸汤,对其他丫鬟说道:“这儿有我呢,你们各自去逛逛吧,别走远。”
丫鬟们得了话,各去自便。
见周围没了人,远处那几人都被梅梓桐给绊住,没人在意这儿。相思便依照吩咐,假意说有事走开一会儿,这边就只剩了睡着的紫翎。
那边,孙氏瞅准时机,也从席上借故离开,绕着山石转了一圈过来,凑近试探的轻唤:“夫人?”
连喊了两声,紫翎并未应声,闭着双眼似睡的安稳。
孙氏模到藏着的银针,盯着她的脸,有那么几分犹豫,然而……最终她在认为无人所觉察的情况下,用极快而熟练的手法朝紫翎后背右肺的位置刺出银针,然而下一秒便感觉手上钻心的痛,忍不住一声惊呼抓着右手踉跄后退。
她的右手不停的滴着血,那根三寸来长的银针没有刺入紫翎的身体,反而似遭受了极大的阻隔而折断,一半掉在地上,另一半全都反刺入她的手心,将手掌刺穿了。
这时原本“醉酒睡着”的紫翎坐了起来,回头静静的望着她。
“你?!怎么可能?你……”孙氏满眼不可置信。
“我的衣服里衬了金丝软甲。”这是她特地找卫肆沨弄来的护身法宝,穿上前专门做过实验,别说银针,连刀都砍不进去。卫肆沨说这是老侯爷留下的珍宝,原本是要上贡。
孙氏凄然一笑,全都明白了:“你知道了?这都是你故意做给我看的?为了引我出手?”
山石后突然出现两名侍卫,将孙氏强行请到园中的一处花厅,厅内等待的人,正是卫肆沨。待她们两人进去,房门便关上了。
孙氏什么都明白了,双腿瘫软跪在地上,只是无声的讽笑,似乎感觉不到手上的伤痛,更感觉不到什么恐惧。根本不需人问,她自己讲了起来:
“从梅雪死的时候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不过我也很幸运了,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连皇上派来的人都一无所获。的确,谁会怀疑我呢?即便是侯爷如此多疑的人,只怕之前也从未怀疑过我吧。”
分明孙氏是一种得意炫耀的言语,但脸上的笑却很伤心,并不是被捉住的担忧害怕。
“你为什么这么做?”紫翎忍不住追问,原本就心存疑惑,这会儿越发觉得另有内情。
“为什么?”孙氏自嘲的笑,低着头不再做声。
卫肆沨冷声质问:“为了锦之?还是为了你自己?”
孙氏不肯讲,只说:“事已至此,全凭侯爷处置,追究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你懂医术?”紫翎朝卫肆沨望了一眼,暗示由自己来问。
孙氏沉默着,就在以为不会回答时却开了口:“我爹是个大夫,我从小跟着他学习切脉抓药,直到十三岁那年他得了场急病去世。原本我很有天分,可惜是个女儿,若不然也不会有后来……”
“那些银针你在哪儿做的?一共有多少?”紫翎感觉她仍旧隐藏着很多事,仿佛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说出来。
孙氏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一共十支,就在我房中床板的暗格儿内藏着,梅氏一支、李氏一支,粉桃失败了,第三支落在侯夫人的手中。这是第四支,还剩六支。”孙氏抬起滴血的右手,眼神里的凄苦令人费解。
“忍着点儿!”紫翎蹲,将那银针拔了出来,模出手帕子将手上的手掌紧紧的包扎起来。按理这样的伤应该上药,只是孙氏的情况……
孙氏同样对她的举动不解:“我是要杀你的。”
“知道为什么单独把你带到这儿审问吗?因为锦之。我们不想让他知道,你是他亲娘,他若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会一辈子痛苦。”紫翎前去打开门,相思站在外面,她吩咐了几句。
相思听了,立刻赶往西苑去取那盒银针。
此时的卫锦之因在书房久等不来卫肆沨,心里越发奇怪,特别是追问双喜卫肆沨的行踪,双喜竟说不上来,只是不让他离开书房。卫锦之心里本就敏感,莫名觉得心口乱跳,很不安,不顾双喜劝说,执意离开。
他想也没想就进了园子,一路似乎没什么异常,直到快到西苑,看见相思捧着只盒子匆匆忙忙的自西苑小门出来。
“锦公子?!”相思不妨迎头看见他,吓得脸色都变了,本能的想将盒子藏到身后。
“盒子里是什么?”卫锦之实在不能不起疑,强行夺过来,打开,看到了里面的六支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