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惹尘埃 第二章 千里浮云散 一别十年秋(一)

作者 : 暮筠

晨光明媚,微风轻拂过满枝绿意,洒落一地斑驳。

柳仲乙在中庭舞剑,河儿、洛儿和桥儿在爹爹旁边练武,河儿和洛儿都是五岁开始习武,并且都是极聪明的孩子,不论掌法还是剑术,都得柳仲乙的真传。桥儿刚满五岁,习武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所以练得就没有姐姐们好。

柳仲乙停下来,查看女儿们的招式如何,有不对的地方,便指出来。桥儿练的一招叫做阳关三叠,连出三掌,分击对手面门、胸口和月复部,要求出掌速度极快。不过桥儿才习武两个月,马步才刚扎稳,这一招对她确实有些难度,练了几次,都是破绽百出。柳仲乙走过去,在她旁边示范一遍,桥儿蹙眉,她喜文不喜武,并不像两个姐姐那样。

柳仲乙微弯背脊,模模她的小脑袋,道:“这招却是比较难,多练几遍,熟能生巧,一定能练好的。”

桥儿依旧蹙着眉,为难地点点头,“嗯,桥儿知道了。”

柳仲乙慈爱一笑,这个女儿不喜练武,他何尝不知道呢,但是他们不是普通的老百姓,早年年轻气盛,在武林之中树敌颇多,没有令人折服的武功,如何自保?如何保护自己的亲人?

许流烟手执茶盘,徐步而来,将茶水放置在石桌之上。小女儿云染紧随其后,见到爹爹,立刻扑进柳仲乙怀里。柳仲乙将染儿抱在怀里,笑问道:“染儿乖不乖啊?有没有惹娘亲生气?”

小染儿坚定地摇摇头,乖巧地保证,“没有,染儿很乖,很乖。”

三岁的小女孩说话还不是很流利,不过要听清楚也不难。柳仲乙赞赏地亲亲她的小脸蛋,染儿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开心地回亲两下,吧唧吧唧,柳仲乙脸上湿漉漉的。

柳仲乙哭笑不得,捏捏女儿的小鼻子,“小丫头,你故意的是不是?”

染儿笑得更欢了,红润的小嘴唇凑上去,柳仲乙一边脸上才风干了,这边脸又湿了。仿佛炫耀自己做的坏事,咯咯直笑。柳仲乙作势要把她抛起来,女孩非但不怕,直叫嚷着:“爹爹,再高点,高点……”父女两人闹成一团。

许流烟眉目含笑,这一刻她觉得她是天下间最幸福的女人,有夫如此,夫复何求?有女如此,又夫复何求?

柳仲乙放下女儿,让染儿自己去玩,又回头道:“河儿、洛儿、桥儿,先休息一会儿再练不迟。”洛儿如蒙大赦,挺直的腰杆儿立刻松软下来,虽然她也很爱习武,不过相对于玩来说,她还是喜欢玩的。

三个女儿应了一声,牵着小妹的手,一同玩耍。

中庭东面有一个小型的石头堆砌的荷花池,里面芙蓉似刚睡醒的没人伸展腰肢,水中鱼儿嬉戏,欢愉无限,池边绿柳、假山环绕,随意一花一叶,一草一木,便是夏意盎然。

几个小人儿围绕池塘,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许流烟道:“小心点,别摔着,河儿,看着妹妹们,知道了吗?”

河儿回头,笑道:“知道了,娘亲。”柳仲乙揽着她的肩,笑道:“不会有事的。”许流烟微笑颔首,转身倒了一杯热茶,叫了一声“仲哥”,将茶水递给柳仲乙。柳仲乙接茶,饮了一口,又重新放回茶盘内。夫妻二人无事,同坐在石桌旁,看着不远处的女儿笑颜逐开。

柳仲乙道:“四个女儿中,河儿机智聪颖,根骨奇佳,悟性也高,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她看似顽皮,却是心高气傲,目空一切,又少了些悲天悯人的胸怀,现在有我们在身边,一切还好,日后长大,独自闯荡江湖,又是另一番天地。洛儿一直跟在河儿身后,缺乏主见,资质也算上乘,练功却不上心,本身又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将来难免吃亏。桥儿呢,是她们姐妹中最像你的一个,与世无争,资质也是最好的,却喜文不喜武,倒真像个官宦家的千金小姐了。至于染儿,现在还太小,大的方面看不出来,不过肯定也是个惹是生非的,跟洛儿一个样子。”言辞之中不免透露出为人父母的担忧来。

许流烟听罢,微微蹙眉,说道:“河儿纵是少了些善心,倒也是恩怨分明,日后行走江湖,就算手段狠了一些,也不会乱杀无辜,祸害武林。洛儿是个麻烦精,到处惹是生非,向来只有她欺负人家,日后得留在身边好好管教。染儿最是无忧无虑,倒也不用太过操心。最让我担心的是桥儿,桥儿温婉沉静,却不是优柔寡断之辈,她有什么事放在心里,易走极端,偏执的很,现在还好,我就怕日后,若你我不在她身边,遇上个什么事,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说道最后,只能蹙额不语了。五岁的女娃,本应懵懂无知,云桥时常天真无邪,时常却表现出不同常人的冷静与心智,也难免父母担忧了。

柳仲乙握住爱妻的双手,抚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我们来操心,再过个十来年,我们给她们找四个称心的郎君,等她们也为人妻、为人母,就不必再操心了,是不是?呵呵…”

许流烟也笑了起来,舒展了娥眉,道:“你倒是打算的长远了。”说罢,将头偎依在夫君的肩头,柳仲乙顺势揽住爱妻的纤纤细腰。

夫妻两人望着女儿们玩得愉快的笑脸,自说着体己话。

二人正说着,老管家秦叔来禀报,说故人来见。

柳仲乙问道:“秦叔,来者是何样貌?可有说明姓甚名谁?”秦叔道:“来者是个中年妇人,年纪与夫人相仿,颇有几分美貌。另外还带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老奴想应该是那妇人的儿子。至于叫什么名字,倒是没说。只说是故人拜访。”

二人听罢,皆疑惑不解。按理说,若是同门师姐妹,自当禀报了姓名;若不是,又何以自称是故人?还带了一个男孩儿来。

许流烟道:“别瞎猜了,请她进来,见了面,自然就知道她是谁了。”

柳仲乙看了妻子一眼,道:“将来人请进花厅。”

秦叔出去招待来人,柳仲乙将四个女儿叫到身旁,吩咐道:“河儿,爹娘现在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带着妹妹们去后院玩耍。”

其实早在秦叔来报的时候,河儿便已经看到了,也知道爹娘现在有事,所以很乖巧的答应了,领着三个妹妹去了后院。

柳仲乙和许流烟见女儿们走后,也朝花厅而去。

花厅里,秦叔已经吩咐丫鬟端茶待客。丫鬟退下,秦叔上前,道:“夫人暂且稍后,我家主子稍后便来,您先用茶。”

刚才门外,秦叔并未细细打量这对母子的样貌,现在得空,再细看来。那美貌妇人一身紫衣华缎,肤如凝脂,桃腮杏面,眸光潋滟,朱唇欲滴,身姿丰盈窈窕,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并非苍老痕迹,而是一身的媚骨风情,韵致无边。

而那男孩儿十二三岁模样,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修眉星眸,鼻梁高挺,唇角轻扬,略带了几分儒雅之气,是极少见的好相貌。不过,秦叔好像在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看到了些许嘲讽、些许嫉恨,隐隐还有意思悲凉的意味。

那男孩似注意到秦叔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满目欢欣。秦叔暗骂自己老眼昏花了,这样小的孩子懂得什么呢,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那妇人落座,抿了一口茶,说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秦叔道:“老奴姓秦,是这府里的管家。”

那妇人倒也知理得体,叫了声秦叔,秦叔忙道不敢。继而问道:“我叫阮星雯,与你家主子和夫人是旧识,一直住在大理国,当年一别,竟失了音讯。”

秦叔恍然大悟,夫人在与自家主子成婚之前便是居住在大理国,原来是主子和夫人在大理国的旧识,千里迢迢,自己不曾见过,也是可能的。秦叔是个忠厚老实的老人,对她的话不疑有他,当下更是恭敬,道:“原来是大理国远道而来的贵客,失敬失敬。若有什么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阮星雯道:“秦叔不必多礼,我与你家夫人自小一块长大,一起习武,师出同门,情同姐妹,只是一别多年,我们都被琐事缠身,竟然不得相见,不知他们如今过得可好?”

秦叔说起自家主子和夫人来,笑得合不拢嘴,如数家珍,“我家主子自从八年前与夫人成婚以来,性子收敛了许多,这些年来大宋与契丹、西夏等国也止戈息武,相安无事,不必操心抗敌大事,更鲜少插手江湖武林之事了,每日里陪伴夫人游湖玩乐、抚琴吟诗,还要教小姐们习武读书,日子过得平静安稳,逍遥自在。……”

秦叔滔滔不绝,阮星雯的一双美目却一点点染上一层寒意,明明在笑,眼眸却冰冷似雪。那小男孩感受到阮星雯的情绪变化,不以为意的冷冷一笑,抬眸看向秦叔时,已是童真一片,谦逊有礼,道:“秦爷爷,您刚才说‘小姐们’,是不是许姨娘和柳叔叔的女儿啊?”

秦叔知道是自家主子和夫人的旧友,又见这男孩年纪虽小,但实在是温文儒雅,懂礼得很,府里只有四位小姐,并无其他年纪相仿的男孩,所以甚是欢喜,笑言道:“是啊,我们府里有四位小姐,个个聪明伶俐,惹人喜爱,等小公子你见了她们,肯定也会非常喜欢她们的。”

男孩道:“真的吗?我从小没有妹妹,很羡慕人家有妹妹可以照顾疼爱,一会儿,秦爷爷你带我去见她们好不好?”说着,双手便攀上秦叔的手臂,大有你现在就带我去见她们之势,非常迫不及待。秦叔连连应“好”。

阮星雯越听心中越是恼怒,他们竟然有了四个孩子,且活得逍遥自在,其乐融融,转而想到自己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现在又是孤儿寡妇,独苍教内,势力割据,举步维艰,不免怨毒之中又带了几许悲凉,转瞬不见。

阮星雯温柔一笑,“是啊,他们成亲八载,早该有孩子了。”又牵过那男孩,“这是犬子,上官初月。”上官初月抿唇一笑,眉目弯弯。

秦叔道:“呵呵,小公子谦逊礼让,相貌月兑俗,日后定然贵不可言啊。”阮星雯也附和一笑。正想要再询问详情,便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道:“瞧,我师妹这不来了吗?”

阮星雯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况且柳仲乙和许流烟在自己家里并不会刻意压低脚步,不过秦叔并不会武功,所以没有听到。

待秦叔转过身去时,柳仲乙和许流烟也迈步进来花厅,秦叔上前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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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昔,恋今朝,不过执念难放下;纵是恨,也无果,但求生死无牵挂——暮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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