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柳奔至四方客栈时,已是黎明。
上官默的笑脸如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在窗户边出现。“早上好!”
风舞柳的脸色很难看,他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厌恶和鄙夷。“她在哪里?”
上官默道:“你有没有看见这窗户下面吊着的麻袋,知不知道这麻袋里装着的是什么?”
窗户外面的确吊着个麻袋,里面好像还装着一个人。
麻袋离地三丈,地上插着十余根削尖了的竹竿。
风舞柳目绽眦裂,道:“你!”
上官默道:“你千万要冷静,你该知道她现在是命悬一线,线就在我手中握着,你不用担心这线会断掉,关键是我随时都会松手的。”
风舞柳果然很快就镇静下来,缓缓道:“你想干什么?”
上官默道:“我是个生意人,只会做生意,其它的一无所长,一无是处。”
风舞柳冷冷道:“生意人最重诚信,你却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上官默道:“一个真正精明的生意人是从不做亏本生意的,而且是不惜一切手段。”
风舞柳道:“哦?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上官默道:“其实我这个人也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黑心,我只要你在自己的脸上划上一剑,我就把她交给你。你的脸上如果添了一道伤疤,我想王晓黎也该对你死心了。”
风舞柳仰天打了个哈哈,道:“王晓黎若是也喜欢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那么世上所有的天鹅都愿意被癞蛤蟆吃了!”
上官默脸色一变,厉声道:“你答不答应?”他握着绳子的手已因愤怒而颤抖,一字一字道:“我数到三,如果你还没有在自己的脸上划一道剑,我立刻放手!”
风舞柳的手已握住了剑柄,道:“如果这一剑能救得了她,我又何妨挨上一剑?只是这张脸上添了一道丑恶的伤痕,以后还怎么见人?”说完悠悠一叹,挥剑向自己的脸上划去。他知道这一剑划过之后,他的一生将会因此而改变---由英俊变为丑陋,由受人倾慕变为受人歧视这一切他都不在乎,他只知道这一刻的义不容辞。
他的剑尚未划出,已有一个声音冷冷道:“且慢!这一剑由我来划!”
风舞柳循声望去,只见五丈开外的屋脊上站着个紫衫配剑的少年,赫然正是近来名动江湖的点苍剑客谢春生。
“呛”的一声龙吟,谢春剑已在手,一声清啸,飞身而起,剑光划过长空如流星飞逸,绚灿夺目,正是那一招“飞星过户”。风舞柳心道:上一次他以此招败我,这次又故技重施,要是我再败于他手,岂非无地自容?风舞柳上次败于此招之下,对这招剑法已仔细研究过,并想出了破解之法。这次本想以逐波剑法破他,但见了这一剑的来势,犹如星飞电逸,灵动飘逸,隐含了许多变化,竟比上一次又精进了许多!这四个月来,谢春生的剑法无疑是进步了不少,自己想出的破解之法对这一剑已全然无用。吃惊之余,脑海中忽有灵光一闪。风舞柳也不多想,意动而剑出,随着脑海中的意念和灵感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正是孤高绝世、飘逸天外、超月兑一切的天外一剑!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飘逸,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变化。剑光消失,战斗停止,两人相对而立,谢春生的剑尖已在风舞柳咽喉之间,风舞柳的剑却斜斜刺入谢春生身旁的一棵大树。
难道这一次败的竟是风舞柳?
难道天外一剑竟然比不上谢春生的飞星过户?
谢春生忽然还剑入鞘,脸上已露出了敬服之色,道:“阁下这一招剑法孤高绝世,超凡月兑俗,果然是天下无双的一剑---只是阁下好像还不能控制这一剑?”
风舞柳黯然道:“所以败的仍然是我!”
谢春生淡淡道:“如果你不将那一剑转而刺入树身,我现在已是个死人,死人有什么资格谈论胜败呢?”这句话一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风舞柳望着他的背影,心道:此人不骄不馁,不卑不亢,必然是个胸怀大志之人,倒是个难得的英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上官默见谢春生败走,脸上充满了失望之色,道:“这一剑看来还得由你自己来划。”
风舞柳道:“各大门派恐怕不只来了谢春生一人吧,想划我一剑的人不知有多少呢?”
话未说完,已有四条人影掠入院子。
左首一人矮小如童,手持丈二长枪,他身旁一人则是又矮又胖,躺着几乎和站着一般高矮,他背上交叉背着两柄单刀,长长的刀鞘几乎拖到地上去;右边两人要比他们高出一半有余,一人手执一对生满利刺的杵状兵器,一人手执一对钩镰刀。
这四人每一个人的胸前都有一个鲜红醒目的“杀”字,赫然正是侠义盟伏魔堂的人物。
那三尺童子身,丈二铁杆枪的汉子正是江湖中闻名丧胆的追魂童子翁还童;那胖得像个圆球的胖子,人称“滚地龙”,他的名字也很有趣,叫朱半月,反过来写就成了“月半朱”---再稍稍加上一点变化,就成了“胖猎”;使杵状带刺兵器的人正是“铁刺猬”莫碰;那位使钩镰刀的汉子人称“勾头太岁”,至于他的名字,却是无人知晓。
这四人都是侠义盟伏魔堂的高手。侠义盟成立伏魔堂以来,堂中的人物很少在江湖上出现,只因侠义盟一向以仁字为先,不主张暴力手段,但江湖上永远少不了一些十恶不赦之凶徒,只有遇上这类人,侠义盟才会派出伏魔堂的人进行诛杀。如今侠义盟竟派了伏魔堂四大高手来对付风舞柳,显然已决心将他格杀!风舞柳心里不由一阵黯然。
“滚地龙”朱半月道:“上次让你在四大巡使手中逃月兑,原以为你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却想不到你仍执迷不悟,公开做了雪耻帮护法,对你这种冥顽之徒,唯有格杀一途!”
勾头太岁道:“无需与他多说,他既然已入了雪耻帮,便是侠义盟之敌,我们动手吧!”说完已先发动进攻,钩镰刀双双出手,疾旋飞向风舞柳。追魂童子的丈二长枪随即刺出,他的人还在丈五之外,长枪却已伸至风舞柳胸前。风舞柳仰身让过勾镰刀,脚下一滑,长枪刚好贴身刺过。这当儿朱半月双刀出鞘着地滚进,舞起一团刀光向风舞柳滚来,这正是他集天下地堂刀法之大成,自创的一套武功“遍地开花滚龙一百式”,威力非同小可。他这套武功一施展开来,但见满地都是刀光,风舞柳几无落足之地,只得舞动银河剑护住全身,弹丸般跳上跳下。追魂童子忌惮银河剑的锋利,生恐削断了自己的长枪,因此不敢放手施为。饶是如此,风舞柳也给三人逼得喘不过气来!忽听一个娇甜的声音道:“风大哥,我来帮你。”一个少女从对面窗户飞身而出,一剑刺向追魂童子。这一剑来势快极,追魂童子不及掉转枪头,忽以枪头往地一点,小小的身子便飞了起来,少女从他脚下冲过,剑势不变,直刺钩头太岁。
钩头太岁冷哼一声,双手一带,钩镰刀呼的飞回,直取少女脑袋。这时追魂童子的长枪也向少女刺了过来。那少女身手也极为了得,长剑左右一挑,已将钩镰刀挑开,同时腰肢一扭,让过了追魂童的长枪,才轻飘飘的落下地来。
追魂童子和勾头太岁转而对付少女,风舞柳压力顿减,轻轻一跃,让开了朱半月滚地一击,一声龙吟,头下脚上俯冲而下,银河剑化为一片寒光罩向朱半月。
“铁刺猥”莫碰见朱半月危急,迅即扑上,刺猬棒直取风舞柳胸月复。风舞柳银河剑回挫,撞开刺猬棒,朱半月也已滚出八尺,避过了银河剑锋芒。两人一上一下,此来彼往,与风舞柳大战起来。
这边,追魂童子与勾头太岁一前一后将少女夹在中间。勾头太岁目视少女,只见她十五六岁年纪,脸上稚气未月兑,冷冷道:“谁家丫头,敢阻挠伏魔堂的人斩妖除魔?”
少女道:“他明明是个好人,你们怎能说他是妖魔?我看你们几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才是妖魔呢?”
追魂童子大怒,道:“你!”勾头太岁面无表情的道:“看来她与风舞柳是一道的,谅也不是好人,先将她擒下再说。”话音未了,追魂童子已呼的一枪向王晓黎刺来。王晓黎莲步轻移,长剑划了个美妙的弧形,倏地从头顶绕过,削向追魂童子的长枪。追魂童长枪一收,月兑口道:“舞女剑法!你是龙凤世家的人?”
王晓黎笑道:“你倒也识货。”
翁还童将目光转向勾头太岁,道:“这如何是好?”
勾头太岁道:“风舞柳非杀不可,她若强行阻止,便将她擒下,日后再向她父亲请罪。”
王晓黎秀眉一扬,道:“你们要杀风大哥,就先杀了我!”
勾头太岁道:“好!”双手一扬,钩镰刀飞旋而出,直取王晓黎脑袋。他号称“三丈夺命,十步勾头”,一对钩镰刀以铁链相系,控制自如,可取敌首极于十步之外。王晓黎不敢怠慢,长剑挥舞,将飞刀御过一边,左手施展翩翩蝴蝶手绝技去抓追魂童子的长枪。可是追魂童子岂是等闲之辈?一柄长枪使得矫若龙蛇,她哪里抓得着?二人都站在一丈开外,王晓黎剑长莫及,只有挨打的份儿。二人攻势加快,王晓黎渐渐招架不住。
风舞柳独斗朱半月莫碰二人,二人武功较追魂童子及勾头太岁还高许多,风舞柳虽然不致败落,却感到较为吃力,无法分身,见王晓黎连遇险招,深恐她为二人所伤,口中叫道:“晓黎,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快走吧,不要管我。”王晓黎道:“不,他们这些人都不要脸,我一走,他们四个人打你一个,你打不过他们的,我---”话未说完,钩镰刀忽然“嗖”的一声从她头顶掠过,王晓黎忙低头避开,却已迟了,但见发丝飘坠,秀发已被削去一绺。
王晓黎最是爱惜自己的头发,如今竟然被人削去一绺,又气又怒,道:“你敢削我头发,我跟你拼了!”说完身子掠起,向勾头太岁扑了过去。
勾头太岁双手一收,钩镰刀飞旋而回,双刀交锁,直取王晓黎脑袋。王晓黎一偏头,让过双刀,但长剑却被刀链缠住。原来勾头太岁出手虽然狠毒,却是很有分寸,否则王晓黎就算有十颗脑袋也早被他勾去了。他意在夺剑,而非伤人,双手用力一扯,王晓黎的剑已月兑手飞出。王晓黎身子随后扑来,勾头太岁脚下一滑,闪过王晓黎一扑,左手一抖,以铁链缠她双足。王晓黎身在空中,连忙收胸吸月复凌空一翻,让过铁链落下地来。
追魂童子的长枪已在地上等着,横绊她双足。王晓黎后退数步,那长枪却不离她双足,如毒蛇般在地上乱窜起来,王晓黎差点被绊倒了几次。空中又有钩镰刀盘旋疾飞,王晓黎难以招架。
就在这此刻,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黎儿,你过来,看谁敢欺负你!”
追魂童子和勾头太岁正要得手,忽觉手腕一疼,拿捏不住手中兵器,追魂童子长枪坠地,勾头太岁双刀月兑手。
二人脸色一变,举起双手一看,手腕上竟然长着一根长毛,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截头发,发丝的一端竟已刺入肉里!
发丝乃轻柔之物,来人竟能以之伤人,功力之玄,当真匪夷所思!二人心知来了武林高人,不知对方是何来历,均不敢作声。
只听那声音又道:“黎儿,你打不过他们,过来吧。”
王晓黎道:“可是他们要杀风大哥,风大哥是好人,我不能让他们伤害风大哥。”
那声音沉寂了半响,道:“风舞柳你也过来。”话音一落,莫碰和朱半月突然跃开,目视手腕,木然而立。
原来他们的双腕之上,也各插一根发丝。
风舞柳晃身到王晓黎身旁,道:“黎儿,谢谢你啊---是哪位高人来了?”刚才听那人叫王晓黎为黎儿,这时也不自觉地叫出口来。
王晓黎听他叫自己一声黎儿,只觉心里一阵甜蜜,道:“风大哥,你叫我什么?”
风舞柳怔了怔,道:“我听别人叫你黎儿,所以也就叫你黎儿了。”
莫碰等被人以一根发丝伤了手腕,心里惊骇莫名,四面张望,却不见人影。勾头太岁扬声道:“阁下何方高人?我四人乃侠义盟伏魔使者,奉盟主之命诛杀叛徒风舞柳,阁下因何阻止?”
那声音道:“我本不该插手侠义盟之事,无奈我女儿对风舞柳舍命相护,可见风舞柳绝不是什么坏人,我不想眼看你们错杀了好人。”
此话一出,风舞柳、莫碰、朱半月、翁还童、勾头太岁五人同时一惊。朱半月道:“阁下可是王贾弦王大侠?”
那人谦然道:“大侠不敢当,在下正是王贾弦,冒犯之处,还请各位见谅;过几日我当亲上聚义山庄给盟主请罪。”四人互视一眼,勾头太岁道:“王大侠既认为风舞柳不该杀,我等岂敢在大侠眼皮底下杀人?我们走。”四人身形晃动,片刻已出了院子。
此时上官默已溜得不知去向,那个麻袋还吊在空中。
风舞柳奔了过去,将麻袋放下。王晓黎道:“风大哥,你不要相信上官默的话,你要找的人根本不在这里面。”风舞柳将麻袋解开,里面果然装着一个人,却是客栈的老掌柜。风舞柳脸色一变,道:“怎么是你?”转向王晓黎问道:“黎儿,你知道贾玲玲在哪里?”
王晓黎嫣然道:“我当然知道啦,是我爹爹救了她。”
原来,王晓黎父女从石骄镇回来,天色已晚,便住了这家客栈。三更之时,惊觉这客栈已被无数武林人物重重包围,王贾弦暗中出来查看,发现围困客栈的竟是侠义盟及各大门派的人物,从别人的言论中得知他们的目标是风舞柳和飞剑仙子贾玲玲,便暗中对二人进行保护。风舞柳将众人引开后,上官默正要对贾玲玲下毒手,王贾弦及时发现,从他手中救下了贾玲玲。
风舞柳跟着王晓黎来到客房,只见对面一张木床上盘坐着二人:一个灰衣中年文士,一个红衣少女。灰衣人正以右掌抵于红衣少女背心,显是以内力给她疗伤。王晓黎走上前去,俏皮地道:“爹爹,过了这大半天还没有好么?”
中年文士道:“刚才为了帮你对付那四个伏魔使者,分用了部分内力,否则早好了。”
风舞柳听得心里骇然,暗道:原来刚才他边运功给贾玲玲疗伤,边施展“断发伤人”的绝顶功夫制伏了四名伏魔使者,功力之深,简直骇人听闻,而且内力运用之妙,也是无法想象。
要知内家高手以本身内力给人疗伤时,心神绝不能有丝毫分散,稍有差错,便会导致真气岔行,不但病人性命难保,自身也极危险,所以纵是绝顶高手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便是说一句话也不能够,更不要说出手伤人了。
风舞柳思念及此,对这灰衣人更是心折,长长一揖,道:“晚辈风舞柳拜见王大侠。”王贾弦道:“风贤侄无需多礼,你既已根小女结为兄妹,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要客气了。”
此时,他已用自己深厚的内力为贾玲玲打通了阻滞的经脉,收回右掌,在一旁调息起来。
只见贾玲玲气色已基本恢复正常,风舞柳走到她身边,柔声道:“玲玲,现在感觉如何?”
贾玲玲道:“好多了,已不似刚才那么冷了。”
风舞柳道:“这次是王大侠救了你,你一定要感谢他。”
贾玲玲低下头,沉默不语。
良久,忽然抬起头来,目视王贾弦道:“我在你们的心目中本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女,你为什么要救我?”
王贾弦道:“兄妹至亲,我岂能不救?”
这句话一说出来,贾玲玲、风舞柳、王晓黎均感迷惑不解。王晓黎忽然想起了那日白衣人与谢无花的一段对话,也曾提到过她爹爹与贾玲玲之间的关系。但她从未听爹爹说过她还有这么一位年轻的姑姑。
这里面到底包含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多少离奇的故事?
王贾弦道:“黎儿,有一件事,爹爹一直未告诉你,甚至连你娘都不知道的。”
王晓黎道:“爹爹,那是什么机密大事?你为什么连我娘都不让知道?”
王贾弦悠悠道:“这是爹爹的一段伤心事,若不是你这个姑姑的出现,我已打算把它永埋心底如今,你们都在这里,风舞柳也不是外人,你既然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就告诉你吧。”
王贾弦扫了三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王晓黎脸上,道:“其实你爷爷并不是王英男,而是---”王晓黎灵机一动,插口道:“我爷爷一定姓贾吧?”
王贾弦道:“也不是。”
王晓黎道:“那我真正的爷爷是谁?”
王贾弦道:“这件事太复杂,你们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王贾弦抬头望向窗外,神思飞到了久远的过去。
---很久很久以前,一对双胞胎出生在一个姓凌的武林世家,那对挛生兄弟便是后来威震武林的“冷面神侠”凌元真和“无影神魔”贾宗伪。当时武林中一魔一侠两大绝世高手“东魔”魏善行及“西侠”严非邪看中这兄弟两人,分别将二人收为门徒,倾囊相授,以二十年之功造就了一个绝代奇侠和绝世魔头。
王晓黎插口道:“魏善行既不是好人,贾宗伪的父母岂能让他拜魏善行为师?”
王贾弦道:“魏善行乃当时的头号邪魔,自然是一向以自己的意愿行事,他想收个徒弟岂有问别人愿不愿意的道理?他劫走尚在襁褓中的贾宗伪后,凌家查了几年也没查出凶手是谁,只好当贾宗伪已经死了。”
王晓黎道:“后来呢?”
王贾弦道:“二十年后,兄弟两人练就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双双出道江湖,弄得武林翻天覆地。贾宗伪无恶不作,四处作案并嫁祸于凌元真。只因兄弟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武林中人难辨真伪,终致一代奇侠蒙冤莫白。贾宗伪趁机纠合了许多不明真相的武林人物齐聚漠外松州围攻凌元真,将凌元真击成重伤,并指使**人物杀了凌元真一家,又杀害了围攻凌元真的武林人物,制造了震惊武林的松州惨案。
当时围攻凌元真的还有天下第一世家的掌门人王英男,最后也没有幸免于难。
王英男死后,贾宗伪强占了其妻‘香风无影’蓝香玉。也即是你的祖母。”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哽住,他的眼中出现了一抹痛苦之色,过了很久,才接着说下去,仿佛在说着一个凄惨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蓝香玉当时有孕在身,为保全月复中婴儿,忍辱偷生,不久产下一女,取名王玉凤。丧心病狂的贾宗伪挟持了她女儿,逼她为妾。蓝香玉不忍眼看女儿被魔头凌辱,只好答应了他,为他生了一子,取名贾弦。”
王晓黎知道爹爹口中的贾弦就是他自己,不敢打岔,听他说下去。王晓黎不打岔,当然就没有人敢打岔,王贾弦继续道:“贾宗伪将贾弦寄托给丐帮帮主贺川,后来,贺川为仇家所害,贾弦成为流落江湖的浪子,在机缘巧合之下,得拜‘冷面神侠’凌元真为师,练成了一身好武功,仗剑江湖,行侠仗义。后来,他突然得知自己的生身之父竟是无恶不作、禽兽不如的贾宗伪时,悲愤欲绝,不愿承认自己是恶魔的儿子!”
贾玲玲听到这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冷冷道:“那人也太没有孝心了,贾宗伪再不对,始终是他的生身之父啊!”
王贾弦道:“是啊,那天下第一不孝之子就是我。”他的语气很平静,表情也平静得接近麻木,就像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是谁能想像他心里的痛苦是多么深邃!
王晓黎道:“那天下第一不---”风舞柳扯了扯她的衣角,她吓得连忙以手捂口,改口道:“那天下第一大义灭亲的英雄,为了救武林苍生于水火,杀了他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虽然不孝,但他一定是迫不得已的。”
贾玲玲冷哼一声,道:“他不过是贪图龙凤世家的富贵和名利,才狠心弑父,跟了人家姓王!”
这句话说得很是锋利,但王贾弦神色不变,因为他心里是坦荡的,他当初杀了贾宗伪,是在数千武林苍生命悬其手之千钧一发时刻,不得以为之;而他继承王家基业是奉母亲遗命,而且师父兼伯父凌元真及姐姐王玉凤也极力劝他如此。
王贾弦转过目光,深深注视着贾玲玲,道:“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死在我手中的贾宗伪并非我父亲,也不是你父亲。”
贾玲玲愕然道:“什么?”
王贾弦悠悠道:“我们的父亲不是贾宗伪,而是凌元诚。”
此语一出,不仅贾玲玲模不着头脑,风舞柳及王晓黎二人也感满头雾水。王晓黎忽然想起自己在锁龙山庄遇上那神秘白衣人时,他也提到过凌元诚和贾宗伪这两个人,一直想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只听贾玲玲道:“谁是凌元诚?难道家父是谁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反而比我还清楚么?”
王贾弦道:“我说的其实是个选择的问题,贾宗伪和凌元诚本就是同一个人,他自小一直在魏善行身旁长大,魏善行没将他真正的身世告诉他,只给他取了‘贾宗伪’这个名字。直到他临死前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才知道自己原来叫凌元诚。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凌元诚本性原是善良的,他之所以变成恶魔,全因受了魏善行的影响,直到临死一刻才番然悔悟,回复了自己的本性。我选择的父亲当然是善良的父亲。”
贾玲玲掩面道:“不要再说了,我恨死你了,你凭什么要我作出跟你一样的选择?”
王贾弦道:“小妹,你!---”
贾玲玲厉声道:“不要叫我小妹,我不是你的妹妹!”倏地转身掩面而去。
王贾弦轻叹一声,挥袖一拂,贾玲玲的人便如一片云彩般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轻轻落在床上,再也不动了。
原来王贾弦这一拂之下,不但自袖底发出一道柔绵的内力将她送到床上,袖底曲指轻弹,发出一道指风点了她昏睡穴,令她沉睡过去。
风舞柳见他出手如此淡雅、飘逸,丝毫不着痕迹,心下大为敬服。
王晓黎走上前去,柔声道:“姑姑,你就留下来吧,让我爹爹给你治好伤再走也不迟啊。”王贾弦叹道:“我也无法治好她的伤,刚才我虽以阳刚之功为她打通了阻滞的经脉,却无法将鬼阴手留在她体内的至阴奇毒驱出体外,十二个时辰之后,毒力又会散布全身,就算我每日运功给她把毒气压住,她的毒只会越来越深,再过七日,只怕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风舞柳吃了一惊,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天下之大,难道没有一人能治得好她么?”
王贾弦道:“也许还有一个。”
风舞柳喜道:“谁?”
王贾弦道:“蒋良。”
风舞柳道:“蒋良?---只可惜他已被囚禁在锁龙山庄了,他与玲玲有些过节,只怕不肯出手相救。”
王贾弦吩咐王晓黎找来笔墨纸笺修书一封交给风舞柳,道:“你尽快赶到锁龙山庄,将这封信交给蒋良,便说是我求他。”
风舞柳接过书信,辞过王贾弦父女,匆匆赶往锁龙山庄。
王晓黎父女也于当天雇了一辆马车将贾玲玲送到龙凤山庄养伤,等候风舞柳和蒋良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