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仲乙追踪那三个喇嘛,他本就身受重伤,还带着桥儿,而那三个喇嘛均是轻功一流,他追了好几个时辰也没有追上。
柳仲乙环顾四周,颓然坐在地上,他一直追踪到山林中,那三人便失去了行踪。闭上眼睛,细细回想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当真恍如隔世。
桥儿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伤得并不是很重,只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身子很虚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小巷子里,上官初月与黑衣人拼杀。
柳仲乙见女儿醒来,立刻揽在怀里,桥儿看着爹爹,身手帮柳仲乙擦拭嘴角的血渍,问道:“爹爹,你怎么了?”
柳仲乙听着这一声“爹爹”,热泪盈眶,上天没有把他的桥儿也带走。
桥儿看着爹爹,眼前的爹爹好像受了很重的伤,面无血色,神色恍惚,她从来没有见过柳仲乙如此憔悴不堪。爹爹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大英雄,是神,无所不能。可现在,她很心疼……
柳仲乙紧紧抱住女儿,道:“没事,爹爹没事。”
桥儿安安静静地任柳仲乙抱着,小手也环抱住柳仲乙,这一刻,她觉得她就是爹爹的一切和希望,她的爹爹极度的没有安全感,不信任任何人。
她不知道说什么,之感觉到爹爹的无助。隐约的,在她昏迷的时间里,发生了更多的事情,她的娘亲和姐妹都不在。这些事都压在爹爹一个人的心里,让他无法承受。可是爹爹说没事,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会问。甚至连上官初月的下落,她也不敢问。
柳仲乙长出一口气,道:“桥儿,爹爹带你去我们的那个小天堂,好不好?”
桥儿抿唇,点头。
父女两人到达紫竹林的时候,正值中午。不论外面如何喧嚣,这里总是宁静且清凉的。彼岸花依旧开得热烈,这样的红,让他想到河儿身上的血,洛儿葬身的火海,还有那么多无辜人的惨死。如果现在他的身边没有桥儿,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桥儿牵着爹爹的手,她可以感觉到爹爹的心里无尽的伤痛。
柳仲乙弯腰抱起桥儿,“桥儿,我们回家。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桥儿轻轻点头,“嗯。”
才刚走过石桥,柳仲乙就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这里有人来过。双臂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再定睛细看,那桃林下躺着一名女子,即便是背对着他,他也能认得,那是他的妻子许流烟。
柳仲乙不敢相信,他竟在这里见到妻子。昨晚只见那三个喇嘛挟持着染儿,并没有见到许流烟,他还以为……
这种狂喜,似要将他淹没,他的心,失而复得了。柳仲乙跪在地上,将许流烟抱住,轻轻叫道:“烟妹,烟妹……”
许流烟幽幽转醒,柳仲乙见她嘴角有血痕,见她脸色很难看,右手搭在许流烟左手脉搏上,号脉。许流烟并无外伤,内伤也并不是很严重。
许流烟见到时柳仲乙,慌忙道:“仲哥,快去救染儿。”挣扎着想起身,身子一动便浑身无力,又摔倒在柳仲乙怀中。
柳仲乙扶着她,道:“我看到染儿了,她暂时没事,你别担心,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
许流烟诧异地看着柳仲乙,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柳仲乙的脸色比她要难看许多,发丝凌乱,双目布满血丝,一身白衣也被鲜血染红,伤痕累累。许流烟心疼不已,泪水潸然而落。
柳仲乙也心疼地为她拭去泪痕,一夜之间,他们失去了太多太多。幸好他们彼此还活着,幸好他们来得及再见彼此一面。
桥儿走过来,扑到许流烟怀中,默默拭泪。许流烟抱着女儿,下巴抵着女儿柔软的发丝,一遍一遍的抚模。
许流烟只见到桥儿一人,问道:“仲哥,河儿和洛儿呢?她们怎么没有跟你们再一块儿?她们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柳仲乙心中悲痛,他不想许流烟知道两个女儿已经死去的消息,起码现在不能让她知道,于是撒谎道:“她们在别处,很安全,你放心。等事情了结了,我再把她们接回来。”
许流烟对柳仲乙的话深信不疑,柳仲乙不会骗她,真是她一直深信的,心里也放松了,只要找回染儿,他们就能一家团聚了,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是比他们一家人能在一起更重要。
一家三口去竹屋内疗伤,三人都很憔悴,尤其是柳仲乙。不止身体的伤痛,还有心里的。
许流烟先为柳仲乙和女儿包扎伤口,这里没有什么疗伤的药,只能简单包扎止血。包扎后,和许流烟运功调理内伤,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调理好身子,他们的女儿还在对方手里。
桥儿静静地待在一旁,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爹爹怎么可能会将姐姐们安置在其他地方呢?如果没有,那么,姐姐们在哪?总之,爹爹骗了娘亲,她很肯定。她最害怕……
两人调息完毕,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柳仲乙想到桥儿被人掳去了一天,又昏迷一夜,现在都日过正午,都没有进食,一定饿坏了,而且他们也需要补充体力,所以出去找吃的。
许流烟坐在桃林下,将桥儿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是她的宝贝,她已经丢了一个,不能再把她弄丢了。
一家人一直在竹林内生活了两日,柳仲乙出去打猎,远远地便看见有官兵搜山。他躲在灌木丛后,听到其中一名官兵发牢骚,“真是倒霉,大热天的让咱们来搜山,还搜什么柳仲乙,这不是为难咱们吗?你说,这柳仲乙一介江湖游侠,他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怎么得罪了官府呢?”
另一人附和道:“你就别发牢骚了,也别瞎猜疑,上头派下来的任务,你只要执行就行了,其他的别管。再说了,那柳府里那么多尸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那人又说道:“咳,那些也就糊弄糊弄外边的来百姓,那么多尸体?你没看见还有那么多蒙面的黑衣人吗?老子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有人要害柳仲乙,不然干嘛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啊?”
“你知道,我知道,上头也知道,但是知道你也要假装不知道,对你没好处的。”
……
两人边走边发牢骚,找人也找的不尽心,柳仲乙在灌木丛里听得真切,上头?哪个上头?还牵扯到了官府,他真的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安分守己,在家过太平日子,可一夕之间,兄弟反目,还有那些莫名的黑衣人,西夏国师班智达和另外一些喇嘛,现在又牵扯到了官府,他何时结过这么多的怨,谁来告诉他。
如今两个女儿惨死,一个女儿流落在外,家毁了……
柳仲乙背靠着灌木,看着天,双目无神,喃喃自语,“老天爷,你有眼无珠,若是我柳仲乙造了孽,你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为什么要夺走我女儿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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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昔,恋今朝,不过执念难放下;纵是恨,也无果,但求生死无牵挂——暮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