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曲着脚,和衣躺在乌木榻上,杨氏坐在床沿上,抚模着他的脚,眼中滴下泪来,乔枫则焦急地立于一边。
乔木冲了进来:“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乔越看着乔木,略显昏黄的眼中透着一丝后悔,他低下了头:“木儿,父亲悔不该听你的话。”
杨氏哭道:“木儿,你父亲与薛家的人,一道坐车却郊外赏花,可不知怎地,马车轮子忽然从车梁里滚出来,你父亲与薛庆老爷双双跌下马车,马车压了过来,就这样他的脚,他的脚……”
杨氏哽咽不忍再说,乔枫接下去说:“郎中刚刚来说,父亲的左脚今后,断不能再行走了!”
什么?
乔木看着父亲那一动再不得动的左脚,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喃喃道:“难道薛老爷也摔断了脚?”
乔枫摇摇头:“薛老爷却是一点事也没有,只受了点皮肉伤。”
乔木心痛难忍,“父亲,这里面一定有古怪。论理这摔了车,要受伤应该两个人都受伤,为何独独只有父亲受伤呢?再说了,父亲的马车用了十多年了,从未出过事故,如何偏偏这次就出了事故了呢?”
乔枫听了,点点头:“木儿说得对,父亲,孩儿也认为,此事有古怪。”
谁知乔越却摆摆手:“这都是天意,与人无尤,你们万不可调查此事。”
乔木觉得奇怪,父亲并非胆小怕事的人,这次摔了脚,有这么多疑点,却叫他们不要调查,这似乎不符合父亲的本性。
难道父亲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乔木拉着乔枫出来,低声说道:“哥,父亲不让我们调查,我们可以偷偷调查。我们先看看这马车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枫令人将出事的马车抬过来,马车车身略有些磨皮、退色,并无大损,车轮子中其他三个也都完好无损,只有一个车轮与车身连接处无故断裂。
乔枫检查完了说:“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在车轮上做的手脚,父亲正好坐在这个车轮这一边,而薛老爷却坐在另一边。当车轮滚落,马车侧翻时,父亲便从马车里跌出来,整个马车便压在父亲身上,而薛老爷因为坐在另一侧,并未受压。”
乔木说:“薛老爷似乎是早就料到马车会翻,要不然,他为何不同坐在父亲那一侧?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乔枫问:“木儿,就算如此,可是我们的马车一向是自家人看管,薛家的人从未碰过,他也没法在我们的车轮上作手脚呀?”
乔木想了想,顿时恍然大悟:“哥,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怪不得父亲刚才会让我们不要调查,因为,这在车轮子上作手脚的人,联合薛庆害父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叔父乔无用!”
乔枫一怔:“这怎么可能?”
乔枫眼神一厉,娓娓道来:“薛家人因为嫉恨我们乔家茶叶年年上升,便产生了加害父亲之心。可是薛家人对外一向以正人君子形象示人,明的不敢来,便来暗的。叔父一定是收了薛家人的钱,故意给父亲作轿夫,这样便有机会在车轮上作手脚。薛家人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达到他们称霸茶叶界的目的!”
乔枫倒吸了一口气:“真想不到,叔父为了利益,可以如此加害父亲!真是无耻小人!”
乔木一双明眸暗含忧虑:“我更加想不到的是,以父亲之聪明,是不可能猜不到整件事是如何发生的。可是,父亲却宁愿选择放过叔父!”
夜凉如水,杨氏端了饭菜到乔越榻边,亲自喂给他吃,乔越说:“你也真是的,不过是摔伤了一只脚,你怎么将饭菜端到这里来了?我又不是不会走,是不是?别担心,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像往常一样走路了。”
乔越说着还故意笑了起来,可是见杨氏与孩子们个个都哭丧着脸,他说:“你们干什么?我还没有死呢?你们就这样了?”
乔松哭着扑到乔越怀里:“父亲,你脚疼不疼?松儿给父亲揉揉腿。”
乔松一双稚女敕的手按在乔越的脚上,乔越大叫起来:“好痛!好痛!轻点!”
乔松哭得更响了:“父亲骗人!父亲的脚根本就没有知觉了,怎么可能还会痛?”
乔越模模乔松的头,笑道:“父亲的脚根本就没事!松儿不信?好,那父亲现在就站起来给松儿看!成不成?”
乔松摇着头:“松儿才不信呢。”
乔越将手伸给杨氏:“夫人,扶我站起来。”
杨氏一怔,但看乔越一脸认真的样子,只好听话地扶住他。
乔越用力咬着牙,竟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原来父亲的脚没事!太好了!”乔松大声欢呼。杨氏也惊喜地看着他:“老爷,你的脚真没事?”
可是只有乔木看到,乔越是用双手死死抓住床柱,用手的力量“站立”起来的。
床榻被乔越抓得隐隐作响,床帐从顶上散散下来,正好遮住了父亲那经落满汗水的笑脸。
泪,盈上了眼眶,乔木不忍再看,转身离开了屋子。
长长的裙裾拖过泥地,她用手一提,绸裙的丝滑细腻通过指尖传遍全身,正如今夜寒风的凉透。
她对哈密说:“马上备车,我要出府,不可让我父母亲知道。”
她说完就取了件披风披上,往胸前一拢。
哈密将车备好,乔木便坐上了车,哈密问:“姑娘,您这是要去哪里呀?”
“去找叔父。”乔木眼色一厉,乍露一汪寒光,“对了,这里哪里有卖上好的蛐蛐儿?我要买一个。”
哈密虽然不知道乔木要干什么,可见乔木今日的神情严肃得可怕,不敢多问,便带她去虫艺铺里,乔木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取出来,不惜重金买了只绿翅蛐蛐儿。
从虫艺店出来,月亮已上柳梢头了,乔木正寻思着要去哪里寻找乔无用,车开过赌坊时,正见乔无用垂头丧气地坐赌坊走出来。
“停车。”乔木忙说,掀开车帘子偷偷看着乔无用。
只见乔无用拉着一个家丁打扮的人的手,哀求道:“我说你就再给我一绽银子嘛,我都帮你们薛家除了这么一大害了,你们怎么只赏了这么点银子?”
那家丁冷冷地推开他:“乔无用,你好不识抬举,明明叫你将两个车轮都弄断,你只弄断一个,害得乔越只不过伤了一条腿,原来我们是怎么说来着?说是要将乔越压死了一了百了,你都没做好,我们老爷愿意赏你银子已是很好的了,你还敢再索要?”
乔无用对着家丁的背影甩手甩脚地骂道:“真小气!这么点银子,我一赌就花光了,还不如帮我哥呢!”
乔木听着,听着,心里就忿恨难忍,她掀一掀车帘子,就下了车,朝乔无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