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仲乙回到紫竹林,见着许流烟,道:“他们开始搜山了,虽然这个地方比较隐秘,但如果要搜,也不是不可能。我能发现,他们一样也能发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许流烟蹙眉,问道:“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我们与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如此害我们?”
柳仲乙苦笑,“若无冤无仇,便不会与人结怨,那这世间的种种仇恨,又是从何处而来的呢?”
许流烟颔首,的确是这样,“那现在怎么办?而且染儿至今没有下落。”
柳仲乙道:“桥儿年幼,实在不适合东奔西走,路途颠簸。我去引开那些人,顺便寻访染儿的下落,你留下来照顾桥儿。”
许流烟看着柳仲乙的眼睛,坚定道:“不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柳仲乙劝说道:“桥儿还小,需要人照顾,你不留下,谁来照顾她?”
许流烟还想反驳,可是柳仲乙说得也在理。
桥儿从住屋内出来,道:“爹爹,娘亲,你们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
皓月当空,银辉倾洒千里,桥儿熟睡了,柳仲乙揽着许流烟的肩坐在桃林下,心事重重。
那日,许流烟追赶挟持染儿的喇嘛,追到深山之中,又遭人暗算,她迷迷糊糊,凭着记忆,来到紫竹林里,便昏倒了。
养伤这两日,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女儿们。女儿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尤其是染儿那么小,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对待她。桥儿刚刚失而复得,如今他们又要离去。
短短几日,怎么生出这么多的变故?她听柳仲乙诉说了经过,但柳仲乙隐瞒了很多,她只知道是杨彬带人做的,杨彬为何这样,他们都不知道。
总之,这几日浑浑噩噩,一切因由,他们都不知道。如今月下相对,难得的平静时光,却没有女儿们的欢歌笑语。
许流烟轻声问道:“仲哥,你说我们会不会死?”
柳仲乙握紧她的手,沉声道:“不会,我们都不会死。我们还要看着女儿们长大成人,看着她们嫁人生子,共享天伦。”柳仲乙想到河儿和洛儿,她们……
柳仲乙始终没有勇气告诉许流烟,他们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已经没了。当年,许流烟痛失长子,几次自杀未遂,直到几年之后,才真正接受了儿子已经死去的事实。后来他们成亲,生了一对孪生姐妹,他们都认为是老天爷要弥补他们,所以一次给了他们两个孩子。而现在,双生难道也会双亡吗?
许流烟眼眸带泪,深深地看着夫君,含笑道:“嗯,我们不会死,我们还有女儿要照顾呢。我答应了桥儿,一定会回来找她的,还会把河儿、洛儿和染儿都带回来。”
柳仲乙亲吻着许流烟的额头,下巴抵在她的秀发上,臭着发香,“嗯,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在这里生活,不再理会俗世的恩恩怨怨,没有人能找得到我们,只有我们一家人。”
许流烟道:“好,只有我们一家人,就在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月光将二人笼罩在迷蒙的光晕里,柳仲乙注视着妻子,温柔地亲吻着许流烟的额头、眼眸、鼻尖,最后轻轻地印在唇瓣上。他的吻如水一般,缠绵疼惜,许流烟轻轻地回应着,两人好似比翼鸳鸯,好像明天就是永别。
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弥漫在桃花林间,和花香飘散在清风里。
翌日,桥儿还在沉睡,柳仲乙和许流烟便起身离开。
两人出了竹林,许流烟再一次回望,依依不舍。柳仲乙牵着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桥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花雨下,这里一如最初时那般美丽,只是人不同了,心境不同了。
其实在爹娘起身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只是一直在假装睡觉。她害怕离别,不想面对。
花雨醉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拼命地跑出竹林,环顾四周,柳仲乙和许流烟早已没有了踪迹。
桥儿泪如雨下,向天际大喊:“爹爹,娘亲,你们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声音越来越低,桥儿放声大哭,只有没人的时候,她才敢这么放纵自己,宣泄感情。
泪水一滴滴滑落,融入泥土,又被风吹干。
无助,仓惶,孤单,害怕,伤心,难过……所有的一切包裹着她,这么多情绪感受,唯独没有开心快乐,让她呼吸都困难。
这一片天地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有这无尽的落叶和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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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昔,恋今朝,不过执念难放下;纵是恨,也无果,但求生死无牵挂——暮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