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之外,马桩旁。
一名军士正从地上爬起来,背臀间尽是尘土,这名军士使劲搓揉着右腿,嘴里骂骂咧咧不绝于耳。在他身后几步远,十余名军士正在那看热闹,笑得十分放肆。
“舒服了是吧?刚被踢了右脚,要不让它再踢一下左腿,两条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来市集闲逛也就罢了,偏要跟这匹马过不去,就凭我们这种人的身份地位,这么神骏的马你保得住?更搞笑的是,还被一头畜生踢倒在地,笑死我了!”
“你懂什么,人家是聪明人,将这匹战马交上去,虽说不一定能晋升千人长,弄个百人长什么的应该不难吧。否则,你以为什长为什么要亲自动手,而不是让大家帮忙?”另一名军士颇有些嫉妒,眼中尽是贪婪。
其他军士一个个如梦方醒,一个个开始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追悔莫及。
好马难求,象这么神骏且通体雪白的战马,对武将的吸引力是很大的,战马的素质直接关系着武将在战场上的生还机率。小雪的飞雪,来自于塔兰部落少族长扎鲁所赠,是除墨风之外最好的一匹,如此骏马,自然很容易让人生出觊觎之心。
这些闲暇时间出营逛街的军士,皆是受中郎将吕布统领,吕布勇冠三军,又是董卓跟前最红的红人,这也使得,吕布手下的军兵平日里骄横跋扈,经常在长安城强抢豪夺。根本没有什么人敢管,普通一点的朝廷官员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今天这些军士得人报信发现了飞雪。一个个两眼放光,抢了没商量,酒馆的掌柜一脸惊恐地站在屋内。一名伙计正匆匆忙忙地跑去向事主报难,食客地马匹被抢。他们竟连出声制止的勇气都没有,可见这些军士地积威之深重。
同伴的讪笑,让那名从地上起来的军士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之下,那名军士“噌”地一声拔刀出鞘.指着一匹白马大骂,“敢踢老子。惹毛了大爷一刀砍下你的蹄子下酒喝!”
就在这时,一个冷冰冰地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充满着不屑,音量不高,却象是在每个人的耳边讲出来一般,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连匹马都搞不定,丢人。”
哄笑声戛然而止。
那名军士脸上本来已经挂不住了,现在又被人嘲讽,心头更是烦躁不安。回身望向同伴,见同行的军士也一个个莫名其妙四下打量。且刚才那一声嘲讽明显不是出自同伴之口。这名军士目中凶光迸射,“谁躲在暗处放屁?有种的给老子滚出来!”
四下里一片寂静。酒馆外原本打算看热闹的路人,唯恐被当作刚才说话地人,一个个挪着步子,渐渐远去。
见没有人接话,那名提刀军士大感面上有光,脸上怒色渐渐平息,摆出一个威武无比的姿势,冷哼道:“无胆鼠辈,只敢在暗处聒噪,若是胆敢在大爷面前出现,定要他血溅五步!”
就在这时,这名军士头上已被轻砸了一下,定睛一看,一根鸡骨头。其他十余名军士只觉眼前一花,马桩旁边、提刀军士地身后,已经站着一名身着劲衫的三旬汉子,诡异的是,没有人看到,他是何时出现的。
刘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嘴边还有一根鸡腿在上下抖动,那根砸人的鸡骨头,显然正是他的杰作。虽然刘星并没有刻意地放出迫人气势,但场内的十余名军士,无不大骇,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出现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只是这份轻功,已经让人惊骇不已。
提刀军士也已发现了不对,顺着同伴们震惊的目光望去,与刘星的目光甫一接触,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在心头蔓延。\尽管被人拿啃剩了地鸡骨头砸脑袋,提刀军士一时间也没敢骂出声来,楞楞地站在那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是何人?”
刘星懒得理他,只是用手指着拴在马桩上地两匹马,又指了指自己,目光随即转向那名军士身上的尘土,面现不屑之意。在场地十余名军士顿时都明白了过来,刘星正是白马的主人。
刘星虽然不想轻易在长安惹事,但这些军士目无王法当街抢马的行为,还是让刘星颇为恼怒,目光颇为不善地盯着那名提刀军士。这个时候赵雪也跟了出来,看到飞雪没事,这才放下心来,见刘星似乎很有点动手揍人的冲动,忙轻轻扯了扯刘星的衣角,低声道:“反正飞雪也没被他们抢去,还踢了那人一脚,三哥,算了。”
赵雪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坚持来长安看看。
进城才短短的一会,先是遇到了一群小偷倒也罢了,现在又遭遇一群军士抢马,新王城的治安之败坏,可见一斑。这里毕竟是长安,而且,这些军士既然敢当街抢马,显然不是不是好荏子,若是跟这些人闹得不可开交,想在长安城逛下去可就难了,甚至能否平安离城都是个未知数。
刘星的脾气虽然比较火爆,却绝非不识大体之人,以他的身手,闹将起来偷出城外的可能性很大,但赵雪却没有高来高去的本领,无论如何都会先考虑小雪的安全问题,断然不会让赵雪冒险。想到这里,刘星一声长叹,对那些军士道:“别动这两匹马,否则休怪我刘星不客气。”
谁都知道王越、李奇和刘星义结金兰,早些年间三人结伴闯荡江湖,江湖中人一提到李奇和刘星的名字,往往马上便会想到大哥王越,接着便偃旗息鼓,冲突消弥于无形.以刘星的自傲。原本不会提前将自己的名号亮出来,他更喜欢先将别人揍一顿再报名号。但是,如今小雪也在身旁,刘星为了避免招致不必要地麻烦。特意先报上姓名,便是希望对这些不知死活的军士起到震慑地效果。
正常情况下。刘星的名号一抬出来,确实能够震住场子稳住局面,毕竟刘星也是大师级武师,仅次于王越的存在,他地声名地位也是在一次次博杀中拼出来的。放眼全国,也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地武艺在刘星之上。何况。即使击败了刘星,还有另一位大师级武师李奇,以及传说中无敌的王越,惹出了这两号人物的后果,只是想一想便令人头大如斗。
刘星的名字,很多时候确可以趋吉避凶。
可惜的是,这十余名军士并非是江湖中人,虽然平时闲聊时也多有听闻过“神州第一奇侠”王越地名头,但对次一级的李奇和刘星地名字,却不是那么熟悉。
“刘星?没听说过!”
“这厮想必是知道了我们的厉害。有些心怯了。想拿话镇着我们!”
“若就这么被吓走,让吕将军知道我们在外面丢了他的脸面。恐怕又会挨一顿责罚呢!”
这便是那些军士下意识的反应。
正所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刘星的主动示好,被这些军士看作是怯懦的表现,就边刚才刘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场,也被他们视为自己眼花。见刘星和赵雪转身要走,这些军士胆气又壮了几分,彼此看了一眼,便开始来劲了。
尤其是那名提刀军士,先是被马踢倒,接着又被油腻腻的鸡骨头砸中,可谓是苦大仇深,如果就这么算了,以后也不用在挺起胸膛作人。见刘星似乎不敢与自己继续纠缠下去,还当是对方怕已方人多,怎能不抓住机会趁胜追击,大喝一声:“给军爷站住!”
其余军士也凶神恶煞般地围了上来,摆出一副即将动手的架势。
刘星目中一寒,将小雪往身前轻轻一带,下一刻,已经从小雪身旁消失,“呛”的一声,宝剑出鞘!
距刘星最近地提刀军士只觉虎口一阵剧痛,手中朴刀已经无法握紧,失手落下,发出一声脆响。在朴刀落地之前,一连串地惊呼声已率先响起,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提刀军士虎口流血,他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当刘星长剑刺出地那一刻,那股冰冷的寒意直浸心脾,他甚至不知道刘星那一剑会刺在哪里,更没有办法作出任何反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刘星的武功,实在不是自己这群人能够企及的,可笑自己还妄图教训对方一顿。
钢刀与地面第一次亲密接触之后,刀尖部位向空中微微弹起,微风吹过,提刀军士突然感觉到头顶一片凉意。惊骇之余伸手模去,却没有意料中的鲜血,一把断发出现在手掌上。
“刚才他不是只对我刺出了一剑吗?几时削断了我的头发!”
提刀军士心头一寒,如果刚才削向头发的那一剑目标是自己的脖颈,他甚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当他回身看到其他同伴的模样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所有的军士全都惊骇欲绝地呆立在那里,他们手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势,但随风而落的发丝,已经足以说明问题。就在这一点时间里,刘星已经将所有军士的头发削断,加上提刀军士中的两剑,电光石火间连发十七剑却没有蹭伤任何一人的头皮,这是何等高明的身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然汉末三国时代的古人对头发极为重视,但在刘星绝对的武力面前,根本来不及为失去头发而痛心,能保住一条命已是奇迹。
刘星明显已经手下留情。
一声清吟,刘星已还剑入鞘,回到了酒馆门前,低喝道:“若还想来惹我,先去给自己订好棺材,滚!”
没有人敢怀疑刘星被再次激怒后是否会真的痛下杀手,纵横江湖罕逢敌手的大师级武师,此时已然动了真怒,如有实质的杀气令这群军士一个个如坠冰窖。他们从未与如此恐怕地高手过招。他们还未有那个资格,刚才的那一刻。令他们心胆俱裂,死亡是如此地近!
这些军士已经暗自后悔,居然惹上了这么强地高手。他们甚至连一两句场面话都不敢交待,灰溜溜地捡起地上的兵刃。一声不吭灰溜溜离去,直到走出百余米开外才敢稍稍停下脚步。感受着头顶上陌生的清凉,十余人欲哭无泪。
“头发掉了大半,以后怎么办?”
一名军士苦丧着脸嘟哝着,没有人回答他地问题。现在大家更关心的是,刘星是谁?
“说真地。到现在我都心有余悸,能保住这条性命,还真是幸运啊!那人太恐怖了,如此高强的身手,一定不会是无名之辈,我们回去找人打听一下。”一名较为稳重的军士道。
“等一下。在回去之前,我们还得先办一件事情!”提刀军士道。
“干嘛?”
“把刀疤找出来狠狠地揍一顿!若不是那厮告诉我们这酒馆外拴着一匹好马,马的主人不象是长安人,兄弟们怎么会有刚才之辱?”
“对,走!”
可怜的刀疤。在被刘星整治了一顿之后。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刘星地对手,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弄得那么凄惨。横行于市集多年的刀疤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虽然他没有本事把刘星怎么样,但不代表他没有别地办法,这伙在市集闲逛的军士,便是得他指引来抢马的。
在刀疤看来,刘星再强也只是一位武林高手而已,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长安城还轮不到刘星横冲直撞。现在的长安,没有谁敢惹董卓的人,那些军士虽然军职不高,毕竟也是吕布的部下,算是董卓的嫡系人马,这些人即使抢了刘星的马匹,想必对方也不敢有意见,不仅自己大仇得报,还能送这些当兵的一个人情,前途一片光明。
他却没想到,这些军士会在刘星的手下吃瘪,并将怒火转嫁到自己地头上,这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地脚。
酒馆之内,那些军士离开后,刘星在赵雪的劝说下,也很快离去。
虽然那些军士根本不堪一击,但初到长安便惹上这些军士,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这里毕竟不是凤翔,谨慎些为妙。赵雪深知刘星地脾气,如果对他说“此处不可久留”,刘星多半是不肯走的,赵雪只得道:“趁着天色尚早,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位在洛阳认识的妹妹。”
刘星自然明白赵雪的用意,也不再坚持。
“丫头,你那位妹妹姓甚名谁?大人叫什么?”
“她叫蝉儿,据说其家大人姓王,早年曾为豫州刺史,且在讨伐黄巾的战斗中颇有战功,收降了数十万人,只因得罪了十常侍被下了大狱,好不容易得其他朝廷重臣想救才得赦,不得不隐姓埋名。我认识婵儿时,朝廷似乎又有了起用她家大人的意思,至于后来如此,却是我不知道的了。”
赵雪眉头轻皱,她对朝中的重要人物不甚了解,故此觉得毫无头绪。
长安城中其实有凤翔的秘密据点,为了保证蔡邕的安全,阿牛向洛阳派出了多名武师暗中保护,那些武师在长安呆了大半年时间,对长安城更为熟悉,如果找那些武师探听一下,或许更容易找到所谓的“蝉儿”。但刘星和赵雪此次是偷偷来长安,本找算逛一圈就立刻回青州,如果日后王越和阿牛等人发现,少不了会受一顿责备,因此,早在进长安城之前,两人便已打定主意,绝不与凤翔派驻在长安的武师联络。
要想找到婵儿,就必须先找到她家大人,这是明摆着的事。
“姓王,曾为豫州刺史,讨伐黄巾时收降了数十万人,得罪十常侍曾被下狱……这个倒是难办了,三哥不知道呢。”刘星认真地想了想,也觉得一头雾水,他毕竟是江湖中人,对朝堂之上的事情,根本不怎么关心。
赵雪轻笑着,“早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指望三哥,我倒是有些想法。我们虽然不知道那人是何方神圣,但长安乃天子脚下,通晓这些官吏的人众多,我们知道的线索倒也不少,找些人花钱打听一下,如果有合乎条件的最好,若是没有,也可以断了这份心思,早点回凤翔。”
一个时辰之后。
“你认识的那位婵儿,她家大人是王允王司徒?”刘星一脸惊讶。
“应该是的。王司徒壮年时做过豫州刺史;讨伐黄巾时他曾和皇甫嵩等人受降数十万;正是那一次,王允发现了张让与黄巾军勾结的书信,在查证清楚后报于皇帝,可惜被张让抵赖了过去,在第二年蒙冤下狱,后被赦变易姓名辗转于河东、陈留之间;我在洛阳遇到婵儿时,想必正是何进请他为从事郎中之前。
所有的条件,王允都符合,再没有第二个适合的人了!”有了婵儿的消息,赵雪心情大好。
“但是,那些人不也表示,没听说王允有那么小的女儿吗?弄不好是我们搞错了也说不定。“没关系,我们去司徒府问问便是。”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