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学祭酒卢诞是当世儒学大师,自从被宇文泰找来做这个祭酒以后,这里的一草一木各个庭院楼台都是他亲自画图并监督建造的。由于其极其推崇岁寒三友,所以松梅竹被他各设了一个园子,分别为香雪海、竹里馆和松林晚。
香雪海满园梅花,大雪纷飞,红梅绽放时,梅逊雪白三分,雪衬梅香悠远,相辅相得,浑然天成;竹里馆不但满园翠竹,竹影幢幢中还有一座全部为竹子所建的馆舍置于绿水之上,里面竹桌竹椅竹榻一应俱全,卢祭酒最喜欢带着自己的一套竹壶竹杯来竹亭或用竹叶水烹茶,或品一杯竹叶青,雅趣之外更添情趣;松间照内有一古松,乃建园之初便存在着,迄今已有三百年,老松遒劲,颇有风骨,每到月圆之时,夜晚立于明月亭,便见一轮明月恰立老松枝头,意境无穷。
三园各有特色,里面的亭台楼阁都匠心独具,不但在国子学,即便是在长安城,这三个园子都很有名。常常有人想借国子学的园子举办宴会,可卢祭酒应之寥寥,也因此得罪了不少鲜卑贵族。倒是国子学的学生们可以随意在此园嬉戏游玩宴饮,足见卢祭酒的性格耿直倔强,对推崇汉家儒学不遗余力。
此时正值午后,松林晚无月可赏,暮春的午时又益发炎热,所以在这个时辰来此园者寥寥无几。进入松林晚不过走了几步,刚一转弯,初一就远远看到高昭玄站在明月亭中的身影。
“你找我什么事呀?”走进明月亭,初一开门见山。
高敏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日,不是七妹,我看到了那人的背影,是一个穿着玄色衣衫的高大男子。”
原来他来是怕她误会独孤伽罗是差点闷死她的人呀。
初一眯了眯眼,不悦的说道:“即便如此,若说是她差点害死我,她也不冤枉吧。”
这个高敏倒是会为独孤伽罗开月兑,虽然独孤伽罗并不想闷死自己,但是那泥潭可是她把自己推下去的。不是主谋,帮凶也是从犯吧。
“你误会我了。”高敏一愣,“我是想问你,你可否得罪过什么人。”
他这么说,初一心里才舒服些,可却自然不会同他说叱奴夫人的事情,于是眼神盯着老松的树顶道:“自然得罪过,只怕全长安都知道的,独孤家的七小姐跟我不睦。”
高敏盯了初一的眼睛一会儿,便摇着头笑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以后总要小心些,不是每次都会被人撞见把你救下的。”
“我知道。”初一转回头,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高敏倒聪明得紧,知道自己在敷衍他,而且也没有追根究底。再一想到那日若不是他出现,自己一定会被那人闷死,自己还没有向他道谢。于是脸上一热,对他笑着点点头道:“我还要谢谢你,我都听阿嫂说了,若不是你,我一定会没命的。”
高敏苦笑道:“不过是喊了几声罢了,若不是七妹瞒着我,我再早点到的话,也许就不会有那天的事了,是我应该向你道歉才对。”
初一皱眉:“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是你道歉,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我想说的是,你若是想代替别人,那就罢了,她同你有何相干。”
高敏一愣,初一说的的确没错,可是他从小已经为独孤伽罗收拾烂摊子收拾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改不了。看到初一又冷下来的一张脸,他心中苦笑,好好的气氛又被他搞糟了,这让他一会儿求她帮忙的话怎么开口。
没想到,看到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初一却“扑哧”一声笑了出了声,换了一种欢快的语调道:“都说了她是她你是你了,你还这副表情,其实我很想知道,当时你喊了什么,竟能把那个人吓跑了。”
听说他跟陀罗尼同岁,可身材甚至比他还要单薄一些,真难以想象他会把一个大人吓走,难道喊“警察来了”?
初一真的很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我当时到的时候,正看到那个人把你往泥里按。他的背影很魁梧,我若贸然阻止,只怕有害无益。便立即退入另一条巷子,大声发了几句牢骚,假扮成搀醉酒的赵先生回家的小厮。那人以为赵先生喝酒回来了,这才离开。”
说到这里,高敏皱了皱眉:“其实这个法子也很冒险,如果那时那人又返回来了,我们定然一个也跑不掉。不过当时情况危急,只能冒险一试。”
此时,初一是真心的感激他,若是换了别人,还真保不准会被一起灭口。这个高敏,倒是很有急智,又临危不乱,短时间内便能想到这么多关联,心智绝对不凡。此时虽然还小,可长大后绝对不是普通人,没准还是历史上哪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呢。只可惜她历史不精,南北朝这一段的情况又混乱,一时间还真的想不起有哪个名人叫高昭玄的。于是感激的笑了笑:“看来我不再次谢谢你不行了呢,敏公子。”
“叫我昭玄就好。”高敏点头笑道,“我今日找你来,除了说这些,其实还是有事所求。”
“哦?”初一抬起头,“难道又跟七小姐有关,你知道的,敏公子……”
“不是”看到初一的脸色又晴转多云,高敏急忙摆手,“我求你的事情跟七妹妹无关,你放心好了。”
“呵呵”看到他着急的样子,初一笑了起来,“就算是跟七小姐有关,看在你救我的份儿上,我也会帮忙的,你又急什么,既然无关,那就更好了呀,不过,我先声明,一码归一码,这次我帮了昭玄哥哥,以后七小姐的事可就不关我的事啦。”
听到她改口叫昭玄哥哥,高敏也发觉自己刚刚的表现的确是有些可笑,于是摇着头笑道:“你倒算得精,那是自然的,我这次让你帮的人,你其实也认识,就是孙大夫。”
“孙先生”初一瞪圆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