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我只要不出大的差错,还想这样混下去是可以的,但我并不想这样子再混下去,来此地只是迫于生计,蓄积资本,并没有把此作为终身职业来规划,所以对老林这些花招没在意那么多。没多久便向部门提出辞职,老林亲自找我谈话希望我留下来,其实我另有打算,去意已决。于是没过几天招来一个会计专业的本科女孩来接替我的位置,人刚一招到位,老林就说:“你想清楚了没?一定要走么?”意思是说你要走么?我有的是人,不缺你一个,你想清楚吧。
我说:“我想清楚了,如果你现在批准,我马上就过来结工资走人。”
老林说:“那不行,你要给那女孩教会应对所有业务,你不能给我乱教或者根本不教,什么时候教会什么时候走人,不然我不放你走人,如果是她本身的问题,你向我提出来,我随时辞退换人。你如果强行走,这两个月的工资都拿不到。”
我已厌倦了这些争斗,我再斗下去不但没有什么结果,自己的工资都造成威胁,何苦呢,顺其自然,只想拿到工资走人,只好全力以赴地早点教会她,自己早点解月兑。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武林绝学,我不教她自然也会有人教的。那女孩非洲人的皮肤,中国人的嘴脸,有点像混血儿,不过很聪明,一点就通,没多久,我就完成了任务。临行前,请兄弟们喝了一顿,作为告别仪式,到场的有小吊毛,张大B,老连,王八,菜鸟,铁头和光头先行一步所以缺席,竹杆那小人打击铁头也就算了,还他妈的在背后黑我一手,虽然说与他一起共事很久,有所交情,我的境况也并非完全他所为,但其行为让人反感,所以特意没请他。
还有一个到场的是我表哥,是我舅的儿子,大专文凭,在乡下偏僻的小学搞了几年代课老师,一月几百块工资,生活费还要倒贴,考公办教师又屡考未中,忍无可忍后,出来我所在的这厂做保安,一月一千多块钱抽点烟、喝点酒光够生活费。他老妈早亡,老爸年纪已大,还在地里不分晴雨、不分昼夜地辛苦劳作,曾经为了让他读书几乎倾家当产,现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三十出头,没房子没老婆更是没钱,被远亲近邻当作笑料和教育子女的反面教材。
其实他的境况跟我差不多,所以我俩似乎有点同病相怜,很多时候有共同的心声,走在一起也是有理可循,他现很颓废,常抱怨说:“读书读上当了,如有读书那些钱和那些时间用来挣钱,房子早就修好了,不会到如今一无所有的下场,也不会如此遭人笑话,老婆也就没这么难找。现在许多学校不是学校而是经营机构,以坑蒙学生钱财为生,以培育考试机器为武,横行天下,害人无数。”
共此七人举杯豪饮,直至深夜,在这两年刹那间便成过眼云烟,人生若浮萍,聚散总无常,我们短暂的一聚后,又将各自散落在天涯,面对陌生的一切。
在辞职前我早已规划好,打算出去做代理商,之前在网上查尽了资料,货源已经联系好,而且请假去会见了总代理商,是这地区食品行业的总代理商,包饮料、酒类等,欲在各区域寻求分销代理。由于没有多少本钱,只能做一个产品,而且是小批量进货,总代理商对小批量进货很不感兴趣,谈都不想在和我再商谈,由于我三顾茅庐,费尽口舌,那代理也许被我的决心所感动,勉强答应我的请求,说给我一个机会,并划定A镇和B镇为我分销代理的代理区。不过他只让我去推销新上市的饮料,新品需要重新开拓市场,新品不为人知,推销难度很大。
第一批货进了一万瓶,我进货价两块,出货价两块三,这批货最多半个月销完,毛利三千块,比打工强多了。打工两年多身上三万块,还剩一万块,租仓库和买了一辆二手三轮摩托车,其余钱用于生活费,经济上非常紧张,容不得半点差错。我在A镇和B镇交界处,一个偏僻的地方租了一小间破旧的仓库,月租五百,之所以选址这里,一是交界处往返两镇省油钱,二是偏僻的地方租金低廉,且可躲税。如果像我这样的小商赎再去交一点税,估计就没法做了。我在仓库找了一个角落,搭上地铺,作为床。
从厂出去的第三天,货如约运来,一千箱,十瓶一箱很重,我只请了一个临时工,因为没有钱请多,那临时工在车上,我在车下,两箱一抱,从中午搬到晚上才完工,司机都等得不厌烦了,我当初还准备一个人搬呢,那他不是会气死。由于车上车下不方便所以才更换主意,花了一百块请了一个临时工。搬一天下来,全身都是汗味,双腿发软,腰酸背痛,忘记了饥渴,唯剩疲惫,倒头就睡。日后赚钱了,什么体力活都请人干就轻松了。一觉醒来半夜三更,饥渴难耐,店铺已关门,而且地处偏僻,找点吃的都难,只好苦苦熬到天亮。一个人这样撑很辛苦,原本打算叫上小吊毛和铁头,三人合伙。这样我也觉得很亏,怕日后利益纠葛不清,先自己发展起来,过段时间再叫他们过来帮忙,自己可以一手撑天,统一管理。到日后如三人意见不合,随时都有倒闭的可能,所以放弃了合伙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就装满一车货,骑着三轮车去各批发部推销。三轮车不能上高速,怕交警,怕城管,成天提心吊胆、东躲西藏。这些也就罢了,这车经常坏,有时打不起火,有时跑不动,有时漏油,有时像开飞机那么响,被路人侧目。有时在半路熄火坏掉,得推着装满货物的垃圾车艰难行走,最怕的就是刹车失灵,一次刹车在行使的过程中突然坏了,差点撞上了小车,小车里伸出一个光头来,对着我骂道:“找死呀?”
等日后有钱了,一定要去买个新卡车,就算撞一下也没事,摩托车太脆弱,一撞就出事。第一天出去找到三家批发商,都需要一百多箱,其中两家赊账,虽有欠条,当时有点犹豫怕日后赖账不给,但第一次交易需要诚信,为日后打下基础,货堵在仓库发不出去,过期就完蛋了,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万一赖着不给我就砸店,这么想也就放心了。
之后的日子里有时是满载而归,有时是无功而返。有时在风雨里冲刷中,有时在烈日的暴晒下。有的商家拒绝新货,怕有风险,我就到这家批发商附近的超市去推销,超市买的少,一般一两箱作试验,大型超市会买几十箱。货必须搬到商家指定地点,有时是上了一层楼又是一层楼,拐了一个弯又是一个弯,累得吐血。
有的商家态度恶劣,“你别到这里来缠我,我买你一箱,你赶快走!”好像是在打发乞丐。更有甚者,不但不买还口冒粗言,真想与他干上几架。但为了美好的明天,我必须忍辱负重,我明白开拓一个新市场并没有那么容易。为了尽快把第一批货买完,我每天很晚都还在外面,寻找商家,有的商家说:“你这么晚了还在卖,是不是行骗的?”
第一批货差不多半月就几乎销光,还剩一车货,那一车货很不好卖,我跑遍了大街小巷,问过了无数商家都没结果,最后一家大型超市答应全部买下。等我搬完货领过钱,正欲骑车走人,突然看到有人在砸我三轮摩托车,我还没反应过来,六七个汉把我围住,我为首的那人说:“小子,谁叫你来这地方卖货,这块地盘是我们的,饮品市场是属于我们的。你瞎掺和什么?要么你从这块地盘上消失,要么你得交保护费,以保证你的人生安全和经销顺畅。我们代理的是王老吉和健力保饮品,这块市场我们已经开拓很多年,先入为主,后来的靠边站。你卖的新品已对我们产品的销量造成了影响。你得赔偿损失。”
“我所卖的都是在A、B两镇的地域内,从没超界,这也是厂家给我划分的地盘。虽都是饮品,但我跟你们卖的不管是牌子或是其它完全不一样,各卖各的,这怎么能说是抢你们的地盘呢?”
“老子没有时间跟你说那么多废,反正你不能在这卖,其它地方我不管,这半个月来你对我们产品销量造成的损失,你得赔偿,第一次少收你一点,一千块,如果下次再敢到这里卖,切断你四肢。你给不给,不给就给他来点硬的!”
我犹豫了一下,知道这些人是无理取闹的暴徒,讲道理是没有用的,看身边一个个壮汉摩拳擦掌,被打去医院一千块未必能解决问题,而且自己还得承受皮肉之痛,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于是我把钱给了他们,几个人分别乘坐一辆汽车和一辆四环小车扬长而去。我用笔记下了两辆车的车牌号码。我的三轮车已经被那些混蛋砸得面目全非,根本没法再开,只能推着破车满街找汽修店。
磨破了脚皮,好不容找到一家汽修店,这修那换花了我四五百块,骑着车回仓库的路上遇上了交警,我欲掉头逃跑,却被追上来的交警逮住了,一无驾驶证,二无报检证明,三无牌照。刚修好的车就被扣押了,交警说之后拿着证明来领车。我垂头丧气地回到仓库,赚来的三千块,还有两笔欠款,被坑蒙一千,修车六百,现车被缴,虽说是二手,也要一千多块,还要缴仓库租费,生活费,三轮车油费和修理费,如此算来入不敷出。不行,我得把那些损失找回来,报警,是不敢的,逃税会被罚得精光。只有私了,必须有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