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半个月后,葛山乡的煤矿又热火朝天地进入生产旺季了。
贺红玉还是下定了决心,这是她答应了晨阳的事,当然要做到。为此,她也跟罗威打了招呼。
罗威第一时间就跟胡晨阳通了气,问他还要不要保留在天红煤矿的股份?
胡晨阳道:“还保留干什么?贺红玉都要撤出,你还想什么想?跟着整体转让呗。”
“行,听你的。”
罗威还知道,贺红玉在冠城乡运输公司也有股份,不知她想不想转让?如果她想转让,罗威想全部接下来。
不料想,贺红玉道:“转让运输公司的股份?想都不要想。你问问‘猴子’,他转让不?他转让,我倒是想全部吃下来。”
罗威这才确信:贺红玉没疯,也没傻。
……
贺红玉已经接触了几个想接手天红煤矿的人,有些是她以前的客户,有相当实力,也想搞煤矿,转手给他们,也比较放心。
然而,最终接手天红煤矿的,还是李诚彬介绍过来的彭老板。
其实,彭老板并不是李诚彬的朋友,而是左市长的朋友。
彭老板带了几个人来天红煤矿考察,其中二个人还下到井下实地勘查,还仔细验看了所有证、照,确实很专业。
在转让价格上,谈得还算顺利,彭老板这人比较大气,而贺红玉的要价也比较公道,二人没有过多讨价还价,贺红玉手下的人马,彭老板也基本上愿意全部接收,只是提出要换一个人:那就是财务经理。
对这一点,贺红玉并不难理解,也早有准备。
煤矿转让以后,彭老板并没有急于更改煤矿的名字,或许,他觉得天红煤矿这个名字不错,没必要更改。
对此,官方的说法是:“我县招商引资又取得重大突破!”
有人觉得:来了一个比“红狐狸”更大的老板,也算得上是重大突破吧?
……
天红煤矿成功转让,贺红玉一下就轻松了许多,睡觉都踏实了,这才真正体会到,胡晨阳劝她转让煤矿,真是为了她好。
转让煤矿的事,父母都不反对,倒是她大哥大嫂觉得可惜,但也没办法,大哥在乡里工作,是拿国家工资的,天红煤矿是许天财、贺红玉一手搞起来的,大哥大嫂没帮上多大忙,也没股份,没什么发言权。
当时大哥没全力支持妹妹搞煤矿,也是有原因的,家里人对那个妹夫许天财没信心,谁也没想到,许天财会死在车库里。那时,大家都劝红玉把天红煤矿转让掉,红玉却不肯,独自撑起了天红煤矿,居然把天红煤矿经营得那么“跑火”,几辈子的钱都让她赚完了。
贺红玉自从在市里见了胡晨阳一面,就多了一个心结:她究竟是不是郑民怀的私生女儿?
回到县里后,她就一直在琢磨这事,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姨父和姨妈都对她好,但是,也只是对她好,对她那个大哥,一般。
现在想来,是有点不对劲。
可是,她又不敢开口问姨父,七十多岁的人了,又身患绝症,她怎么好开口刺激他?
很纠结!
不知道大哥大嫂有没有听说过?
这天,贺红玉从医院出来,到街上给侄子买了台学习机,然后去了大哥家。
贺红玉的大哥名叫贺江喜,是葛山乡政府的一般干部,很老实的一个人,也没读过大学,都快四十岁了,还是个普通干部,难得有什么应酬,每天下班准时回家,然后就老老实实干家务活,连老婆的内衣、短裤都洗,还拿到外面去晒,让乡里人当笑话说。
照理说,有大哥这么一位顾家的丈夫,大嫂应该满意了?恰恰相反,大嫂根本看不起自己的老公,整天拿他跟那些有一官半职的或者赚钱比他多的人比,“人比人,气死人”,贺红玉觉得,大嫂这种人,没准哪一天就气出毛病了。
而对贺红玉,大嫂倒是很巴结的。
对大嫂这种人,贺红玉历来反感,平时也很少到大哥家来,就是不想看大嫂那副嘴脸。
还好,大嫂没在家,大哥正在家剥毛豆呢。
跟自己的大哥,也不用绕太多的弯子,贺红玉直接就问道:“大哥,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人背后说我什么闲话?”
大哥想了想,道:“有是有一些。”
“哦?说我什么?”
“说你有座‘红楼’,专门拉干部下水。”
“还有么?”
大哥又想了想,道:“不说了吧,很难听。”
“说嘛。”
“还说……说你跟矿工乱搞。”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些传闻早就有,贺红玉并不生气,又问:“还有么?”
大哥又想了想,道:“没有了吧?”
贺红玉突然问道:“有没有人说过,我跟姨父是什么关系?”
大哥有些意外:“什么意思?姨父都七十多岁了,得癌症都十多年了,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他娘的也太不靠谱了吧?”
大哥没听懂,还以为人家是说姨父跟外甥女关系不正常。
贺红玉就知道,从大哥这问不出什么了,他根本就没想过,红玉会是姨父的私生女。不必再问了。
想来想去,贺红玉只好去套母亲的话。
贺红玉问:“妈,姨父和姨妈怎么就对我那么好呢?”
母亲笑道:“对你好还不好啊?”
“我是说,他们对我特别好,比对大哥好多了。”
“你姨父特别喜欢女儿,他女儿疯了,就把你当成他女儿了。”
这样解释也说得通,只是,贺红玉发现,母亲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是望着别处的,没有直视她。
还是没搞清楚。红玉有些灰心了,转念一想,算了,不问了。自己是不是姨父的女儿,都差不多,姨父对我那么好,就当是他们的女儿吧。
所以,贺红玉去医院去得更勤了。
郑民怀的情况,让县人民医院几个最好的外科、内科医师都有些困惑:很难理解这个如风中残烛般的老人,为什么能挺这么久?最后大家得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或许,大多数癌症病人都是吓死的,是他们自己放弃了求生的,而郑民怀,此人的求生愿望非常强烈,意志也非常顽强!
郑民怀的情况,已经作为县医院的一个特殊病例,报告给省医学院了。
当初,郑民怀的癌切除手术就是在省医学院附属医院做的,胃癌晚期,且有多处病灶,专家会诊后的意见都是“预后不良”,没想到,病人竟然存活了十年以上,也算是不小的奇迹了。
省医学院最权威的专家之一宋承宗教授也是参加过会诊的人,对郑民怀的情况很了解,加上他又是新峡县人,是宋麟庐老人的儿子,每次回新峡县,宋教授都要到县医院来,向自己的几位弟子了解郑民怀的情况,与郑民怀也算是老熟人了。
宋教授还征得郑民怀的同意,让郑民怀免费试用几种新的抗癌药物,是不是起了什么作用,也很难讲,宋教授也认为:病人的意志力确实很重要。
在医院,贺红玉告诉姨父:天红煤矿已经转手了,这几个月,要在医院好好陪陪姨父。今年秋天,自己可能会去赣源省财经学院成人本科班读三年书。
之所以会选择赣源的学校,贺红玉还是不想离家里太远。
再说,胡晨阳的“家”就安在省城,贺红玉觉得,自己在省城读书,至少在空间距离上,跟胡晨阳也近一些。
郑民怀对贺红玉的心思看得很透:转让煤矿、读书,这一连串的决定,怕是都和胡晨阳那小子有关。
对胡晨阳离开新峡县就不再和贺红玉联系,甚至走之前连招呼都不打的做法,郑民怀其实也很理解,甚至欣赏这小子做事果断,郑民怀也要求红玉不要再跟胡晨阳联系,当断则断,对大家都好。
郑民怀说:“你要理解他。他做了乔光荣的女婿,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乱来啊。真要搞出什么事来,够他喝一壶。”
其实,郑民怀更多的是为贺红玉担心,希望她放下胡晨阳,找个合适的,踏踏实实过日子。
贺红玉也很矛盾,以前能跟胡晨阳在一快,那是因为他还没结婚,二人偶尔私会,谁也管不着。现在不一样了,胡晨阳结婚了,是别人的丈夫了,再跟她来住,性质就不一样了。真要被组织上察觉,追究起来,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再说,她也是有个性、有自尊的女人,如果胡晨阳真对她绝情了,那她也就死心了。
所以,她也一直犹豫着,不敢贸然去找胡晨阳。
上次去见胡晨阳,那也是因为有阿炳、陈大军在一块,这样去见她,不显得突兀,大家都自在一些。
那天,二人单独在一起,她鼓足勇气要他“再上去坐坐”,胡晨阳却委婉地拒绝了她。
那一刻,她确实很失望。
后来,二人在车上的谈话,表明胡晨阳还是关心她的。
胡晨阳不是那种绝情的人,他有他的苦衷。
那天,二人还交换了手机号码,算是恢复联系了。
不过,胡晨阳也交待了一句:“我这个电话,是市委书记专线。24小时开机。”
市委书记专线,意味着你可以随时找到他,但是,也别轻易打。
……
今天,贺红玉在病房里接到了胡晨阳的电话。
胡晨阳开口就问:“红玉,你现在在哪?”
“在医院。跟姨父在一起。”
“郑书记还好吧?”
“还好。”
胡晨阳这才道:“红玉,我听罗威说,你已经把煤矿转让了?”
“恩。本来早就想转让的,遇上县里整顿煤矿,拖了一下。”
“转让了就好。”
“是。这些天,我睡觉都踏实了,真的!”
“恩,很好!”
“读书的事,我也考虑好了,我想读经济专业。初步联系了一下,准备到赣源省财经学院成人班学习。”
胡晨阳沉默了一下,道:“省里的学校?档次低了点吧?”
“你的意思呢?”
胡晨阳道:“至少要是重点大学吧?比如京城的,沪城的,或者南京、武汉的大学吧?”
“早不说。”
胡晨阳道:“现在说也不晚吧?还是选择好一点的学校吧,贺总,你不会是舍不得学费吧?呵呵。”
贺红玉也笑:“是,舍不得,学费你帮我出,好么?”
“没问题,我帮你出!”
“那你出好了,以后,说不定我还出国留学呢,你也出?”
“啊?出国就不必了吧。”
说笑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贺红玉心里还是蛮高兴的。
不管怎么样,胡晨阳是关心她的,他不是一个绝情的人。
姨父问:“刚才是胡晨阳的电话?”
贺红玉承认道:“是。”
“他要帮你出学费?”
“我哪会要他出,说着玩的。他让我选个好一点的学校。”
“这个意见好!”郑民怀很是赞赏!
贺红玉道:“其实,我选赣源省的学校,是想离得近一些,我可以开车去。隔十天半个月,可以回来看看您。”
郑民怀摆摆手:“你啊,既然去读书,就安下心来好好读书,管我这个老病号干什么?我不是有你姨妈照顾么?再说,你也不能辜负人家胡晨阳一片苦心啊。”
“什么苦心?”
“这还不明白?他让你去大城市,好一点的学校,除了读书,增长知识,还一个好处就是开阔眼界,多接触、多认识一些优秀的人,也许,还能找到自己的归属?”
贺红玉心里一惊:“啊?他原来还有这个意思啊?”
郑民怀看了贺红玉一眼:“应该是有这个意思吧?这小子,心思慎密,不过,瞒不过我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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