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4-29
佯攻百人队的覆灭,让努汉全身冷汗直流,心中更多的是恐惧,一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恐惧,敌人的远程武器如此犀利,如此精准,带着强烈的指哪打哪的味道,眼下这还是小股作战,如果说明天大批量的军团作战,万一敌人要是给乌拉部的勇士们,来这么一片毁灭式的火焰打击,哪时节,恐怕什么武勇,什么凶悍都必然成为浮云。在此时努汉突然对能不能活着回到乌拉部,从心底产生了怀疑,当一个人的怀疑开始生根发芽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个人的心中埋下了某些质变的因素,当然现在的他并没有察觉出端倪,还需要其他的诱因来引发这种不安定的存在。
就在努汉进退失据的时候,敌人帮助他下了决定。那排成了方阵的敌人,在口令的呼喊,哨音的调整,以及腰鼓咚咚的指挥下,百人如同一人的转换了阵型,起步迎向了扑向自己的数十名敌人。走了大概十步左右,就见他们在哨音之下,将百人转换成为五十人宽的长方形双排矩阵,手中的红缨枪放在地上。前排下蹲,后排站直,拿出了背上火枪,对着狂吼着冲锋过来的敌人,在嘀嘀的长哨音下,根本不犹豫嘭~!的一声,齐齐扣动扳机射了出去。这里青年军与众不同的火枪阵的关键就在这里,因为他有专业的火枪填充手,在前面两排*射击完毕之后,第一排的军士根本不动,只是简单的将手中的枪往后一递,接着二排的战士将前排和手中放空的枪往后也是交给在身后待命的火枪填充手们,他们立刻送上两把填充好的火枪,由第二排的战士递给前一排的战士,接着第二轮火枪在拿到枪的时候,鼓点为之一变,顿时枪声又大作了起来,如此循环往复,在敌人冲击到五十米左右的时候,火枪手们已经连续发射了十轮齐射,用极其密度的弹丸封住了敌人的进攻,将这冲来的几十名战士全部打倒在地,没有一人幸免,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精密到了极点的发条机器一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也难怪,青年军在操练这一切的时候,就连递枪手握的部位都有明确的规定,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面,扣动最多次数的扳机,将更多的子弹打出去,形成最密集的弹幕,最终有效的杀伤敌人的存在,如此才能将火枪的威力发挥到淋漓尽致。
努汉看到了前面敌人的蹲下来,站直了射击的场面,属于见多识广的他自然是能够分辨出,这种姿势阵型代表着什么样的含义,这种阵型状态在戚家军面对蒙古骑兵的时候多有使用,是三叠阵的变种,也许可以称为双叠阵。因为他认识,所以心里面顿时一紧,狠狠用拳头捶了一下城墙的城垛,嘴里面骂了句娘,他知道虽然这种射击阵型并不算厉害,射速很慢,装填并不快速,但火枪的威力可是不能小觑,自己的弟兄们在这轮攻击之下必然要损失惨重。当然,作为一名旧时代的武士,虽然努汉见识过明军的火器,但从心里面来说,他并不认为这种武器有多么的厉害,毕竟其使用起来局限性太大,先不说雨雪等天气的限制,就说这个东西开完一枪之后,装填起来就是一个莫大的麻烦费时颇久。
但随之而来的事实再次告诉努汉,对面的敌人一切都不能用过去的经验去揣度。在敌人打完第一枪之后,虽然对面的战场依然灯火通明,但是黑火药激发产生大量的烟雾遮蔽了战场状况,所以在这种烟雾的遮蔽之下,他根本无法看清楚对面敌人的和自己冲锋弟兄们的情况,仅仅只能从声音判断出战场上的态势。一轮轮的清脆枪声每一次响起都在撕扯着努汉的心扉,此时的他,真的极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如果按照以往大明军队火枪击发的速度,半刻钟之内(一分钟,古代一个时辰等于六十刻)能有第二枪就了不得了,已经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可在现在,对方的枪响似乎是无止境的,连绵不绝,节奏感异常强悍,在哨音和鼓点的指挥之下,有条不紊的不断响起,最终到枪声消失,努汉心中默数,居然在在极短的时间内听到了十轮的枪响,这是一个绝对超出他理解程度的结果,明白火器威力的他当然非常清楚,如果火器能有如此的射速,再加上它本身过人的杀伤力,哪后果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而是几何数倍式的递增,当然努汉不懂什么是几何倍数,但在他如今的观念里面能够清晰的明白,敌人的火器强悍,了不得。要知道西门敌人特意留出了这么一条通道,并没有设置路障之类的东西,如果换成其他地方呢?比如说城东、城北、城西,敌人利用设置障碍陷阱的状态下,让自己进攻冲锋,那要多少人才有可能填平对方的攻势,近身接触对方发挥自己的优势呢?这点在努汉的心里面是没有丝毫底气的。烟雾总会散去,战斗必然走向结束。当一切重新归于寂静之后,努汉看到自己的弟兄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着的,在地上零落的躺卧着,毫无生气,而敌人端着长枪一枪枪的朝着地上的武士刺去,很明显这是防卫他们的假死,装死,威胁到阵地的安全。努汉再怎么不想承认,他只能面对现实,这支百人队已经全灭了。低声叹了口气,虽然这百人队的弟兄们死了,但是他们死的还是有价值的,至少模索出了一些有价值的情报,敌人火器的犀利远非一般攻击能够承受的,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怕未知,一旦能够知道对方的长处和有点,努汉相信总是能找到办法克制的,他没有再在这里呆下去,一方面是对死去兄弟的内疚感时时刻刻的撕咬着他的心,另一方面他也的确忧心,不知道那边出城探查的另外一小队士卒如何了?
当视角拉到城东,在这边努汉派出了五位精英人物,可以说他手下最出色的哨探去执行侦察任务,为首的就是罕尔虎。他们找到了一处黑暗的死角,一个个的偷偷模模的溜了下去,落地之后,静静的趴伏在地面,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猎手,等待城西的佯攻所闹出来的动静,来掩饰自己的行踪。很快城西开始喧闹了起来,在急促的哨音中,连带着城东对面战壕的敌人也动了起来,做出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罕尔虎手下的几名勇士其中一位年纪最小的叫做海图,耐心不够,往上微微抬了抬身子,看了看对面,并没有太多的动静,于是小声的说道:“虎哥,我们动起来吧,看样子敌人似乎将注意力吸引过去了,没啥太多的动静。”
罕尔虎没有立刻回答海图的话语,略微沉寂了会儿,训斥道:“给我老实点,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海图听到罕尔虎的话语,有些不服气的嘀嘀咕咕的小声说着什么,但终究是不敢对这位平日里就很有威望的大哥多说话语,只得老老实实的继续趴伏了下来。说真话,也难怪海图难耐,要知道这些女真哨探可没有青年军那么好的冬季作战装备,又没有经过冬季潜伏的训练,无法知道在寒冷的天气之中,如何有效的保持体温,所以海图有些坚持不住也是正常的,他们趴伏在冰冷的地上如此之久,已经是了不得的忍耐力和纪律性了。
就在海图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如同城西一样,照明燃烧弹在投石机的作用下,呼啸而来,砸在地上形成了一片火海,海图此时才伸缩了一下舌头,有些庆幸刚才自己头头的坚持,要不然的话,自己这边如果行动起来,估模着没片刻功夫就要成为烧鸡了。这个时候西边的声音愈发的响亮了起来,紧急哨音,各种嘈杂喊叫,凄惨的呼喊声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罕尔虎心里面一阵阴晦油然而生,恐怕城西的佯攻受到了不少波折。半晌后,城西的声音消失的无隐无踪,而敌人在一阵紧急的哨音和吹响的号角声中,全部消失的无隐无踪,连人影都看不到一个,刚才人头涌动的现象,仿佛从未存在一样。当这一切归于寂静之后,罕尔虎小心的挪动了一形,发现地面的火焰小了不少,光明渐渐消失,黑暗重新降临大地,而敌人没有再次投掷那种落地能够引起一片地域燃烧的火焰武器,心里面盘算了一下,知道机会来了,小声的唿哨了一声,通知其他的伙计们,该动起来干活了。于是他在小心谨慎的心情下,开始往前一点点的挪动而去,而其他人跟在后面跟在他的侧后方一起往前匍匐前进。
爬了大概五十米左右,一直都是平安无事,正当罕尔虎对敌人设置障碍的某些功能性产生怀疑的时候,突然嘶一声微弱的申吟声传到了罕尔虎的耳朵里面,他立刻停下了前进的速度,回头观察了一下四周,只是这个动作本身来说是徒劳的,因为眼下的环境伸手不见五指,能见度极其低下,在无法观察到周围状况的时候,他只能低声问道:“怎么回事,谁受伤了?”
“我,是我,虎子,被地上的铁棱划了一道,没事,你们继续走着,我在后面歇会儿。”听声音分辨这是老荼达在说话,但很快罕尔虎就从他说话时,断断续续流露出来的强自压抑着的微弱申吟声,很明白的分析到,恐怕这位老荼达并不是简单的被划了一道,受伤应该是不轻。可眼下,罕尔虎心里面很明白,时间就是生命,这种险地,越停留的久危险性自然也就越大,为了集体的安全,为了自己身上的任务,他强忍心中的焦急,只是低声说道:“荼达老哥,你要是顶不住,就先回去,要是上面问起来,就说是我罕尔虎的吩咐。”荼达虚弱的哼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息,而一股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
微微叹了口气,罕尔虎努力轻轻学了一声田鼠的吱吱声,示意后面的弟兄不要停顿,继续前行,但是要小心些,地上有倒刺潜伏。刚爬了没有两下,罕尔虎突然摆了摆手,制止了后面人的身形动作,轻轻的用手在地上扒拉了一会儿,很快抛出了一个倒三角的铁棱,这明显是敌人散落地上的陷阱和障碍之一,轻轻抚模了一下铁棱的尖部,感觉手指头一阵轻微的刺痛,很明显这铁棱可是锋利的紧。他从身上撕扯下一块衣布,将铁棱缠绕了起来,然后放进怀中,这种明显的凶器,一定要带回给上面看看,要不然弟兄们如果盲目的开始冲锋的话,恐怕最终因为这种东西的损伤可是小不了。接着他示意后面的弟兄集中起来,沿着自己的前进路线爬行,此时地上的火焰已经熄灭,他在黑暗之中缓缓的向前模索着,一路上清理出了最少五、六十枚铁三棱,总算爬行了一段时间之后,明显感觉没有铁棱的存在,这让罕尔虎松了口气,暗中想了想,加快了移动的速度,就在这一刻异变骤生,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了起来,让罕尔虎一愣,他立刻明白过来,这铜铃是敌人所布置的某种预警的措施。说起来罕尔虎也算是机警,知道自己的侦察任务已经失败,再待下去纯粹是拿自己和弟兄们的生命开玩笑,于是根本不等对方敌人做出反应,直接喊了起来:“跑,快跑,大家往回跑~!”说完,从地上一跃而起,直接往城池里面狂奔,哪气势如同夺命狂花一般。
刚跑了没有十米,轰的一声,敌人的阵地方向突然冒出了震天的巨响,他踉踉跄跄的跑着,感觉身边的大地在颤抖,紧接着轰的一声,一阵火花冒了出来,罕尔虎清晰的看到跑在他前面的海图,哪位平日里英勇无比的壮小伙子,在轰鸣之中被一颗球状的物体从空中散裂的碎片割的四分五裂,来不及多想的他就感到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后,昏死了过去。当然昏死过去的罕尔虎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幸运,就在他昏死过去的之后,他的敌人青年军连续丢了几次燃烧照明弹,将他死去的几名战友的尸体都烧成了炭状物体,而他自己却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也许是天神庇佑了这位勇士吧,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幸运之神青睐了这位乌拉部的小伙子,不管怎么说,他总是活了下来。
罕尔虎的昏迷并没有保持太久,在剧痛之中醒过来的他,先是镇定的深呼吸了几次,检查了一下全身,发现身上的伤势并不算太过严重,只是头部被擦破了一些油皮,于是定了定神,爬回了城墙根部。当他到达这里的时候,却在这里看到了一个背身倒在地上的人影,一动不动,他连忙急爬了几下,上前用劲将哪人翻了过来,却发现,眼前是老荼达,他连忙在这位老哥的身上模索了几下,却豁然模到了一些软软冰冷的东西,心中莫名的一惊,立刻反应过来,是,是内脏~!此时一种悲伤从心底涌现出来,罕尔虎明白了一切,滚烫泪水从这位铁打的汉子眼眶之中流了出来。原来英勇的老荼达刚才被敌人埋藏在地上的铁棱划开了胸月复,五脏六腑都已经流淌了出来,他为了不泄露战友弟兄们的身形,为了弟兄们的安危,保证任务得到最终的完成,依靠着无比的意志,强忍疼痛,默默的爬回了城墙的,直到这里他才在悄然无声之中死去。哽咽着的罕尔虎痛苦的哭泣了一会儿之后,似乎心中的悲伤得到了某种宣泄,接着他跪倒在地,朝着老荼达嗵嗵嗵的磕了几个响头,喃喃自语的说道:“荼达老哥,好走,放心吧,你的儿女们,只要这场战争我不死,他们今后的生活我会照顾的。”默默的祈祷完之后,淡淡的叹了口气,罕尔虎将荼达的尸体绑在了绳索上,低声说道:“好兄弟,咱们回家~!”接着扯了扯城墙上的绳子,通知上面的守卫们拉自己上去。
城西佯攻彻底失败之后,努汉心里头憋着一把火,这把火烧的他浑身难受,只是不知道如何去发泄。现在的他还顾不上太多的思考这场仗会打成什么样子,因为城东出城侦察的弟兄们还没有发回消息。他转到城东想要看看什么情况,却正好遇见对面的敌人在开炮的情景,密集的炮声让努汉的心拔凉拔凉的,此刻的他还能说些什么呢?从炮声能够听得出,敌人的炮多的吓人,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如果说刚才的集团式的火枪轮射让努汉心里面产生了微妙的情绪,那么现在的炮声可以说摧毁了这位有着复杂经历的汉子最后一点点希望,让他的心胸之中充满了绝望,是的,只有绝望,只剩下绝望,彻底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