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帝纪 第六十六章

作者 : 微云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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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事,车子又……”秦生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范闲的脸色,才吐出几个字,范闲就烦躁地一甩衣袖,怒道,“又陷到泥里去了,是不是?”

秦生低了头,不敢说话。

不能走官道的他们,唯有走百姓开辟出来,容纳一辆车通行便是极限的阡陌小道,还时不时得钻几次林子。这如长蛇一般的阵型,以及不得不进入林地的情景,商队中略有见识的人,无不频频摇头,说是不安全,却苦于无法改变现状。偏生昨晚半夜里下了一场暴雨,原本就不甚平坦的小路变得泥泞不堪,行路变得更是艰难。被油布盖着,装满了食盐的车子还好,载满了铁矿石的车子时不时就会陷到泥里去,必须整支商队全部停下来,等待车轮从泥里弄出来。

看见秦九窝囊的样子,范闲心中窝火,简直想大骂他一顿,出了这口积蓄已久的怨气。但想着秦九的身份,范闲到底将这个想法给按捺住了,只是没好气地说:“陷到泥里去了,就勒令队伍停下来,快点将车子给我弄起来,一个时辰来请示三四次像什么样子?”

秦九唯唯诺诺地应下,心中却不满道,若是不告诉你,贸然让整支商队停下,到时候你还不得觉得我擅夺了你的权力,把我往死里整?秦九不过是做人憨实一点,没那么精乖,却不是傻瓜。所以范闲无论怎么骂,他都只是点头,让范闲没了骂得兴致,旁人看了,也在心中又加深了一分“秦副管事太实诚”的印象。

大齐遵古制,辰时朝食,申时哺时,商队烧火做饭的规矩,自然也按照这个来。

时值正午,干巴巴地一两块饼子经过两三个时辰的消耗,也差不多了,负责推运小车的壮年汉子们,普遍有了饥饿的感觉,较为能吃的汉子,已是月复中空空,有若雷鸣。偏偏距哺时的到来,少说还有一个时辰又两刻,为节省体力,挨过这些时辰,他们卸下铁矿石,再将车子从泥里抬出的动作,不免有些缓慢。

范闲见秦生去了一会,依旧没传回消息,不免频频皱眉。这时,两旁的林子中,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哨,随即,一大批衣衫褴褛,甚至干脆用几片大树叶遮住关键部分,手中拿着用木头削的兵器,甚至干脆抡着一个大木棒的汉子冲了出来,二话不说,直直往货物那边冲去

被人袭击之时,范氏商队迫不得已改变阵型的弊端就显露了出来——若是走能让两辆车并行的官道,他们也会让车辆单行,推车一辆接一辆,两旁派家丁与护卫看着守着,这样一来,队伍宽却短,极易抱团抵抗袭击。可如今行走的小道,一辆车旁边站一个人,已是走得别别扭扭,待流民一冲,猝不及防的商队就被流民截成好几段

范闲见状,连忙躲到护卫队中,哆哆嗦嗦地将身上略昂贵一点的配饰悉数摘下,塞到袖子里。深深地后悔自己为了显摆,穿了一身不合制的绸衣,恨不得将这些皮扒了,换件粗布麻衣,泯然众人的好。秦生则手忙脚乱,又带了几分焦急地指挥护卫,让他们抵御敌人。

若是军队,被这样拦腰截断,使不上力,不说全歼,残余的人也不可能多了去。但范氏商队面对得,不过是饿疯了的流民,一见货物旁无多少人保护,他们一个两个疯了般冲上去,哄抢着货物,全无组织与纪律,哪怕有几个人起初声嘶力竭地在呐喊,看见没有效果之后,也一头扎进了哄抢的队伍中。

“该死,许利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壶关周边的山贼全被李准当成了练兵的玩意,一锅端了么?”眼见商队的反击渐渐奏效,范闲心中稍定的同时,忍不住低声咒骂道,“上党许氏这些年名头甚响,亏我还以为他们名至实归,却不知也是吹出来的货色。”

范闲之所以这样想,也是极有道理的。

大齐考核地方官政绩,算得不是破案率,而是犯案率。也就是说,哪怕你所管辖的地方出了一百件案子,一百件你都破了,也不如出五件却只破了四件的官员好。

哪怕在大齐还没黑暗到彻底由世家把持朝政,导致民不聊生的盛年,地方官员信奉得,也是“民不举,官不究”,装聋作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计入档案自然最好。有些官员为更进一步,甚至立下“一旦有人上官府喊冤告人,不计原有,双方先各大二十大板”的规矩。到了如今这地方官使尽手段刮地皮的黑暗年代,百姓想要什么公平正义,更是绝不可能。可各个县城的档案中,倒是花团锦簇,看上去无一不好,无一不美。

正因为粉饰太平,外表光鲜,内里腐朽的例子实在太多,多到范闲看得麻木。所以,一见事实与听来的消息有悖,他丝毫没想这些流民是伪装的可能,先入为主地判断是李准没尽心尽力,暗道哪怕被称为上党第一名将的李准,也就是这种水平,比起旁人也高明不了多少,连山贼都搞不定,还伙同县令许利欺骗许泽,未免对上党许氏所谓的“控制”,生出几分不屑之心。

就在他一面躲闪,一面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得时候,“流民”那边,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几个装扮成流民,实则为李准心月复军士的汉子装作争抢一代粮食,“一不留神”,麻袋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白花花的盐如细小的雪一般,撒了他们满身满脸。

跟在他们旁边的瘦小男子,亦是秦九的朋友,归顺了许徽的王十二见到这一幕,便拿起手指抹了抹落在自己脸上的盐,吮了一口,这才高声喊道:“他们运得不是粮食,是盐”

“盐?”下一刻,身为他好兄弟的王十七就拎起一袋盐,猛地一撕,他力气极大,这一次又刻意用了力,瞬间就被盐洒得满身满脸。

面对这样金贵的东西,王十七却用一种极度愤怒失望,甚至带了几分杀气的声音怒吼,“咱们被李准那个贱人派兵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饿都快饿死了,要盐干什么?”

听见抢得不是粮食,只是有用,却不能顶饱,更不能卖出去的盐,“流民们”就生出几分退意,有些不甘心得,则划开装了铁矿石的麻袋,见里头放得是自己不认识的,黑不溜秋的石头,这才彻底死了心。秦九见状,趁着范闲忙着心疼那两袋盐值多少贯钱的功夫,他连忙指挥护卫挥舞着兵器,朝流民们逼去。

所谓的流民,不过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农夫与普通百姓,他们没经过任何正式的军事训练,被别说军纪,就连简简单单的听从号令都做不到。完全是有好处就捡,一看见情况不利,就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无赖作风。所以,哪怕范家商队的护卫并不多,数量仅仅是流民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在他们渐渐回过神,开始反击的情况下,流民们的溃逃,几乎就在反击后一炷香的时间里,但他们造成的破坏,却让范闲看了,险些呕出一口鲜血。

光是在打斗过程中,被扔到地面中,沾了泥水,以及像刚才那样,开了口子或者直接撕开袋子的食盐,就折损了残留食盐的三成。偏偏统计铁矿石的时候,还发现至少两个麻袋的铁矿石不见了,气得范闲大骂:“这群贱东西,识都不识得铁矿石,将他们偷回去做甚?”

同为范家家生子,脑瓜子又几分灵光,经常出歪主意的范赖闻言,便凑过来,带了几分不确定地说:“主事,您说,这事……会不会就是上党许氏的人做得?”

“上党许氏的人要真做,将咱们的性命全部留下,截了货物,对外说咱们出行之后遇难了不就是,哪用得找这么大费周章?”凑上前的范赖对正在气头上的范闲来说,无疑是个最好的出气筒,所以他破口大骂道,“你这猪脑子,就不能好好想想问题?”

范赖方才不过是灵光一闪,被范闲否定之后,也觉得自己想岔了,就不再多话。殊不知不远的山寨之中,许磐正看着上缴来的两麻袋矿石,无奈道:“纵然极少,却也聊胜于无。”

许徽本意不是为了几代矿石,闻言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才问:“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李叔叔为何留下这么一个空壳子的山寨?”

“不是留下一个,是留了很多。”许磐无奈叹道,“壶关被太多世家觊觎,他们派出的人往往化作流民落草的山贼,在附近落户,窥视壶关的动向。李准受了阿父的命令,将四境山贼一并剿空,权作练兵,又在每个山寨附近的隐秘处,设了猎人小屋,命妥当的部曲扮作猎人,居住于此,窥视空山寨动向,看看有没有人在此,做些见不得人,对我上党不利的勾当。”

听了他的解释,许徽轻轻点头:“这些空的山寨,对窥视壶关的有心人来说,却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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