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歇息了一会儿,远远地就看见小姑牵着大妞二妞和小宝走过来。
原来严芳带着孩子打扫麦场,又把磨盘洗干净,喂食好骡子,发现爹爹她们还没担麦子来晒,特意过来看看。
严公爹看见麦场已经准备好,连忙吩咐几个儿子开始担麦子。
这时代牛很是珍贵,家里有牛的人家需要到官府报备,轻易不能杀,而且一头牛的价格也让很多农户闻之却步。早些年,严公爹和兄弟还没分家时,家里倒是有一头牛,那些年他们都是用牛车载麦子,不需要人用肩膀担。后来分家了,牛也老死了。
等到儿子们都把捆好的麦子担去麦场,张氏揭开篮子的布巾,拿出早上煮好的肉馍馍来分,众人就着凉水,吃完午饭又接着下地。
人多力量大,一天便收割了六分之一的地。男人们担着一个下午割下来的麦子前往晒场,女人们继续捆地上剩余的麦子。张氏挺直腰杆,擦了一把汗,望着麦地竟是一脸满足,今年的收成真不错,老天爷开眼,竟是一场雨也没下。
突然,张氏察觉到脚上一阵刺痛,突然而来的刺激使得她“哎——”的一声跳了起来。
孙氏正好在她的旁边捆麦,听到婆婆张氏的叫声,低头一看,只见一团黄黑色的东西飞快地从她脚边游过。
“土布袋——有土布袋——娘。”
孙氏惊吓地几乎晕厥过去,刚刚脚边冰凉湿滑的感觉令她犹在其中,“坏了,娘——”
小张氏连忙扯高张氏的麻裤,果然看见张氏小腿上有三个血红的口子,这时正往外冒着血。
张氏听到土布袋这三个字,又惊又吓,全身找不出一丝力气,竟软了下来,跌坐在田地上。
林楠不懂土布袋是什么意思,见三人皆惊吓过度,呆愣起来,也赶忙走到张氏身旁,扒拉开她的裤脚,嚯——这牙印是蛇咬的?
田地上附近的人家都听到孙氏的声音,纷纷放下镰刀冲了过来。
一个头上绑着汗巾的黝黑妇人喝道:“你们都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找郎中,这蛇有毒,再不快些人可就没命了。”
“对——弟妹,你们快去找郎中和公爹,我留在这看着娘。快去啊…”孙氏很是着急。
林楠对着小张氏说道:“那你去找郎中,我去找公爹,大家分头行事。”
小张氏也知道事情的紧急,忙应了声是,转头就朝村头跑去。林楠看见如此,也赶忙往晒场跑。
晒场上一片热火朝天的场面,熙熙攘攘的不少人,林楠绕开忙活的人,终于看见严家众人。于是连忙挥手喊道:“爹——不好啦,娘被蛇咬了。”
严公爹正用叉子推开麦粒,突然听到一年轻媳妇的喊叫,抬头望去才发现是自家的媳妇,其他人这时也反应过来,明白严老爷家出事了。
当林楠带着严家人赶到麦地时,张氏的脸色已经发白,眼睁睁地毫无焦点,这时郎中还没来,大家围着她都不知道怎么办。
一个两鬓发白的老翁说道:“刚用布把张妹子的腿给绑起来了,你们还是快用水帮她洗洗,把毒血给吸出来,不然等郎中来到,都不知道啥光景……”
只是让谁去吸毒血呢。按理该是严公爹,只不过他只是对着张氏的小腿不断按压,试图把毒血逼出来,一点儿想要吸血的意思都没有。林楠看着有些心寒,这就是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夫妻,果然大难临头各自飞。
没等多久,小张氏尖锐的声音传来:“郎中来了,大家快散开……”
看热闹的村民立刻让出一个缺口,郎中挤了进去,看了看张氏的伤口,又探了探她的脉搏,立刻从药箱里拿出几种药草,用药锤砸烂混合后,对着严家人说道:“你们先把她伤口的毒给吸出来,不然草药也救不了她的命,而且要快些——等毒蔓延到心脏人就没救了。”
小张氏紧张地立刻拉着严三往后退了一步,笑话,她还没想着要做寡妇呢。这事怎么也不该她相公来。
村民看着她的动作,不禁都挤眉弄眼起来,就像平地惊雷般,顿时响起了接连不断的嘲笑声。
严三尴尬地听着村民的议论,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张氏。
严大看见爹爹没动静,也没多想便蹲子想要为张氏吸毒血。孙氏看见丈夫一声不响突然的举动,连忙拉着他,“孩子爹,还是我来吧。平日都是我伺候婆婆,你一个大男人的也不好干这些。”说完后狠下心闭着眼,嘴朝着张氏的伤口贴去。
只见孙氏向着土地吐了几口黑血,张氏的脸色终于不再变青。等到吸出来的血都变成红色时,郎中连忙把研碎的草药敷到张氏的伤口上。
“好了,你们快把病人抬回家,晒着太阳只会加重她的病情。”郎中收拾好药箱,吩咐道,“你们还要时刻看着她,如果她有发热,呕吐,抽筋和呼吸困难的症状,一定要及时送去镇里的医馆。还有,你们现在先派个人跟着我回家拿些草药煎给她喝。”
严公爹问村民借了辆牛车,把张氏抬进牛车里,又吩咐孙氏也进去歇着,和严大一起拉她们回家。严三和小张氏则负责到麦场打麦,就算张氏中毒了,但抢收粮食还是不能停止。严小姑带着三个孩子也回家照顾张氏。严宸跟着郎中一道去取药,林楠见到如此,也说明要一起去,郎中家应该有很多草药,她也想去认识一番。
去郎中家的路上,林楠看见郎中走在前头,她低声道:“喂——”
严宸低沉的说道:“干什么?”
“你刚才怎么不给你母亲吸毒?”林楠直视严宸的眼睛。
严宸低下头,干涩地说道:“在想一些事。”
“你母亲都生命垂危了,你还有空想其他事——喂,我说你不是这么冷血吧?”
严宸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喃喃道:“我只是想看看爹会不会救娘。”
林楠听见他这么说,反而不知道该说些啥。凶神应该很伤心吧,现实就像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突然生生地撕裂在他面前。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