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云开雾散
四维彩超，全名为四维彩色超声诊断，仪器就叫做四维彩色超声仪，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彩色超声诊断设备。“4D”是“四维”的缩写。第四维是指时间这个矢量，所以也被称作实时三维。4D超声技术就是采用3D超声图像加上时间维度参数，能够实时获取三维图像，超越了传统超声的限制。它提供了包括月复部、血管、小器官、产科、妇科、泌尿科、新生儿和儿科等多领域的多方面的应用。其结果是：能够显示您未出生的宝宝的实时动态活动图像，或者其它人体内脏器官的实时活动图像。
通过四维彩超，准妈妈们不再只是能够感受到胎儿的心跳和活动，而是可以实时地亲眼目睹肚子里的小宝宝的真实表情和动作。而且，四维彩超可以从多角度、多方位地观察子宫内胎儿的生长发育情况，为早期诊断胎儿先天性体表畸形和先天性心脏疾病提供准确的科学依据。如唇腭裂、脊柱裂、大脑、心脏、肾脏、骨骼发育不良等，都可以准确地做出判断，从而可以更加及时的治疗，或者终止妊娠从而避免残疾儿的诞生。
顾爽慢慢地走进四维彩超室，里边坐着两位彩超医生，看到顾爽进来，坐在主位上的医生示意让她到检查床上躺好，顾爽默默地做了。
躺在检查床上，身旁就是两名医生，还有仪器运作的嗡鸣声，可顾爽却觉得自己身前身后都是悬崖峭壁，她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没有任何依靠，手脚冰冷。
四维彩色超声诊断和普通彩超的操作基本相同，玻璃冻挤在皮肤上，沁凉入骨。让本就紧张的顾爽更是觉得脊背僵硬，如此情况下，仿佛肚子里的小生命也感受到了顾爽的紧张，竟突然动了动。
“别紧张，放松……”彩超医生手里拿着彩超探头，轻声地提示顾爽，只是话未说完，就发出一声惊异，“咦，刚刚三个月的胎儿居然有胎动了……呵呵，小家伙够活泼的！”
顾爽的手下意识地抬了抬，想要放到肚子上感应来自小生命的最初的生命悸动，手抬起来，却又慢慢地落在了身侧，慢慢握紧。
深深地吸一口气，将心中升起的酸涩和悲凉压下去，闭上眼睛，默默祈祷：“我不要聪慧卓绝，也不要容貌出众，只希望孩子们都健健康康的，然后可以快快乐乐的长大就好……”
“嗯，放松……放松……”彩超医生不断地提醒着。
顾爽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力配合，可身体的紧张根本没办法克制。
“嗳，真是双胞胎啊……”旁边的辅助医师出声道，“呵呵，这俩小家伙果然够活泼的，瞧，其中一个居然抱着另一个脚……”
顾爽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抱着另一个的脚，那么说，两个胎儿至少是位置颠倒的吧？那么，两个胎儿就不可能是连体？
“医生……不是连体儿？”顾爽开口询问，声音却干涩黯哑的仿佛铁器滑过玻璃一般刺耳，而且还颤抖的几不成声。
“连体儿？呵，不是……”辅助医师笑道，“你可以睁开眼睛自己看看啊，你那边就有子屏幕，同样能够看到。”
其实，顾爽没用他提醒，已经看到了安置在头侧墙壁上的液晶显示屏，上边的图像有些模糊，似乎还在蠕动，那医师没有提醒的时候，顾爽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什么，竟他一提醒，顾爽的眼睛就盯在大屏幕上转不开了。
所谓的四维彩超，虽然号称可以实时观察到胎儿的表情，但怎么说也不像普通视频那样清晰，画面模糊不说，色彩也比较单调，有些像是影楼中处理出来的怀旧照片的调调，不过，顾爽一用心，还是很快就辨别出图像中的两个小身子来了……
果然，两个不太大的胎儿头尾交错着，其中一个看得出来稍稍……胖一点儿，但另一个虽然稍显瘦小一点儿，却正双手呈抱合状，捧着稍胖的胎儿的一只脚……
目光确定，两个胎儿除了抱着脚的那一处重叠外，其他地方分割的非常清晰，而且，可能是因为胎儿还不太大的缘故，子宫内空间相对并不算拥挤，两个胎儿慢慢地有一些细微的动作，那个稍稍瘦小一些的胎儿，顾爽很清晰地看到她（他）的一只小脚动了动……
不是连体儿！
这个认知确定的刹那，顾爽的身体蓦然放松下来，泪水仿佛决了堤的洪水一般，肆虐而出。
“不是……不是，连体儿……不是连体儿……”泪水早已经覆盖了她的双眼，模糊了她的视线，但顾爽却丝毫不肯转开视线，哪怕一瞬。
喃喃地把这这句话重复好几遍，顾爽才猛然记起一件事情，连忙道，“大夫，我们可以要求拍摄胎儿照片和视频吧？”
虽然她一直没有告诉家人之前的担忧，但孩子们都很健康的喜悦，她却非常迫切地，而且必须要同家人一起分享！
“呵呵，现在的胎儿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图像视频都没有多大意思，你还是过段时间，等到五个半月到六个半月的时候再拍吧。到时候，胎儿发育基本完成，也有相对清晰地表情了！”辅助医师是个年轻的女医生，相对的爱说话一些。
坐在主位上的彩超医师却沉稳多了，除了几句剪短的提示外，一直保持着沉默。
确定了不是连体胎儿，顾爽心头一个多月的重压一下子消失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瞬间决堤的泪水，也渐渐收了。
她抬手胡乱地将泪水擦了擦，转转头，对两位医生笑道：“麻烦你们了，给拍一下吧……”
这个图像和视频别人不知道，对顾爽来说却是意义重大，无可替代！
她肚子里的胎儿是健康的！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吗？
“可是，我们医院有规定……”那位辅助医师又道。
四维彩超照片和视频不是不能拍，只需要截图或者截取部分图片视频片段即可。但截图一般就需要寻找比较清晰，胎儿也比较正面的的图像截取，视频也是这个道理，这当然比正常的医疗用检查要费力费时的多。一般的正规医院，特别是像总后这种规模的医院，每天的病号排队等着看病的有的是，彩超室的工作压力非常大，正常的工作都累的够呛了，谁会乐意做这种对医疗意义不大的事情？所以，这位辅助医生之前所说的三个月的胎儿不清晰之类的不过是委婉拒绝的借口而已，听顾爽如此坚持，就有些不虞，立刻准备拿出万能法宝‘医院规定’来拒绝。
只不过，他的这句话还没说完，那位一直专心操作机器的主位医师却开口将他打断：“……截取图像……截取顺位视频片段……哦，存在这个Ｕ盘上吧！”
说完，还很周到的拿了一只Ｕ盘递了过去。
辅助医师愣怔了好一会儿，这才暗暗地嘟哝了一声，沉着脸接过Ｕ盘，随即，按照主位医师的指令，将图像和视频截取了下来。
顾爽此时已经过去了最初的极致激动时刻，两位医师的交流她自然听的清楚。
待做完检查，顾爽从检查床上起身后，顾爽趁着整理衣服的空挡，对那位主位医师道了声谢：“谢谢！”
那位主位医师却站了起来，道：“你先出去等着吧，报告还得过一会儿才能出来！”
自己道谢别人或许不以为意，顾爽也只能无奈地往外走。不过，此时她的心情已经和进来的时候完全不同了，说是天差地别也不夸张。当时，她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心中是怀着怎样的恐惧、忐忑和悲哀无奈啊，只怕连体胎儿的结果被证实……那么，之后她将面临的选择，实在是太过痛苦……
如今，那个巨大的恐惧完全被否决了，之后可能引起的痛苦抉择也不会发生了，她感到浑身轻飘飘的，仿佛走路都要飞起来似的，眉梢眼角不自禁地就溢满了欢喜，眉飞色舞，满面喜色了都。这种好心情之下，这位好心的医生的冷淡也不算什么了。
顾爽欢喜而轻快地走出四维彩超检查室，临出门的时候，就听那位主位医师在她身后小声道：“秦院长嘱咐过的，不用客气！”
顾爽微微一愣，随即回头对那医生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走出彩超室的门，顾爽心中的欢喜仍在，却多了一抹轻叹。
她以为自己隐瞒的够好，家里的老人们、郑卓然都不知道哪个可怕的可能。却独独忘了，陶医生是秦院长推介的，这里也是秦院长的地盘。同样的，秦院长既然知道这件事，恐怕郑老爷子和郑爸爸都知道……可他们却什么话也没说过，反而仍旧每天乐呵呵地念叨着让她注意养胎，还憧憬着孩子出生后的种种。不但郑老爷子，郑妈妈如此，连郑爸爸期间还专程打来电话问候了两次……
原来，她一直不是自己在面对。在她毫不知觉的时候，他们却始终站在她的身后。
思忖之后，顾爽基本确定，恐怕这件事真正瞒过的只有郑卓然和周老太、顾妈妈顾爸爸等人了。
郑卓然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怕他知道了影响到工作。而周老太和顾家人之所以不知道，那就纯粹是不想他们跟着担心焦虑了。
这种无言的呵护和体贴，无法不让顾爽感动。
若说，之前她的爱还非常狭隘，还仅仅包括郑卓然，对郑老爷子，郑爸郑妈不过是应有的尊敬的话，那么，此刻，她是真的感受到了这些长辈的关爱、体贴和维护，不知不觉间，她对于这几位郑家的长辈也从理智上的尊敬，更多地转化成了家人的关爱和孺幕。
四维彩超截图就在报告单上，不够，平时的截图一般都比较模糊，顾爽拿到的报告单上，截图却相对比较清晰，两个胎儿头脚颠倒着，其中一个还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捧着另一个的脚丫。
“哎呀，这么清楚啊，看看他们的小手、小脚……嘿，这一个的鼻子眼睛都能看出来了……”顾彬拿到报告单就一直盯着两张截图看，还兴奋地点评着。
顾爽一手挽着顾彬的胳膊，一手扶着自己的小月复，只是听着他像个孩子似的品评着两位外甥怎样怎样，却抿嘴含笑不语。
这样的结果，她已经非常满足了。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呵呵，恭喜恭喜，两个胎儿都非常健康，没有什么先天性发育畸形……”陶医生看到四维彩超的报告单，也很高兴。不管是不是秦院长亲自交待下来的，只说两个小生命的健康保全，她也由衷地感到高兴。
“陶医生，谢谢您……我准备回南市住些日子，需要注意些什么吗？”顾爽也很真诚地道了谢，然后说出自己的行程，并争取陶医生的意见。
“嗯，照目前的你的情况看，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不过，我看你的体质都比之前差了许多……嗯，现在已经确定了，咱们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胎儿都很健康，那么你就要积极地补充营养，也可以适当地做一些锻炼，散步和轻度的活动都可以做，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情，对于胎儿的发育也是非常重要的……”
“嗯嗯，我知道了，会努力的，谢谢您陶医生！”顾爽连连答应着，谢过陶医生，然后告辞离开。
上了车，顾彬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盯着顾爽道：“姐姐，之前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和爸妈他们？”
顾爽也回望着顾彬，微微一笑，“不是刻意隐瞒，当时陶医生也只是说可能……”
看到顾彬丝毫没有软化的目光，顾爽艰难地吐出了那几个字：“当时怀疑有可能是连体婴儿！”
顾彬脸色骤变，眼睛瞪的大大的，盯了顾爽好一会儿，然后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地转回头去，启动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看着顾彬一言不发的盯着前边，脸色铁青，依据顾爽对顾彬的了解，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从小到大，顾彬吵吵闹闹的发多大脾气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他一声不吭什么话也不说，这种情况下才是他气急眼的状态。这样的情况顾爽也只记得一次，就是当年顾爽考上高中，却因为几千块钱的学费拿不起，二嬢嬢却在那时到他家里说什么‘丫头片子上什么学，还不如找个人家订出去，还能得一份不错的彩礼，供顾彬好好读书呢’的话，惹到了顾彬，当时只有十岁的顾彬就是如此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却随手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朝着二嬢嬢就抡过去，幸好当时顾爸爸和顾妈妈及时扑上去抱住了他，否则真不敢想那么粗的棍子砸到二嬢嬢身上，会不会打出人命来……
车子里就两个人，因为顾彬的缘故，顾爽即使知道了胎儿健康，心情也飞扬不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爽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彬子，以后我不会了……”
“以后，还有以后？”顾彬猛地吼了过来，“你有没有当我们是你的亲人，你知不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有爸妈有弟弟，为什么出了什么事总想着自己担着？爸妈不说，年龄大了你顾及他们的感受，那么我呢？难道在你心中，我总是长不大的孩子？”
顾爽虽然知道顾彬是生气了，可还是有些受不了顾彬的一连串质问。
她抬手揉了揉眉头，也不准备解释了，目光一转看了眼车子行驶的街道，突然捂住了嘴道：“唔……停车！……停车！”
“姐，你怎么了？”顾彬也顾不得生气了，惊慌地问着，同时手忙脚乱地把车子靠在路边停下。
顾爽仓皇地打开车门冲了出去，蹲在路边的树下干呕起来。
“姐，你觉得怎样，要不咱们再回医院……”顾彬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顾爽身后打着转转，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顾爽干呕着，也顾不上说话，只匆匆抬起手摆了摆。
正在这时，路边一位拎着菜袋子的阿姨走了过来，看到他们这个情形，关切问道：“丫头这是孕吐吧？那啥，小伙子你车上有没有水，拿来给她喝两口……”
顾彬正六神无主呢，听到这位阿姨的指使，立刻跑回车上拿来一瓶纯净水，递给顾爽。顾爽先是漱了漱口，这才喝了一小口，然后喘息了片刻，抬起头来向这位阿姨道谢。
“哎呀，谢什么，觉得好些了，就赶快回家吧，你这种情况尽量呆在家里比较好……”阿姨又嘱咐了几句，拎着菜袋子走了。
顾爽也一脸‘虚弱’地在顾彬的搀扶下上了车。
经过这个小片段，顾彬也不再生气了，还一直不忘关注着后排的顾爽，见她脸上刚刚呕吐引起的红晕已经散去，安安静静地靠在椅背上休息，表情还算平静，这才算渐渐放下心来。
其实，刚刚一吼出来，顾彬就开始后悔了。
顾爽之所以不告诉他和爸妈，无非是怕他们跟着担心焦虑。他虽然质问顾爽拿他当孩子，可自己刚刚的表现，又哪里不像个孩子啦？
姐姐一个人背负着那么大的事情，磋磨的人都几乎月兑了形，他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乱发火……唉，也难怪姐姐一直把他当孩子！
顾彬生气这件事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儿小的过去了，回到家，拿出报告单上的截图和Ｕ盘上的视频给家里人一看，几个老人都高兴地合不拢嘴，特别是郑老爷子，带着老花镜看了又看，虽然没说什么，但顾爽却能感受到，老人也终于放下心了。
大人们高高兴兴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四个小包子凑乎了过来，好奇地看着电脑中放的视频片段。
突然，牛牛指着画面中的一段阴影叫道：“哎呀，我知道这是什么了，这是两只小猴子，你们看看，他们都有长长地尾巴呢……”
牛牛这一嗓子嚷出来，简直是举座皆惊，然后，所有的人在愣怔了一瞬之后，随即爆发出哄然的大笑声。
顾妈妈一边儿笑地擦着眼泪，一边儿伸手将牛牛捞进怀里，亲了亲有些无措的牛牛一下后，笑道：“哈哈，这可不是小猴子，这是你们的弟弟或者妹妹……”
“啊，弟弟妹妹？”牛牛重复了一下，大眼睛转了转，随即也跟着欢喜起来，“我也有弟弟啦，我不是最小的了！”
顾爽在旁边笑：“宝珠不是你妹妹，你早不是最小的了吧？”
“嘁，宝珠是丫头，我说的是弟弟，我也要有弟弟啦……”说着，牛牛就从顾妈妈的怀里挣下来，跑到顾爽面前四处寻找，最后有些怯怯地朝着顾爽微微隆起的肚子伸出手去，“三婶，弟弟是不是在你肚子里啊？你赶快让他出来吧，让他和我玩……”
众人又是忍不住一阵大笑。
宝宝和东东西西都一副丢脸的表情，上来把牛牛从顾爽怀里扯出去，拉拉扯扯地上楼玩去了。
众人这才渐渐止了笑，郑老爷子也笑的有些狠了，喝了口茶水，这才慢慢地缓过劲儿来，然后道：“既然，小爽丫头的情况挺好，那么咱们就准备出发吧！”
众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行李也简单，不过是给宝宝带几件衣服，其他的南市都有，不用带。
稍稍整理了一下，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乘坐高铁返回了南市。
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景色，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她一手建起来的，顾爽也觉得特别的亲切和满足。
曾经这一大片都是荒山荒坡，如不但铺设了宽敞平坦的混凝土公路，路两旁栽种的树木也已经蓊郁成荫。再往远处看，一个个山包上，不是种着果园就是种着大片大片的牧草，草木葱茏，繁茂兴旺。
车子驶进种植园的大门，宝宝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就撒丫子往里边跑，一边儿跑一边儿喊：“我回来啦，我回来啦……”
小东西一去京城四个多月没回来了，这一回来，兴奋地简直成了撒欢儿的小马驹，片刻后就跑的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