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  疴 2

作者 : 烟雨阑亭

夜幕已经开始缓缓的降临,天空也变得越来越黯淡了。文丽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绿地里已经枯萎凋落了树叶的树木,和往常一样,期盼着秦坤那熟悉的身影闪入自己的眼帘。饭菜已做好,她等着秦坤回来一起吃饭。

已经过了往常秦坤回家的时间了,可是还是迟迟不见秦坤的身影。文丽从沙发上拿出手机拨打秦坤的电话,就在文丽准备按发射键的时候,她像忽然被电击了似的,浑身哆嗦了一下,随即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文丽家住六层四个单元一幢楼房的一楼,楼房的后面是一个中型的农贸市场,农贸市场里积聚着众多的商贩,牲畜,蛋禽,瓜果,蔬菜,还有水产制品,农副食品等应有尽有。楼房的前面则是相隔不远的一栋高层住宅,虽然楼房之间的距离是按国家的楼房采光标准来修建的,但是,每当夕阳西下时分,房子还是会显得有些光线暗淡。

此刻,房间里一片昏暗,客厅的驼色皮质沙发在幽暗的光线中颜色显得更加的深暗和硬冷。清寂的空气也宛如一股股黑色的暗流,在翻滚,在涌动,在旋转,继而充斥了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渗进了文丽的每一寸肌肤,文丽不由的打了个寒颤,然后返身,一坐在沙发上,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串一串的跌落下来。

前面高高的楼房里有很多人家已经陆陆续续的点亮了灯,微暗昏黄的灯火透过或厚重或轻薄的窗幔,透出淡淡的光晕,有粉色的,有蓝色的,有紫色的,有橘黄的,但是无一不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暖,一种让人怀念的味道。

已经是晚秋初冬时节了,窗外,几颗高高的柳树,孤零零的伫立在夜色里,像此刻跌坐在沙发里的文丽一样。幽暗而凄清的天色,模糊了柳树高大清晰的轮廓。而原本繁盛而茂密的枝叶也变得稀疏了很多,枯黄了的叶子早已随风飘落,只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叶子攀附在树枝上,抵御着大自然的风霜雪雨,延续着自己随时可能凋零的生命。

这个晚秋初冬时节,对于文丽,应该说是她生命中最愁苦,最落寞的时节,绵绵不绝的病痛像秋风一样席卷着她孱弱的身体,仿佛要将她吞噬。由于心肌严重缺血,她整日心悸气短,由于血压过低,她整日头昏目眩。身体上的多种疾患像影子一样紧紧的跟随着她,折磨着她。

虽然文丽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是文丽却会经常顿生出很多幻想。

她一个人躺在幽暗的房子里昏昏欲睡之时,有时会感觉似乎有舒缓悦耳的音乐,从遥远的异国他乡穿越千山万水飘荡而来,轻轻的萦绕在她的耳畔,如潺潺的流水一样,涤荡着她焦灼不安的灵魂。

有时,会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宛若是一簇云朵,抑或是一阵风,在天空中悠悠荡荡的漂浮,来去无影,行踪不定,不知会飘向何方,也不知何时会跌落尘间。

而更多的时候文丽则会感觉整个房间空空荡荡的,就如同是一副厚重而宽敞的棺木,阴暗,潮冷,令人窒息,而自己像是静躺在棺木中的那具支离破碎的残骸,躯体即将腐朽成泥,永久的沉眠在这棺木里,而灵魂却已羽化成灰,随着气流飘到了天宇之外。

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大地,大地处于一片昏黑之中。窗外的一切景物都变得影影绰绰的,失去了先前的清晰和真切。房间里的一切也都如文丽的心,幽暗无光,死寂无声,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在弥散,在蔓延,朝着文丽渐渐的覆盖而来。

文丽感觉有丝丝的寒意开始逼近自己。尽管这个月份,房子已经开始供暖了,但是,微温的暖气还是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凉意。

她随身起来,走到厨房,拧亮房间的灯,想倒一杯热水喝几口,暖暖身子,可是提起暖瓶,却发现暖瓶是空空的。她颓然的放下暖瓶,却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的作响,她忽然想起,这么晚了,自己还没有吃晚饭,饭菜还在锅里,可能早已凉透了。

秦坤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过。他轻轻的敲击着房间外面的防盗门,一下,一下,再一下,轻柔而缓慢,和往常截然不同。文丽听惯了往常那粗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反而有些不习惯于这种轻柔了。

文丽翻身起来,起来打开了防盗门,对望间,文丽看到了秦坤那满是愧疚的眼神,于是,文丽浅笑着说,“没有关系,我也还没有睡着。”

“不好意思,这么晚回来,打扰你休息了。”走进门来,秦坤充满歉意的对文丽轻声说到。灯光下,文丽又看到了秦坤有些微红的脸颊和有些迷离的眼神。

“你又喝酒了吗?”

“和李主任他们一起喝了点。”

“哦,那你洗洗早点睡吧。”

文丽说完转身回到了小卧室,随后,厨房里传出了燃气热水器的嗡嗡声,卫生间里也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文丽起身并轻轻的带上了房门,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刚睡着一小会的她从睡梦中被敲门声惊醒,现在竟然没有了丝毫的睡意。文丽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沉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白色的石膏天花板上是一盏由六个复色花朵拼组成的晶莹剔透的吊灯,每一个灯罩都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荷花灯罩是青白色的,灯罩的边缘则是波浪型的,且嵌有一圈粉色的线条,像是女子翩然起舞时张开的舞裙。

夜晚,万籁俱寂的夜晚,打开天花板上的吊灯的时候,在雪亮灯光的映衬下,天花板上宛若有六朵欲开而未开的荷花,风情万种的绽放在波光粼粼的湖面,给人一种欲拒还迎却仍旧高贵典雅的感觉。

文丽很享受这种感觉,有时候静静望着天花板的时候,她会幻想自己就是那朵朵含苞欲放的花朵,亭亭玉立于平静如水的湖波,有煦暖的微风轻轻的吹过湖面的时候,她就会随风摇曳,极尽柔美而曼妙的身姿。她期待着自己能够又一次的尽情盛放。

被子很轻很软,盖在身上,就像是睡在棉花团下,浑身有种痒酥酥的感觉。文丽翻了翻身子,伸了伸腿。由于长时间的处于一种卧姿,文丽的腿已经被压的有些麻木了,于是,她换了一种睡姿,然后舒舒服服的躺好。

昨天下午,田雅打来电话告诉文丽,她准备下个月的二十九号结婚,她说,她找风水先生看了,风水先生说无论是农历还是阳历这个日子都不错,特别适合办喜事。

田雅是文丽为数不多的闺蜜之一,是个沉稳,善良,开朗的女子。她先前和丈夫王明一起经营着几家游戏厅,日子虽然繁忙辛苦,但是生活却很安逸富足。

可是,后来王明却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开始留宿在外,彻夜不归,偶尔回来,对田雅也是横竖不顺,坐挑右拣的。一会责怪田雅衣服领子没有给他熨展,一会又是呵斥田雅红烧排骨糖放得多了。开始,田雅还奢望用一片柔情来感化王明,挽留住王明的心,所有的屈辱她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隐忍着,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却换来了王明的变本加厉。

最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了,田雅接受了王明提出的离婚的要求,并且分得了王明给她留下的一套楼房和一辆本田雅阁汽车,十四岁的儿子也由王明抚养。

在和王明离婚之后,通过王明的朋友,田雅得知,原来是王明在外面认识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姑娘有了身孕,逼着王明和妻子离婚,否则就要去告王明自己,王明在极度无奈的情况下和田雅提出了离婚。

一个人的日子,有时候是寂寞难耐的。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田雅会打来电话,和文丽聊聊家长里短的事情,也会说说自己最近的生活状况和感情经历。只是,文丽没有想到,田雅竟然突然告诉自己,她要结婚了。

田雅的男友文丽见过。那是在半年前的一个晚上,田雅忽然打来电话,约文丽到“梦之缘咖啡”厅,说是很久没有见了,想见见面,一起聊聊天。

文丽去了,之后,却发现有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坐在田雅的身边,很亲近的样子。当时,文丽觉得自己很尴尬,田雅却大大方方的介绍说小张是自己的男朋友。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小张站立起来微小着颔首弯腰打了个招呼。小张有高大魁梧的身材和沉稳内敛的性格,有浓密的眉毛和清澈的眼神。

“您好,同样很高兴认识您。”因为是初次见面,所以文丽浅笑着伸出右手,轻轻的和小张握了握手。

咖啡厅里幽寂而安静,一曲悠扬却略带哀伤的萨克斯乐《回家》,缓缓的飘荡在咖啡厅的每一个角落,使咖啡厅里平添了几分缠绵和清婉的气息。

他们坐在咖啡厅临窗且面朝大街的位置,只见鹅黄色的镂空纱幔外是一幅麻质的褐黄色的落地窗帘,一盏瓷白色的六角形吊灯散发出蓝紫色的光影,照在白底蓝花的桌布上,也洒落在在座的每一个人的脸上,斑斓而迷幻。

“梦之缘咖啡”厅位于这幢高层的第四层,所以,临窗的位置可以一览外面的景致,夏夜,有微风吹来,轻薄的纱幔会被风轻轻的掀起,婆娑的树影也会在风中轻摇慢舞,远远近近的的霓虹也如满天的繁星,在鳞次栉比的楼层抑或街亭上不停的闪烁着。

他们点了一壶“康乃馨花茶”和三杯“摩卡”咖啡及几碟小吃。文丽一直很喜欢喝咖啡,而“摩卡”是她的最爱。有人说,咖啡中,蓝山可以称王,而摩卡可以称后。文丽很享受喝“摩卡”时那种由微苦到渐甜,由浓郁到恬淡的感觉,因为那里面有人生的味道。

夜色,已经很深很深了,整个世界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离黎明时分应该不远了,文丽想。

文丽轻轻的打开了小卧室的门,去卫生间方便了一下,然后又回到小卧室。大卧室那边,秦昊打着呼噜睡得正香。文丽轻轻的关上了小卧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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