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好!”,刘霄猛然站定,大声道。弄得帐中的谢玄几人怔怔看向他,不明所以。
“此战,是我屯骑营扬名立万的机会,胜之,则一飞冲天,败之,则任人宰割践踏,诸位可想好了?现在收拾家当亡命江南月复地,还来得及!”。
“校尉这是什么话!”,贺钟听得有些不自在,愤然说道,“可恨胡狗乱我华夏,如今既然上门找茬,焉有轻易放过的道理?校尉尚且不畏敌势,我等又有哪个舍不下一身臭皮囊?”。
谢玄有些高兴,因为他觉得二哥身上的血性隐隐重现,眼前这个一身豪气的年轻人,才是他熟悉且欣赏的二哥,“无须多说,揍他娘的!二哥,前者以六百对敌两万我们暂且没怕过,何况这次我们率众六千!”。
最为持重的还是张弛,因步兵营都统朱江赴荆州未还,他才临时顶替朱江前来议事,自觉军职末等,大的主意还得都统们和校尉来拿,因而他只管张耳倾听,不发一言。
只是,刘霄还是单独点了他来问:“张队将,你意如何?”。
张弛感觉到主将刘霄投过来的目光,一时心尖猛跳。军阶相隔,张弛平日里并不常见刘霄,但此刻主将刘霄的目光分明告诉他,自建康城外说过两句话之后,高高在上的屯骑营主将并没有将他忘记。
“打,肯定要打,而且要打出我屯骑营的威名!”,张弛表明态度后顿了顿,随即又说道,“只不过,还需校尉大人和两位都统定出个万全之策”。
“张队将也算谋事之人!”,刘霄当即赞道,“世上有万事,但绝无万全的法子,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罢了”。
“那么,计将安出?”,在众人点头称善间,谢玄又问。
“你们都过来”,刘霄招呼谢玄三人围在长案四周席地坐定,案头上早已铺好一张行军地图,等几人目光聚集在地图之上,刘霄直接将手指停在一处小圆圈上。
“这里,还是下蔡,步骑六万又如何?给燕军再来一个有来无回!”。
贺钟顺着刘霄的手指方向看了又看,思索一阵后不得要领,抬头又问:“校尉大人,愿闻其详”。
此战全盘方略,都是刘霄一人成稿月复中,不说贺钟了,连谢玄也完全不知情,少不得细细说明。连比带划,刘霄讲了半个时辰之久,几人方才恍然大悟,虽有些冒险,但皆以为可行。
军情紧急,既然屯骑营上下并无相左意见,刘霄便下达军令。一则,命贺钟即刻遣快马将燕国大举来攻的消息告知荆州刺史桓温、豫州州牧袁真以及朝廷;再则,让谢玄亲自回下蔡城中一趟,让驻守下蔡的都统刘建做足准备,定要坚守住城池不失。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分派完毕,刘霄长长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东阿城外的燕国太宰慕舆根却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花白的胡须昭示着他那些过往的沧桑,燕国以小小部族起于辽东,到如今可以说三分天下有其一,他能位居太宰,几十年间功勋自是不浅。
可惜慕容恪这只老狐狸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前太子还没等到登上大位便病归黄泉。如今,太子慕容暐素来与他相善,只需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荣膺首辅的位子,他慕舆根就算位极人臣了。
而孱弱的晋国,门户洞开的豫州,就好似他登上首辅位子的垫脚石,“等老夫拿下晋国的豫州,直逼其国都建康,偌大一份功勋面前,谁都得乖乖闭上嘴巴!”,慕舆根心中暗道。
“傅太守,此地离晋国的下蔡还有多少路程?”,慕舆根稳稳坐在马背上问身边的长乐郡太守傅颜道。
“刚才前锋营来报,出东阿之后,此地离下蔡已经不足两百里”,傅颜答道。此番复攻下蔡,慕舆根在与司徒慕容评商议的时候,假意几次推慕容评为帅,但慕容评始终顾虑重重,不肯应承统兵,但又不好完全驳了慕舆根的面子,因而点了心月复傅颜跟来。傅颜夜袭过下蔡,熟悉地形,慕舆根便以他为参军,帮着谋划攻城事宜。
“两百里?嗯……”,慕舆根略作思量便道,“此战贵在速战速决,不让晋国有喘息之机,冬季日短,传令全军全速进发,力争在日落之前赶赴下蔡三十里外扎营”。
一万骑兵已经做了前锋,剩下的五万人马得到主将军令,当即全速开拔,整个燕国大军延绵一、两里,声势雄壮,搅得大地烟尘四起。
大军前进还未一刻,忽有快马来报慕舆根,说前锋营在两翼遭遇小股晋军骑兵袭扰,追之即退,待回军之后晋军又回转骚扰。前锋营主将不堪其扰,见前来骚扰的晋骑不过百余人,于是分兵五百狠命追击,不料晋骑分分合合,最终五百精骑被晋军诱在三十里开外全歼!
“搞什么名堂!”,慕舆根闻报后大怒,大声斥责前锋营主将是个饭桶,晋军小小诡计竟然也未识破,白白丢掉五百精骑。
一旁的傅颜对慕舆根的姿态颇不以为然,先前他领兵夜袭下蔡战败,虽然口中不肯服输,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阴影的。下蔡的对手,晋国那个年轻的将领诡计多端,一不留神就会着了他的道。
“太宰大人,还是传令前锋营原地待命,等我大军前去汇合,绝对的优势兵力之下,在下毫不担心晋军会在大白天耍出什么花招”。
慕舆根听傅颜说的在理,点头同意,吩咐快马前去前锋营传令,让前锋营即刻收拢人马,于原地小心待命,万勿再行轻易出战。
吩咐完前锋营的事,慕舆根又传令全军加强周遭戒备,多派侦骑在沿途探查敌情,又让全军加快行军速度,尽快和前锋营汇合。
本以为这样安排会万无一失,不料晋军又玩儿起了新花样,晋军干脆将慕舆根的本阵大队人马弃之不顾,好似根本不知道这五万人马的存在,却突然集中一千多骑兵,猛地对龟缩防御的燕军前锋营来了个急冲锋,几阵子箭雨过后晋军便调转马头向晋国地界逃窜。
如此去又复来,来了之后就是一顿猛射,燕军前锋营追又不敢追,生怕重蹈前面那五百骑的覆辙,有心防守,晋军却从不近身搏杀,己方弓弩又不如晋军犀利,一时间燕军前锋营人荒马乱,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