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景炀这时背着双手,领着穆晓云等人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听到张亚东的话,他慢悠悠地说:“涉外的房地产买卖,并不是一纸合同就成事的。还要走很复杂繁琐的程序。”
一言惊醒梦中人,张亚东猛拍自己脑袋:“我真是老糊涂了!”他对叶菁说,“叶菁,你跟那些人签合同,还有没有办其他手续?”
语气里,对叶菁的态度也亲热了很多。
叶菁还没有说话,穆晓云的话又从门外飘来:“刘律师这几天都会留在云南孙氏大厦里办事。对孙氏有关的客户,他收费可以打折的。”
这就是说,孙景炀不但答应帮忙,而且连律师都提供了。刘律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经济律师,有他来做法律顾问当然比亚东集团自己的律师要强得多。张亚东夫妇感激不尽地谢了又谢,这才毕恭毕敬地把孙景炀送出亚东集团大门去。
一上了孙氏的劳斯莱斯,孙景炀就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穆晓云,嘴角翘起:“好厉害的连环计,为什么刚才降低佣金的提议,你要借叶菁的嘴巴来说?”
从直升飞机上下来,穆晓云就跟孙景炀提出了两点建议:一、马上通知最好的律师,做好要跟亚东集团撕破脸皮硬碰硬的准备;二、为亚东集团准备一条后路,供张亚东下台阶用。
前者,是为了让张亚东知道,孙氏并不怕他,而且有的是办法让张亚东死无葬身之地。不要让他抱着买卖不成他还能安稳做云南王的幻想。
而后者,则是如果张亚东回心转意,留他三分薄面。省得到时候狗急跳墙,伤不了孙氏,伤了在场的人也不好。
穆晓云的提议恰恰跟孙景炀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二人一拍即合,分头行动,才有了刚才那一幕。只不过孙景炀想不到的是,原本应该让穆晓云提出来的建议,她在最后却暗地里通知了身在亚东集团的叶菁,把功劳让给了外人。
这是孙景炀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一点,他惋惜地说:“如果由你来提出,在商务谈判上扭转乾坤,这个新闻传出去一定很多大企业抢着要你。”
“刚才也算不得什么上台面的商务谈判,只是孙氏和亚东集团的私底下交涉而已。反而是叶菁,因为一切事件都是由她而起。如果我提出佣金降低,张亚东一定会答应,回头却会把少赚的钱怪到叶菁头上。而现在,叶菁闯的祸,又由叶菁解决了,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更圆满?”
孙景炀摇摇头,依旧不置可否:“不知道你的脑瓜想什么。自己的功劳不要,让给叶菁那个鼠目寸光的老女人。”
叶菁粗鲁无能而且虚荣心又强,孙景炀对她没什么好感。
窗外,昆明美丽的夜景次第而过,穆晓云扭头看着车窗外五光十色的灯火,若有所思:“我听过一些八卦,早年张亚东在中国、缅甸两边跑的时候,叶菁一直跟着他。有一次他们在滇越铁路上遇到不法商人驳火,张亚东被流弹一枪打到了大腿,还是叶菁背着他,靠着两条腿硬是跑到了边防哨所里去的。”
这些八卦,孙景炀从来没有听过。他愣住了。
灯光掩映在穆晓云秀美的脸蛋上,晴暗不定。她的声音很遥远,带了一丝淡淡的感伤:“少年夫妻老来伴,张亚东也是因为这样,才对叶菁不离不弃吧。和商业,和前途,和职场无关,给他们制造一个机会,让他们夫妻重归于好又何妨?”
自己曾经有过一段破碎的婚姻,虽然已经再世为人,那些阴影却不是轻易能够忘记的。
所以,反而羡慕张亚东和叶菁这样打打闹闹,却不离不弃的老来伴。
孙景炀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还是噤了声。车上一时寂然,过了良久,穆晓云才再度开口。这一次却已经把刚才那淡淡的哀愁驱赶殆尽,只剩下她一贯的冷静:“接下来,我们还需要回去部署一件事……”
“还有后着?”
孙景炀失声道,穆晓云乌黑的眼眸一霎不霎地盯着窗外,说:“孙氏还需要办一个隆重的签约仪式,跟亚东集团签下新的合约。让孙氏的各个分包销商知道,孙氏的实力以及胸襟气度。”
让他们知道,背叛孙氏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同时也知道,孙氏是多么的宽宏大量。
这是敲山震虎吗?
“这是杀鸡儆猴。”
穆晓云笑了笑,这一晚上她转换了两个角色,虽然在前场跟张亚东交锋的是孙景炀,但作为幕后策划的她也一直没有停过计划部署。如今说完最后一步出来,她的精神整个放松了,倦意阵阵地涌上来,她觉得自己眼皮开始打架。
孙景炀看她忍着困意还跟自己谋划的模样,心中实在不忍,柔声说:“倦了就睡一会吧。”
“嗯……”
一声还没有答应完,穆晓云蜷缩在商务奔驰的车后座上,睡着了。她睡着之前,下意识地把自己离得跟孙景炀远远地,孙景炀目睹此景,只好暗暗叹了口气。
她,终究还是防着自己。
没过一会,车子转了个急弯上了高速公路,穆晓云在惯性作用下倒在了孙景炀肩膀上,然后她干脆趴在了孙景炀腿上,呼呼大睡起来。
“喂……”
一股热气从孙景炀下半截直升起来,可累坏了的穆晓云无知无觉。孙景炀身材修长结实,俨然是个最好的枕头。孙景炀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好一会,他见穆晓云还是呼吸均匀地睡觉,才试探着动了动肩膀。
没反应。
孙景炀于是换了一个姿势,好让穆晓云枕得更舒服。随着孙景炀缓慢的动作,穆晓云乌黑的发丝一缕缕地滑落下来,像绸缎般铺洒在孙景炀膝盖上,隔着西装裤上好的布料,孙景炀能够感觉到穆晓云颈脖还有脸蛋肌肤的温度。
比最妖娆的逗引还要惹人遐思。
“哼……说是防着我,又这样睡觉。”
孙景炀好不容易才收起心猿意马的念头,任由穆晓云这样枕着自己,他往后靠着汽车座椅想别的事情去了。
又想了一会,孙景炀自己也发出了均匀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