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尺涧旁,铁炼成等人焦急地等待着王贾弦。徐刚长老看了看已升得老高的日头,极不耐烦的道:“我看他是不会来了,我们还等什么?”
白龙道长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道:“我们还是再等一会儿吧。”
忽听一人道:“在下来迟,让诸位久候了。”
这声音本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声音入耳,众人便见人影一晃,场中已多了个白衣人。看来此人的轻功,竟能与声音的破空速度一争长短。
但见来人一身白衣,头戴一顶斗笠,笠缘垂下一块长长的白纱,使人无法看清他的面目。
白龙道长上前一步,稽首道:“贫道昆仑白龙,敢问阁下何方高人?”
白衣人道:“上了华山,诸位自会知晓在份,事不宜迟,我们先过了这千尺涧再说。”
众人面面相虚,均模不透这人是何来历,是否诚心相助?
白衣人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虑,道:“在下是受王贾弦之托,诸位无需担忧。”
柳行云忙道:“哪里哪里,如此就有劳阁下了。”
白衣人道:“在下虽勉强能越过千迟涧,但为保万无一失,还得请各位相助一臂之力。”
白龙道长道:“大侠尽管吩咐。”
白衣人道:“吩咐不敢,你们可都带有暗器?”
白龙道长道:“这”
白衣人道:“没带暗器的也可用石块代替,当在子离地时,你们将手中暗器全力掷出,在下便可足踏暗器冲出一段距离,剩下的一点距离便不难飞越过去。”
听他娓娓道来,似乎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但其中的惊险却是不言而喻的。用脚踩着高速飞行的暗器奔驰,简直比在一根钢丝上翻斤斗还难上百倍。
徐刚忍不住道:“这---这办法能行么?”
白衣人道:“听说徐长老的连珠袖箭威震武林,你不妨拿出来试试。”
徐刚道:“在下献丑了!”左手一抬,只听嗖嗖数响,一连七支袖箭射了过来,首尾相连形成一条直线向白衣人射到。白衣人身形跃起,足尖点在箭身之上,袖箭从他足底嗖嗖掠过,他的人反而向徐刚迎了上来。徐刚左手一扬,又是七支袖箭向他当胸射来。此时白衣人的左足正好点在第七支袖箭之上,便是借了这一点的力量,身子一个美妙的旋转,上升三尺,右足已点在徐刚第二次发出的第一支袖箭之上。后面的六支袖箭紧接着从他足底掠过,他就踏着这些袖箭,奔回原来的地方,踩着最后一支袖箭,凝气沉身,洒然落地。众人无不叹服。
徐刚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向他一揖到地,道:“大侠技艺如神,徐某服了。”
白衣人道:“我们开始吧。”
众人早已备妥了一根手腕粗细的巨绳,巨绳的一端又结了一根粗细不过小指的麻绳。白衣人将细绳一端系于腰间,一切准备妥当,走到崖边站定。在场一共十八人,每人手中都扣了暗器或石块,站在适当的位置,只等白衣人身形一起,便全力掷出。
白衣人深吸一口气,喝了声:“去!”身形箭矢般射出,一掠十余丈。众人按预先商定的顺序先后掷出暗器,腕力稍差者发出的暗器竟无法追及白衣人的身影,也有数道暗器追了上去,在白衣人脚下形成一条“通路”。前面的暗器被白衣人足下借力,纷纷下坠,后面不断有暗器石块补上,直把他送出了二十多丈。此时众人已不能将暗器掷得更远,眼看一条白色人影不断向前飘去,心里无不惊叹。
对岸有雾升起,白衣人的身形渐渐没入雾中,众人的手心里都不禁捏了把冷汗。只见细绳一点点被拉了过去,最后牵动巨绳往对岸伸去。良久,巨绳被拉得笔直,对面传来白衣人的声音道:“绳子已经固定好,你们可以过来了。”
在场的都是武林高手,有了这根绳子,他们不难用双手攀着绳子过去,轻功较高的则踏绳而过。
众人过得千尺涧,白衣人却已不知去向。他们知道白衣人必是先上了华山,于是一路攀山越岭,终于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华山之颠。但见山上人山人海,都是雪耻帮的帮众。依山的一面搭了一座高台,台上一面大旗迎风招展,旗上绘着一个相貌狰狞的头像。高台的前面拉起了一条横幅,上书“雪耻帮开帮大典”七个大字。
被邀请参加这次大典的客人只有七个,他们是:侠义盟盟主林森、武当掌教凌虚真人、崆峒派掌门赤顶真人、昆仑掌门赤发道长、点苍掌门风逐云、勾魂门门主迟云开及丐帮帮主司空窃。只见七人衣冠不整,其中凌虚真人和赤发道长正打坐调息,其余五人兵器出鞘,在一旁守护;一旁站着雪耻帮九大护法及七个高大健硕的黑衣人,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七人。显然,刚才曾有过一番激烈的搏斗。
高台中央,两人相对而立,其中一人正是那神秘的白衣人;他对面的是一个美如天仙的红衣少女。这少女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天真烂漫、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谁也无法相信她就是武林中不可一世的女魔头,叱咤风云的雪耻帮帮主贾玲玲!
只听贾玲玲说道:“阁下是谁?为何多管闲事?”
白衣人道:“我是你的亲人。”
“亲人?”贾玲玲冷冷道:“我爹爹只留下了我这么一个孤儿,我没有亲人!”
“有!”白衣人道:“你有伯父伯母,有哥哥嫂嫂,还有”
贾玲玲打断了他的话道:“住口!你到底是谁?为何在此胡言乱语?”
白衣人道:“难道你师伯易笑生没有告诉你令尊的真正身世?令尊原名叫凌元诚,他还有一个同胞兄弟叫凌元真---唔,易笑生隐迹深山,只怕不知此事,不过---”白衣人向林森等七人一指道:“这些都是武林高人,他们都可以作证。”
贾玲玲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谁相信你们?”
白衣人道:“我已有十八年不出武林了,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怎会跟我是一丘之貉?”
说完缓缓摘下了斗笠,众人眼前一亮;但见此人剑眉朗目,英气四溢,原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俊男。
“凌霄龙!”林森第一个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一出口,全场立时起了一阵骚动。
白衣人道:“不错,我就是凌霄龙,在下重出武林,是奉了家父之命,来带贾玲玲回去。”
贾玲玲冷笑道:“要把我带走?哪有那么容易?”
凌霄龙微微一笑,道:“也未必难到哪里去。”
飞雪大侠二十年前就已名满天下,一身轻功更是天下无双,他要带走一个人确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不过现在他要带走的不是别人,而是纵横武林不可一世的雪耻帮帮主!
他真的能将她带走么?
贾玲玲小嘴一噘,秀眉一轩,一副娇俏可爱的小女儿模样,说道:“吹什么大气?你能把自己这条命带回去就算不错了!”
凌霄龙见她俏皮的模样,心里大感亲切,笑道:“我们兄妹之间切磋武艺,无需以性命相搏,你亮剑吧。”
贾玲玲脸一沉,冷冷道:“呸!谁跟你是兄妹了?哼!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本帮主手下无情!”
不待凌宵龙说话,她已拨出银河剑,扬眉道:“传闻阁下的轻功身法天下无双,只要阁下能逃月兑本帮主的飞剑绝技,本帮主立刻放你走人。”
凌霄龙正容道:“为兄的轻功再快,也快不过你的追命飞剑,但为兄只要施展‘飘雪飞花’的独门轻功身法,你的飞剑便无法伤我。”
贾玲玲怒道:“你称谁的为兄?”纤手一扬,银河剑化为一道寒光向凌霄龙投去。也不见凌霄龙有何动作,身子似是随风飘起,一个美妙的旋转,轻轻松松避开了银河剑的锋芒。贾玲玲站在原地,凌虚驭剑,银河剑随着她的手势呼啸来去,追逐着凌霄龙的身形。凌霄龙不愧号称飞雪大侠,轻功之高,确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飘雪飞花”的绝顶轻功一经施展,身子当真飘如雪片,轻若飞花,沾物即起,随风而飘;身形不断变换着姿势和位置,银河剑每次都贴着他的身子飞过,偏偏就差了那么一两寸。贾玲玲全力驭剑,却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只得收回了银河剑,喃喃道:“飞剑出手,必然见血,银河剑啊银河剑,你这次为何竟无功而返呢?”抬头望着凌霄龙,道:“阁下轻功身法果然天下无双,飞剑既然无法伤你,你走吧。”
凌霄龙道:“如果为兄就这样走了,又何必来呢?”
贾玲玲听他左一声为兄右一声为兄,也懒得跟他争辩,心想:你爱自称什么便自称什么,与我何干?你称你的“为兄”,我称我的“本帮主”,咱们两不相干。口中说道:“你想怎么样?”
凌霄龙道:“为兄说过,一定要把你带走。”
贾玲玲怒道:“好,本帮主倒想看看你除了轻功一技,还有什么值得奈耀的功夫!”
凌霄龙拨出配剑,只见剑身通体雪白,似非金属所铸。
“啊,明雪剑!”人群中有人呼出了这柄剑的名称。
明雪剑是天下最有名的五把剑之一。它有名,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锋利---多少年来,它不知为武林斩除了多少妖孽,挽救了多少劫难!任何人见了这柄剑,都会产生一种敬畏之感。
贾玲玲道:“明雪剑,好剑。”
凌霄龙道:“本就是好剑。”
贾玲玲旋转着手中的银河剑,道:“银河剑也是一柄好剑,却不知哪一柄剑更好些。”
凌宵龙淡淡道:“胜败的关键不在于剑,而在于用剑的人。”
贾玲玲低下头,思索着他话中之意,心想:武功的高低固然重要,但兵器的好坏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否则要兵器何用?正想着,凌霄龙忽然沉喝一声:“看剑!”轻飘飘地一剑刺了过来。只见那柄剑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上下左右不停飘荡。这一剑刺出的过程中,竟产生了六种不同的变化,每一种变化中又包含了很多种微妙的变化!贾玲玲从未见过如此飘忽的剑法,竟有一种无从招架之感,只好舞起一团剑光护住全身,内力自剑身发出,形成一股无形的气罩将全身护得严严实实。凌霄龙的剑就像风中的飞雪,在她周围不停飘荡,却无法逼近她三尺以内。
凌霄龙哈哈一笑道:“这只不过是‘雪花飘零剑’的起手式,这套剑法一旦发动,便是寻瑕抵隙,无孔不入,你防得了么?你武功虽高,迎敌经验终究不足。”贾玲玲方自一惊,忽见凌霄龙的明雪剑竟似碎成了千千万万片,犹如漫天雪花,纷至沓来!贾玲玲大吃一惊,心道:难道是我眼花不成?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剑法?!手中剑舞得更疾了,剑上内力激荡,在她周围一丈之内带起了一阵疾风,却反而更助长了对方的剑势,明雪剑随着劲风飘荡,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剑势之中。
原来凌霄龙这套‘雪花飘零剑’乃是悟自漫天飞雪:雪花本不会飞舞,乃是借了风力,凌霄龙施展这套剑法时,手上毫不运劲,而是巧借对方的内力摧动剑势。这样一来,贾玲玲等于是自己打自己,主动权却完全掌握在凌霄龙手里,除非他愿意,否则贾玲玲就不能停下来。
贾玲玲心中暗暗叫苦,却又不敢有丝毫松懈,否则明雪剑必然趁虚而入,那时她必败无疑。突然,漫天剑影消失,凌霄龙闷哼一声,飘身退出三丈,用剑尖指着贾玲玲道:“你竟然勾结冥教暗算于我?”
贾玲玲如坠五里雾中,问道:“你说什么?”
凌霄龙冷冷道:“你自己心里有数。”说完飞身而起,犹如一溜轻烟般向山后泻去。贾玲玲顿足道:“喂!我什么时候勾结冥教了,你可把话说清楚再走!”她话未说完,凌霄龙身形已杳,她自知对方轻功极高,追也追不上,气得双足直顿。
变起仓促,人们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贾玲玲也感到莫名其妙,想不通凌霄龙何以在即将取胜的一刻抽身而退?但仔细一想,便即明白。
---凌霄龙一定是中了冥教的歹毒暗器,因此怀疑她与冥教勾结暗算他。他这一走,必定找地方疗伤去了。
---但是冥教的人又怎么会到了这里呢?难道雪耻帮之中一直有冥教的人隐藏着?冥教的人又为何要出手救我呢?我被凌霄龙带走,他们岂非正好可以趁机吞并雪耻帮?
想到这里,百思不得其解。
忽听林森道:“无耻妖女,明明勾结冥教暗算凌大侠,为何还要装腔作势?”
贾玲玲道:“放屁!你看到本帮主与冥教勾结了吗?”
林森道:“凌大侠定然是中了冥教的歹毒暗器才突然退走,若非与冥教勾结,冥教的人为何要出手救你?”
贾玲玲无言以对,索性跟他横来:“就算本帮主与冥教勾结,你管得着吗?”
林森道:“你总算承认了!”
贾玲玲道:“废话少说,该是我们了结恩怨的时候了!你们是自了,还是要本帮的人动手?”
林森冷冷道:“我们既然来了这里,早已准备拼死一战了!”
贾玲玲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们!”转向九大护法道:“杀了他们!”
九大护法和七个黑衣人早已按捺不住,听到帮主下令,纷纷挥舞兵器扑了上来,忽听空中一声大喝:“且慢!”犹如平空响起了一声霹雳,众人不自禁的纷纷止步。
随着喝声,一条人影飘落在高台之上,人群中立时起了一阵骚动,来者正是名满天下的大侠,宇内第一剑客王贾弦!
贾玲玲悠悠道:“你又何必一定要来呢?”
王贾弦道:“我不能不来!”
贾玲玲决然道:“你就算来了,也同样阻止不了我。”
王贾弦道:“只要我还活着,就决不会让你胡作非为!”
贾玲玲道:“难道你认为我不会杀你?”
王贾弦悠悠一叹,道:“我只希望用我的一条性命,能唤回你的良知。”忽然发出一声清啸,拨剑腾身而起,剑身映着日光,发出万道光芒,正是:
剑气冲霄霞万丈,一身正气布满天。
一声龙吟,贾玲玲的银河剑也已出鞘,身形腾空而起,迎上了王贾弦的剑光。但见空中光芒闪动,发出一串串悦耳的金铁交鸣,两条人影已飞出高台,在悬崖峭壁之间追逐游斗。这一战有攻有守,比之刚才的一战更是扣人心弦。
众人凝目观斗,见斗到精彩之处,都忍不住为之喝彩。两人斗了三百余招,不分胜负。若单以剑法而论,王贾弦乃中原第一剑法名家,自然要比贾玲玲高出一筹;但贾玲玲身怀易笑生一甲子以上的功力,她使的又是一种内家剑法,剑招与本身内力相济相生,威力奇大,竟与号称宇内第一剑客的王贾弦打了个平分秋色。
此时,贾玲玲已便出银河剑法中最精绝的招式,银河剑化为一片银光,流动不息,在两丈之内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中又生出一种可怕的吸力,王贾弦连人带剑都受到了那股吸力的牵制,凌云剑法竟难以施展!他清啸一声,抖出缠在腕间的布剑,轻轻地挥入银光之中。双剑合璧,威力倍增,数招之间,便月兑出了那可怕的漩涡,转危为安。忽然贾玲玲高声吟道:“百川归大海,银河泻九天!”随着吟声,一道银光当真有如天河倒泻,倾泻而下!这一招正是银河剑法中旷世无双的绝技---“银河泻九天”!即便是当年的冷面神侠凌元真,对这招剑法也不敢小窥。除了凌元真和独孤无双那等百年难遇的绝代高手,武林中只怕再无一人能接得下这一招剑法。
王贾弦身形向后飘出八尺,竟向绝璧之下坠去。
轰的一声巨响,崖壁上长出的一株古松被银河剑劈成数段,枝叶横飞,坠下绝壁。这样一来,贾玲玲也失去了立足之处,惊呼一声,身子向下坠去。正惊惶失措间,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腕,顿时止住了下坠之势。随即听得咔嚓一响,抬头看去,只见王贾弦左手抓着一截树技,那截树枝比拇指粗不了多少,贾玲玲下坠之势甚疾,如何承受得了?顿时断裂开来,只有一半连着主枝,而且渐渐下坠,眼着就要断了!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王贾弦脑海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心想:到底是救她还是不救?如果救了她,她仍然执迷不悟,继续为害武林,那可如何是好?但要他松开她的手却又于心不忍。这时耳边又听得咔嚓一声,王贾弦已无瑕多想,一咬牙,用尽全身之力将贾玲玲的身子向上抛出,树枝本已将断,这时再一受力,终于断了,王贾弦的身子直往华山绝壁之下坠去
贾玲玲的身子被抛上了崖顶,耳边传来王贾弦凄怆的声音:“玲玲,回头是岸吧,你要是不知悔改,为兄死不瞑目”声音越来越远,终至无闻。贾玲玲伸身往下一看,但见崖下白雾飘缈,深不见底,王贾弦的身形已消失在云雾中。一时心里百感交集,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悲呼一声“哥”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王贾弦亲切的笑容、无微不至的关怀,此刻又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们本是至亲兄妹,可是为什么要互相为敌呢?
仇恨?难道仇恨真的那么重要吗?
为了仇恨,她已经抛弃了爱情、抛弃了亲情,甚至抛弃了自我!
她得到的却是痛不欲生!
仇恨,只能给人带来伤害,不仅仅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只有爱才是人间最美好的东西,它不但给别人带来快乐和幸福,也给自己带来快乐和幸福。
既然如此,人们何不忘记仇恨,珍惜“爱情”?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贾玲玲一定会听从王贾弦的话,放下仇恨,那么她现在一定是快乐的,他们兄妹也不会生死离别。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晚了,晚了
众人纷纷抢到崖边,雪耻帮帮众见王贾弦被打下绝壁,心里皆大欢喜,却见帮主反而悲痛欲绝,哭成了泪人儿,均是大惑不解。谢无花连忙上前扶住贾玲玲,道:“帮主,你怎么了?”
贾玲玲哽咽道:“我哥说得对,我爹爹是个大恶人,他是罪有应得的,这个帮主我不做了,谢妈妈,你来做帮主吧。”
谢无花吃了一惊,她和易笑生从小把她抚养成人,授她武功,为的就是要她光大门楣,报仇雪恨,却哪里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急道:“帮主,现在大敌当前,万万不可这样啊!”
贾玲玲道:“谢妈妈,玲儿心意已决,玲儿从小是易师伯和你抚养长大,一身武功也是你们所授,可是玲儿不想再杀人,玲儿不能完成你们的心愿,你废了玲儿的武功吧!”
谢无花也禁不住热泪盈眶,道:“玲儿,我老婆子这一生无儿无女,早已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你忍心抛下我不管吗?”
“谢妈妈,我”贾玲玲倒在谢无花的怀里,忍不住痛哭失声!此时此刻,这个不可一世的雪耻帮帮主,竟完全变了,变得像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女孩。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冲到了崖边,边哭边喊:“爹爹,爹爹”眼看就要往下跳去,一个少年及时从后面将她抱住了。
这对少年男女正是吴谦师兄妹。原来王晓黎本已答应跟吴谦回归洛阳,后来突然改变主意,执意要来华山。吴谦拗她不过,只得跟了她来。不料刚上得山来,王贾弦已经坠下悬崖。王晓黎悲痛欲绝,瞪了贾玲玲充满仇恨和怨毒的一眼,跳着脚道:“你还哭!你这个妖女!你害死了我爹爹,你害死了我爹爹呜呜呜”
贾玲玲见她脸上的悲哀和怨毒之色,心里如刀割般的痛,道:“都是我不好,我陪你爹爹一命就是了!”忽然挣月兑了谢无花,涌身往崖下跳去。
谢无花伸手一抓,只撕下了一截衣袖。王晓黎没想到她说跳便跳,惊呼一声:“小姑子,别”贾玲玲衣袖飘飘,绝世的风姿展现无遗,犹如乘风的仙子,缓缓没入绝崖下的白雾中。
她终于月兑离了这世上的一切丑恶与黑暗,去得那么凄美。
王晓黎泪流满面,伏在吴谦怀里,低声道:“小姑子她是好人,很好很好的”
谢无花抓着半截衣袖,呆望着崖下蒸腾的云雾,心里万念俱灰。出了一会神,倏地转身,目光落在地上的天魔印,脸上出现一抹厉色,拾起天魔印高举过顶,高声道:“雪耻帮的人听令,杀了林森等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这时白龙道长等人已纷纷现出身来,雪耻帮的人虽多,但这边的二十人俱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雪耻帮的人难占便宜。刚一接战,雪耻帮这边便已死伤十余人。忽闻山下来报:冥教的人已攻了上来,千尺幢快要守不住了!谢无花大吃一惊,心道:怎么可能?千尺幢以下还有十八道关卡,由青龙堂堂主赢红亲自督守,敌人怎么会突然间就到了千尺幢,且事先毫无讯息?正自猜疑,忽闻山下响起数声锐啸,又有人来报:千尺幢已失守,冥教高手已攻上山来。谢无花顿时老脸色变。
要知千尺幢地势险绝,若是失守,雪耻帮将进退失踞!谢无花毕竟是经历了几十年风浪的人,临危不乱,当下振臂高呼:“九大护法随我来!”九大护法正与林森等打在一起,听见副帮主有令,便纷纷退出战圈,跟着她往山下奔去。
九大护法一去,林森等压力顿减,白龙道长跃上一块岩石高呼:“诸位请随我来,我们从后面下山。”林森等且战且退,雪耻帮帮众本也无心恋战,他们很快就突出重围,下了华山。
谢无花带着九大护法,直奔千尺幢,却见赢红带着一批人奔上山来。谢无花疾步上前,说道:“赢堂主,这是怎么回事?”
赢红道:“雪耻帮出了内奸,十九道关卡形同虚设。”
谢无花心里一懔,道:“内奸是谁?”
话未说完,忽听数声锐啸响起,十数条人影飞掠而至,相距数丈各站一人,竟将雪耻帮刚会合的两批人围了起来。这些人个个面如锅底,身穿白麻孝服,赫然是冥教的十二冥王!
十二冥王虽然很少出现江湖,但他们的名号却已威震武林。谢无花更是深知森罗剑阵的厉害,心想:九大护法武功之高原也不在十二冥王之下,但他们个个放荡不羁,让他们单独对敌倒也使得,若是在一起迎敌,却是无法配合,如果对方以森罗剑阵围困,我方非败不可。当下右手一挥,喝道:“冲出去!”
大头鬼娃哈哈大笑道:“他们区区十二个人能围得住我们百余人不成?”说完身形弹丸般弹起,向广城王和楚江王之间的宽达两丈的空隙飞去。两位冥王互视一眼,斜斜劈出一掌,两道如山暗劲交剪而至,“砰”的一声,将大头鬼娃的身躯撞得倒飞而回。大头鬼娃站稳身子,模了模脑袋,道了声“邪门!”又向另一个方位闯去。如此连撞三次,皆被逼了回来。其余人也没有闲着,纷纷突围,却都被十二冥王的掌力迫了回来。秦广王阴恻恻地道:“森罗剑阵一旦发动,尔等将死无葬身之地,还是投降了吧。”
谢无花冷冷道:“雪耻帮的人情愿战死,也绝不投降!”
赢红忽然道:“我倒有一个计策,可救大家一命。”
谢无花道:“什么计策?”
赢红贴过身来,附在谢无花耳边说道:“杀了你,我们就不用死了。”这句话一说完,他藏于袖中的匕首已滑到手中,刺入了谢无花的心窝,左手夺过她手中的天魔印,退出八尺之外。谢无花一张老脸已扭曲变形,每一条皱纹里都充满了怨毒,指着赢红道:“你你为何要对老身下此毒手?!”
赢红道:“我的真正身份是冥教的卧龙使者。”他以一种温柔且带着种说不出的妖邪之意的目光看着谢无花,脸上充满了怜悯之意:“我也并不是贾宗伪的随身使者赢红,那块天魔令牌是教主给我的。”
谢无花道:“冥教教主怎么会有天魔令牌?”
赢红道:“因为当年赢红就是死在他手中的。”
谢无花喷出一口鲜血,栽倒于地,就再也不动了。
赢红高举天魔大印,高声道:“诸位兄弟,现在雪耻帮已群龙无首,在下将天魔印就此毁去,世上再无雪耻帮,你们何不加入冥教,横扫武林,杀尽你们的仇人!”说着运起内力,天魔印顿时变成粉末,随风飘散
叮---叮---叮叮。有人放下了手中兵器。
接着兵器坠地声响成一片。
缩头神龟忽然道:“我们加入冥教还不是一样要受教规约束。”
赢红道:“如果不入冥教,就凭你们九个人能对付得了侠义盟么?只怕在武林连立足之地都找不到。”
长臂猿道:“老子只要有酒可喝,有肉可吃,有美女可用,有人可杀,叫老子跟谁都行。”
神州一丑陈美人道:“要是你敢找别的女人,老娘打断你的腿!”
长臂猿不敢吭声。
秦广王道:“既然大家都愿意加入本教,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暂且回到锁龙山庄,三天之后,教主会亲自接见各位。这三天之内,你们要听从卧龙使者的号令。”
众人齐声应“是”。
九大护法一一归降,其余帮众也纷纷归顺冥教,这个开帮大典便以雪耻帮的瓦解而收场。
且说凌霄龙与贾玲玲激战之际,忽感一缕阴冷的指风袭背而来,一时闪避不及,右臂上中了一指,顿感整条手臂冰冷麻木,运转不灵,心知中了鬼冥门的歹毒武功阴火指,当即退出现场,找了一处隐蔽之所独自疗伤。
那地方是一个天然石窟,在一座绝壁的半腰之上,离王贾弦坠崖之处不远。他以上乘内力运行大小周天,缓缓将毒逼出体外。刚好疗伤完毕,忽见一人自崖顶坠下,想也不想,飞身而出,将那人在半空中接住,攀住一棵古松,荡回石窟。一看之下,却正是贾玲玲。
贾玲玲下坠过程中已然昏迷,片刻之后悠悠酲转,见凌霄龙满脸关切关切地望着自己,道:“我没有勾结冥教的人伤害你。”当时凌霄龙仓促退走,她苦无机会解释,这时一见面,便说了这句话。
凌霄龙点了点头。贾玲玲心中一喜,暗道:“他终于相信我啦,我死也瞑目了。”口中却道:“我死了吗?原来死是这么容易的事。”
凌霄龙微笑道:“千古艰难唯一死,死那有那么容易?”
贾玲玲忽问道:“人死后会见到自己的亲人吗?”
凌霄龙随口答道:“不知道。”贾玲玲却忽然掉下泪来,道:“我要见我哥哥,告诉他我并没有再做坏事。我要好好听他的话,做他的好妹妹他生前对我很好”这几句话说得情真意切,凌霄龙听了也不由热泪盈眶。等得听到最后一句时,猛觉不对劲,忙问道:“你说什么?你哥哥死了?”
贾玲玲道:“是啊,我是给他偿命来的---”说到这里,忽然发觉什么地方不对,问道:“难道我还没有死吗?”
凌霄龙道:“是我救了你。”
贾玲玲想起王贾弦之死,想起王晓黎眼中的怨毒之色,心中悲痛万分,囔道:“我不要活了,你让我死吧!”
凌霄龙道:“你既能痛改前非,为何不重新做人?如此青春年少,前程大好,岂可自寻短见?”
“你哥哥是怎么死的?”
贾玲玲泣不成声的道:“他他为了救我,自己坠下了山崖,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呜呜呜”
凌霄龙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玲玲别太难过了,你哥哥轻功极高,摔不死的,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贾玲玲听他柔声安慰自己,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原来这世上关心她的人还是不少的。现在她才发现,一个人一生中是多么需要别人的关爱!只有“爱”,才会使一个人的生命变得美好,而仇恨只会给人带来痛苦和烦恼。她拭了拭泪,向凌霄龙点了点头。从现在开始,她已决心忘掉以前的一切,忘记自己充满仇恨的身世,她要好好地活下去,重新做人,弥补自己以前的过失。
两人攀下悬崖,来到千尺涧,却见巨绳已被斩断。原来白龙道长等人下山后,唯恐有人追来,便将巨绳斩断,以绝后患。
凌霄龙暗暗叫苦,只得又带着贾玲玲回到华山之上。
此时人已走尽,只留下谢无花的尸身孤伶伶地躺在血泊之中。贾玲玲叫了一声“谢妈妈”扑在她尸身之上失声痛哭起来。她自小无爹无娘,全靠谢无花夫妻将她抚养成人,谢无花更是对她爱护有加。在她的心目中,早已将谢无花当成自己的亲娘。想起刚才她在崖上说的那番话,不禁哀哀欲绝。
凌霄龙见她连番遭受打击,心中大为怜悯,安慰道:“玲玲,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我们把她葬了吧,唉!她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贾玲玲点了点头,道:“谢妈妈,玲儿先将你入土,日后再把你的遗蜕迁到易师伯的埋骨之处。”
于是,两人开始动手掘土,半个时辰之后,一颗小小的土坟已经堆了起来。贾玲玲在坟前磕了三个头,跟凌霄龙一道下了华山,四处寻找王贾弦。忽闻金铁撞击之声从一个小山丘之后传来,两人上了山顶,只见不远处两个黄衣少年正在斗剑。斗了几个回合,其中一人跳出圈子,叫道:“这把剑太钝了,又笨又重,简直与三尺铁片无异,我要它何用?”
贾玲玲低声道:“那是我哥的凌云剑。”
另一人道:“小虎你怎的如此不识货?这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兵器,虽然比不上银河宝剑,也必是价值连城之物。”
凌霄龙和贾玲玲一个起落,便已站在二人前面,凌霄龙目光如电,逼视着二人冷冷道:“这两柄剑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二人原是锁龙山庄庄主金云龙的两个儿子,老大叫金大龙,老二叫金小虎。在华山之上,二人见贾玲玲和王贾弦相继坠落悬崖,便对他们的宝剑起了觊觎之心。于是乘混乱之际溜下华山寻找宝剑,终于给他们找着了---金大龙找到了贾玲玲的银河剑,金小虎找到了王贾弦的凌云剑。这时,兄弟俩见贾玲玲竟没有死,只吓得面如土色,金大龙战战兢兢的道:“帮帮主小的小的路过山脚,捡到了你的银河剑,现在现在还你。”说着双膝跪地,将银河剑高举过顶,呈在贾玲玲面前。
贾玲玲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如何会路过这里?你们分明是特意到这里来的!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金大龙见无法瞒得过去,颤声道:“小的该死,我们兄弟俩见帮主的银河剑掉下绝壁,觉得丢了可惜,便到这里来看看总算找到了,”说到这里,把头垂了下去,道:“帮主既然未死,小的怎敢怎敢”
贾玲玲道:“你是希望我死了,好独吞银河剑是不是?”
金大龙吓得满头大汗,讷讷道:“小的没没这个意思小的”
贾玲玲道:“你总算说了实话,我也不怪你了,你有没有看到刚才坠下悬崖的人?”
金小虎抢着道:“是王大侠么?刚才我们兄弟找到了这两柄剑,正在高兴,忽然听见附近有人说话,我们便在林中藏了起来;不一会儿,两个少年男女抬着王大侠从我们前面走过,一路下山去了。那女孩还说‘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
贾玲玲心中大喜,道:“凌大哥,我哥还没有死!”
凌霄龙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道:“我就知道他死不了的。”转身对金小虎问道:“他们去了多久了?”
金小虎道:“去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刻了吧。”
凌霄龙挥了挥手道:“你们走吧。”
兄弟两人如获大赦,小心翼翼的将两柄剑放在二人脚下,转身去了。
贾玲玲拾起银河剑,出神地注视着,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凌霄龙见她犹豫的神色,问道:“玲玲可是有什么难以决断之事?”
贾玲玲道:“凌大哥,这银河剑杀孽太重,我以后再也不要它了。”
她虽是这样说着,但语气中大有不舍之意。
凌霄龙道:“可也别让它落入江湖肖小之手,以免贻害武林,你不如暂时把它收藏起来,日后用作你谢妈妈的陪葬之物。”
贾玲玲点了点头道:“凌大哥,我们现在下山吧,也许还追得上他们呢。”
于是二人施展轻功飞奔下山。
王贾弦并没有死,不过离鬼门关也没有几步了。他伤得实在太严重,四肢折了七处,肋骨断了十余根,而且还受了很重的内伤。吴谦和王晓黎发现他的时候,已是奄奄一息。吴谦连忙以本身真气为他治疗内伤;王晓黎找了些树技将他的骨折之处固定起来,又找了些树枝腾条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担架,二人便将他抬下山去。山路崎岖难行,二人走了一阵,放下担架在路边歇息。忽见两条人影飞奔而来,正是贾玲玲和凌霄龙二人。王晓黎迎了上去,喜道:“小姑子,你果然没死,我爹爹也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贾玲玲道:“你不恨我了么?”
王晓黎道:“我不恨你,只要大家都好好的活着我就会很高兴,刚才我一时悲愤,竟开口骂了姑姑,姑姑跳下悬崖之后,晓黎心里好难过”
“晓黎”贾玲玲不禁热泪盈眶,道:“我把你爹爹害成这样,你真的一点也不恨我么?”
王晓黎摇了摇头道:“我不恨你,我从来也没有恨过任何人,也不知道怎样去恨一个人。”
多么纯真的一个少女,多么纯洁高尚的一颗心灵!她的心中永远充满了爱,而没有恨,所以她才活得开心,活得无忧无虑。
那边,吴谦对凌霄龙行过师门之礼。凌霄龙查看了王贾弦的伤势,说道:“你师父伤势极重,一般的郎中只怕难以救治,事不宜迟,你且先下山去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医术高明之士,我们随后就来。”
吴谦应了声“是!”转身飞奔而去。
凌霄龙带了二女,抬着王贾弦下山。
走了十来里路,吴谦便已返回。
王晓黎问道:“打听出来没有?”
吴谦道:“这小镇上有一位专治骨折的大夫,据说他有一种神奇的祖传秘方,不管有多严重的骨折,用了他的药,不出两个月便会复原如初。人们都称他为‘接骨圣手’。”
凌霄龙道:“很好,我们这就去找这位‘接骨圣手’。”
------本卷终,请看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