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丽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灰蒙蒙的天,湿漉漉的地,转回身去从大衣柜里重新拿出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和一条宝蓝色的丝巾,穿戴在身上。
走出家门,细细碎碎的雨点夹杂着片片飞舞的雪花随着一股清新而湿润的空气迎面扑来,虽然顿时有丝丝缕缕的凉意袭来,但是却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门外花池里一株株高大的杨柳那纤细如丝的枝条也在风雨中轻轻的摇摆着,仿佛是在尽情的享受着这大自然的甘露。
天空,阴翳重重,暗淡无光,仿若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看什么都有一点朦朦胧胧的感觉。
“文丽,快起来了,都已经十点过了。”一大早,秦坤就来到文丽的床边叫文丽起床了。
“不可能,你在骗我吧,十点过了天色怎么还会这么暗啊。”
“外面正在下着小雨,飘着下雪呢。”秦坤边说边走向阳台。
“真的吗?怎么可能啊?”
“你不相信就自己起来看看嘛。”
“哎呀,还真的是下雨下雪了。”文丽翻身下了床,走到阳台前一看,外面果然是在下着小雨,飘着小雪,窗户外面的地面上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都已经立春了,怎么还会下雪啊?往几年可没有这种情况啊,今年气候是不是有点反常啊?”文丽自言自语的在心里嘀咕完之后又跳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
“中央台播送的天气预报真的是太准了,说今天有雨加雪,就真的下起了雨和雪。”秦坤慨叹着说。
“文丽,你怎么又躺回床上去了?不要睡了,快起来了,你昨晚不是说今天上午要去医院看病吗?”
“今天外面下着雨,又飘着雪,湿漉漉,冷飕飕的,怎么去啊?我看还是改天再去吧。”
“不要再改天了,已经说了多少个改天了?一会我送你去,你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了,不要一拖再拖了,早点检查一下是对的。”
“你看今天外面阴沉沉的,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今天我不想去了,我想改天再去。”
“你检查身体和天气阴沉沉的有什么关系啊?我知道你是害怕去做检查,其实,做个彩超有什么好怕的,你今天不去看,改天还不是一样要去看,早点去看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也就好早点放心嘛。”
“文丽,快起来了,一会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办,我们先一起去吃饭,吃完饭之后我送你去医院。”秦坤不等文丽回答接着又说。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起来。”文丽无可奈何的说,但是从心里文丽知道秦坤是为了她好。
“文丽,你先收拾,我去发动一会车子,你收拾好就出来啊。”秦坤穿好衣服走出家门时对文丽说。
“嗯,我知道了。”
文丽起床,“咕噜咕噜”的喝了两大杯温开水,然后开始洗漱。
三年前,有一次文丽去取节育环的时候,做B超查出患有子宫肌瘤,由于当时子宫肌瘤还小,不需要治疗,医生说以后每隔半年就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子宫肌瘤有没有变化,可是,三年的时间文丽一次一额可以去检查过,最近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文丽总是感觉自己的小月复右下侧在隐隐作痛,文丽这才想起当初医生的话,文丽觉得自己是该去检查一下了。
小雨淅淅沥沥的,夹杂着急促而下的雪花敲打飘洒在车窗上,车窗玻璃变得模糊不清了,坐在副驾驶的文丽打开了雨刮器。
“好了,我到了,你去忙吧。”到了医院门口,文丽叫秦坤停下了车,自己走了下去。
“文丽,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谢谢你,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文丽上了医院的室外大台阶,径直朝二楼的门诊挂号处走去,刚走进门厅,文丽就看到挂号的窗口前已经排了两列长长的队,男女老少,汉族维族的都有,其他几个收费,取药的窗口前也站满了人。
医院里前来看病的人很多,很拥挤,也很嘈杂,门厅里,楼道里,走廊里,到处都是或行走,或站立,或坐着,或蹲着,或躺着的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显露着忧郁而凝重的表情。
文丽看着穿梭不停,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在门厅处犹豫不决,文丽想要离开,想改天再来看病,但是,这时文丽分明忽然觉得自己的小月复又在隐隐的作痛,文丽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站在长长的队伍之后。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半过了,外面还在下着雨和雪,而且比早上来医院的时候还大了一些。医院的检查程序是繁琐的,再加上人太多,所以,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了,好在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医生说文丽的子宫肌瘤并无大碍,这让文丽的心里顿时感觉宽慰了很多。
走出医院的大门,文丽看到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文丽站在路边想搭一辆出租车回家,可是等了好一会,却没有等到一辆空车,于是,文丽又想干脆乘公交车回家算了,但是还没有走到公交车站台,文丽就看到公交车站台前也已经站了很多等着乘车的人,看来短时间内想搭出租车回家是没有指望的,乘公交车人也会很挤。文丽站在路边迟疑不决。
其实,之前,在文丽还在做检查的时候,秦坤打来了电话,问文丽什么时候来接她,但是当时文丽不知道检查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够完成,所以,她告诉秦坤,不用来接她,检查完之后她自己回去。
现在,文丽很想给秦坤打一个电话,让秦坤过来接一下自己,外面的雨雪虽说大不大,但是飘洒在身上还是感觉有一些凉。但是,思来想去,文丽还是觉得不好意思麻烦秦坤,毕竟自己和秦坤已经不是夫妻了,秦坤也已经没有照顾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了。想到这里,文丽决定步行回家,路上车辆很多,但是行人却很少。
抬眼望去,天空,还是一片低迷,一片凄朦,整个苍穹仿佛都处于一片极度的混沌之中,远处的高楼和植被在飘摇的雨影和雪光中像是被一副巨大的水帘遮掩着,变得影影绰绰,模糊不清。而近处的房屋和树木则在雨雪的浇洒下像一个极度愁苦和悲伤的女子,在独自默默的垂泪。
一直以来,文丽对于雨天和雪天都情有独钟,但是文丽却很久不曾像今天这样独自一人在雨中行走过了,在这样春光寂寥,春寒料峭的午日时分,一个人漫步在雨雪交加的空旷的街道,与雨天和雪天有关的很多的记忆如淅淅沥沥的小雨,如缠缠绵绵的雪花,就这样忽然纷沓而至,跃入文丽的脑海。
那虽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是对于文丽来说,却像是发生在昨天。在文丽的记忆里,那是文丽迄今为止所遇到的最大的一场雨。
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大约六点钟左右,一场瓢泼大雨忽然不期而至,雨水像决堤的洪流一般,从天空倾盆而下,雨水重重的敲打在窗户的玻璃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仿佛要把玻璃击穿,要把文丽的耳朵震聋。整间房子里,除了雨声,文丽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
文丽躺在床上,心神不定的,不一会,文丽忽然感觉有一种冰凉的液体滴到了自己的头山,一滴,两滴,然后是成串的滴落下来。文丽抬头一看,原来,雨水从屋顶漏了下来。那时修建的平房大部分都是砖木结构的,墙体是红砖砌的,而屋面则是用檩条,椽子,席子和泥土等搭建而成的。文丽和秦坤的的房子也是砖木结构的,可能是雨水太大,冲坏了房子的屋面,所以,雨水就顺着屋顶漏了下来。
文丽坐了起来,把自己的身子往床中间挪了挪,然后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可是,不一会,漏雨的地方越来越多,雨水不仅从房子的边边角角流泻下来,而且,屋顶的中间也开始往下漏雨。
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床上,不一会,床单就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文丽无奈的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伞,把伞打开,撑起,放在床上,然后把孩子包裹好,把被子给孩子盖好,把孩子放在了伞下。
混浊的雨水顺着房子的墙面流了下来,刷有白色涂料的墙面由于雨水的流落有了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土黄色的印记,果绿色的油漆墙裙也已经变得脏乱不堪,房子地面四周稍微低一点的地方也开始有了一层薄薄的积水。
潮冷幽寂的房子,低沉凄迷的天气,看着房子里面被雨水冲刷的凌乱不堪的样子,再听着床上伞下那个小小的孩子仿佛受到了雨声的惊吓而哭闹不休的声音,文丽开始觉得心神不宁起来。
文丽走到床边,轻轻的拍着孩子,孩子才出生十来天,他还那么弱小,那么绵软,那么让人疼惜,爱怜,以至于文丽不敢轻易去触碰他。
疾风暴雨似乎并没有因为文丽的心神不宁而有一丝停止的迹象,看着越来越阴沉,越来越暗淡的天色,呆在越来越冷清,越来越幽暗的房子,文丽忽然生出一种恐惧的感觉。
文丽把门开了一条缝,忽然一股阴冷而潮湿的风扑面而来,像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样,“咯吱”一声把房门吹开了,文丽觉得自己差点被这强劲的风吹倒,文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文丽赶紧把门用力关好。
开门的瞬间,文丽看到院子里由红砖铺成的高低不平的地面已经积满了厚厚的雨水,雨水像小溪一样,在地面恣意的流淌着。
文丽无奈的望了望外面,她多么盼望这个时候秦坤能够忽然回来,站在她的身边,给她一点温暖,或者这个时候,有一个人陪着她和孩子,让她不要感觉到这么的孤单和无助。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天色都快要黑透了,秦坤却也没有回来,不但秦坤没有回来,秦雨一家也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看文丽和孩子。
刚刚睡着的孩子有开始哭闹了,孩子的哭声渐渐的变得微弱了,最后很快就被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所湮灭了,文丽抱起孩子,心想也许是孩子饿了,文丽拿起暖瓶,可是暖瓶里面的水已经不热了,于是,文丽用电热棒烧了大半壶开水,倒了半瓶开水,开始给秦瑞冲女乃粉。
文丽的心在一片阴冷和潮湿中渐渐的坠入了深深的谷底,文丽觉得没有人关心自己,照顾自己,也没有人爱惜自己,心疼自己,自己就如同是一片随风飘零的树叶,无根无系,无依无靠,文丽黯然神伤起来。
正边走边想着很久以前的事情,文丽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文丽,你看好了没有?我来接你。我刚办完事情。”
“你不用来了,我已经快到家了。
“你怎么回的?外面下着雨啊。”
“你放心吧,我搭车回的,我快到家了,你不用管我了。”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文丽已经习惯了那种没有关心,没有呵护,没有温暖,只有无尽的冷漠,无尽的伤害,无尽的备受煎熬的日子。现在,秦坤却忽然关心起文丽来,这让文丽竟然有些无所适从了。
雨,还是在下着,雪也还是在飘着,文丽缓缓的行走在雨雪中,文丽似乎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雨中的雪花,还是雪中的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