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一样,他默默地跟随在自己身后,如一道暗影。
萧问筠见到了他,才觉缠绕了自己一个早晨的痛疼稍微放松了一些,她停下了脚步,等着他走近,可他却也停住了脚步,依旧离她十米之远,她忽然想逗一逗他,向他迎面走几步到了他的跟前,皱眉:“平安,你今天打扮有些奇怪哦……”
平安藏在头发下的眼眸闪动,显然在竭力地控制自己不往后退,对她忽然的举动不知如何是好,表情严肃回道:“属下穿的是往日的衣裳。”隔了良久才好奇地道,“属下哪里打扮奇怪?”
萧问筠当然知道他的心性如孩子一般单纯,就是这样一个人,前世那些人都不放过他。
萧问筠围着他绕了一圈:“平安,你今天好象忘了穿一件衣服。”
平安不习惯人接近,听了萧问筠的话,浑身不自在起来,思索:“没有啊,属上一共五件衣服,属下每日里都数的,两件中衣,两件外衫,还有一件内衣……”
香巧和冷卉在一旁呲呲地笑,别的侍婢也捂了嘴笑个不停,她们知道,小姐又在捉弄平安了。
萧问筠严肃地道:“你再仔细想想,长袍虽然分为上下两截,但它能算两件衣服么,只能算一件,所以,依照你每日穿五件衣服的程度来看,你少穿了一件衣服……平安啊平安,你衣不蔽体啊,如果露出重要的部位,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平安迟疑:“小姐,衣不蔽体是什么意思?再有,重要部位是哪里?”
萧问筠越加严肃:“看见那初生的小儿了么……?”
平安抬头望天,遮挡半边脸的秀发拂开,露出了挺秀的面容,引得周围一声声吸气之声,只可惜那样的绝艳不过瞬息之间,那头发重又遮住了半边脸:“可是初生的婴儿穿得比属下多啊。”
萧问筠摇头叹息:“的确穿得比你多,可你想想,他有个重要部位是常年露出来的……依照你今日少穿了一件衣服的程度来看,你和他同理,重要部位随时都可能露了出来,所以你要小心啊,一定要小心,要注意你的行为对四周围的影啊。”
平安一听,面色紧张,脸色潮红了一下,手先往后模了一下,确认了重要部位没有露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道:“小姐,属下定会确保重要部位一丝一豪地不露出来。”
四周围的侍婢憋红了的脸,想笑又不敢笑。
也许就因为这样,前一世才会被那人如此的泼脏水,萧问筠心想,萧问筠想,但为什么要改变?他要找的借口终归找得到的。
在他的心思中,人至少要穿五件衣服才得圆满,饭要吃三碗才能饱,练武时击打沙袋每日要千下,一次都不能少,正如他说过要保护萧问筠一生平安,便一心一意去做一样,所以他开始开始低头思索了,直到萧问筠上了马车,他脚底下虽然跟着,可眉头却是紧皱着,手指不自觉地数着,萧问筠知道他正在想着身上穿了几件衣服的问题,也不打扰,心底却一下轻松了许多……虽然那么多人背叛了自己,可自己身边到底自始至终有他。
以前,无论去了哪里,她和萧月怜都是坐在同一个马车上的,所以萧月怜怯怯地迎了上来:“姐姐,咱们走吧。”
萧问筠似没看见她一样:“你坐自己的马车吧。”
萧月怜神色一黯,咬了咬嘴唇,看着她往马车而去,良久才反应过来,叫了声:“姐姐……”
萧问筠却早已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竟不等她,就往院门口去了,萧月怜见无他法,只得回头上了自己的马车,追了上去。
香巧心道,小姐今日这是怎么啦,自从大清早的就不对头了,还破例地对那个木头另眼相看,不行,我不能让她夺了自己在小姐心目中的位置去
她忿忿地望了冷卉一眼,却听萧问筠的声音从帘后传了出来:“冷卉,你来一下。”
她眼睁睁地看着冷卉上了轿子片刻,便又下来了,又急急地往另一条路走了去,显然,小姐要她去办事了……她咬了咬嘴唇,以前小姐可是什么都不瞒着自己的,什么重要的事都叫她去办的。
为了得到小姐身边这个位置,成为小姐的心月复,自己花了多少心思,使了多少手段,不行,绝不能白白地幸苦了,她咬了咬嘴唇,上前道:“小姐,壁厨里有点心,是樱桃糕,小姐最喜欢吃的。”
可她失望了,因萧问筠慢吞吞地道:“以后这里面不用备东西了,以前我喜欢,可不代表我现在喜欢。”
萧问筠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前世看来的讨好乖巧,到了这一世,看在她眼里,却成了厌烦,她的声音依旧那么恭顺,举止依旧那么顺人心意,可她却想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对她不好么,在前世,但凡她略微有些不适,她都会体贴地叫她休息,家里边有了什么事,她也会叫人送了银钱去,有人说,在她身边做丫环,好过富贵人家的小姐?
可到头来,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投奔了那人,目地不过是想逼死自己。
今日,便是命运的起点吧?萧问鼎微微地笑着,今日,她会遇见那她前世的克星,但事情,却不会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她在心底暗暗发誓言:这一世,她绝不会让自己再落入那样凄惨的境地。
绝不会让平安再满身伤痕无声无息地躺在雪地里,绝不会让萧府遍地鲜血,绝不会让自己的膝盖再朝那人卑屈的跪下,只求得他施舍的怜悯,可换来的不过了豪不留情的杀戮……
桃花庵,顾名思义,载种的满是各式桃花,是皇家踏青的地方的地方,今日却成了皇子们和各候门贵女相识之所,到处都是衣香鬓影,钗佩珠环,京师里的每个贵户都明白,今日是贵女们凤憩梧桐的日子,皇子们会在贵女们中挑选皇妃,侧妃,而有功勋的未婚臣子也有机会挑中自己的嫡妻,所以,今日这个场所,所来之人无一不是只有京师名门闺秀,豪门大家,萧问筠的父亲萧南逸是开国郡公,现官拜太子少卿一职,自是炽手可热的候门世家,所以,萧问筠姐妹一走进桃花庵,便迎来了各式各样的目光。
萧月怜看着走在前边的萧问筠,咬了咬嘴唇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低声唤道:“姐姐,你等等我。”
萧问筠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既没有放慢脚步,也没有特意加快,因她知道,萧月怜一定会赶了上来,特别是身上穿的是她赶制了三个月才精心缝制的长裙,想当初,她也和她一样的兴奋,也曾和她一起挑灯夜绣,可今日,她却只觉意兴珊澜,连满目的艳红桃花都仿佛失却了往日的鲜艳。
前世那样的付出,换来不过是满身伤痛,既如此,还不如弃绝了情意。
萧月怜望着她的背影,强压下心底的卑屈感,加快了脚步上前挽住了萧问筠的手,笑道:“姐姐,别走那么快,妹妹赶不上呢。”
萧问筠任由她挽着手肘,似笑非笑地转过脸来:“妹妹,既使没有姐姐在旁,你这身打扮,也出色得很,不会有人看轻萧府出来的人的。”
萧月怜勉强地笑了笑,扶着萧问筠的手到底有些松了,却没有放开:“姐姐说什么话?妹妹总是跟在姐姐后面才觉得心安。”
萧问筠往前急走两步,到底挣开了她的扶握着的手,朝迎面走来的人道:“吉妹妹来了,咦,你这身上穿的是苏州产霞光掠影的软缎吧,听闻这是新上贡的,未曾想妹妹身上就有了。”
吉馨竺的父亲吉翔天是关内候,爵位上虽然比不过萧南逸,但也是富可敌国的豪门大户,加上吉翔天官拜左相,和萧南逸在朝堂之上未免有些政见不同,因而沿续到了家人子女身上,使得吉馨竺和萧问筠姐妹无论在哪儿遇上,一顿暗自攀比是免不了的。
吉馨竺笑着向萧问筠拂了拂礼,眼里现出一丝得色,上下左右打量了萧问筠一眼:“这霞光掠影软缎自是比不上姐姐身上……咦,去年流行的暗影清流了……”她捂着嘴笑了笑,“姐姐真是忠孝,得知皇后提昌节俭,就把去年流行的款式拿出来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