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柳松却不带他入城,沿江而下,到了一个镇子之上,方对彭七道:“七爷,我刚得到消息,赵三爷另有要事,已经离开了,不过他已经得知七爷的到来,十分欢喜,让在下先安顿七爷住下,几日便回。”彭七点了点头,朱柳松又道:“赵三爷还邀了几个江湖朋友,如果七爷方便,便和这几个朋友一起住如何,如果不方便,我便带七爷到别处去住。”
彭七道:“还是一起吧,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朱柳松道:“如此最好了。”二人转过街角,出了镇子,来到一处庄院,那庄院看上去已经陈旧,只是房舍甚多。
门口的家丁看到朱柳松,忙上前迎接,朱柳松把马给那家丁,问道:“孙二哥在吗?”家丁回道:“孙二爷出去了。”朱柳松点了点头,径直带着彭七走到西边的一个跨院,院内有两个青衣小厮忙上前迎接,朱柳松道:“七爷先住这里吧,陈旧了些,还望七爷多多包涵。”彭七道:“无妨,在下又不是来享乐的,朱兄弟还是别七爷七爷的,就叫在下老七,彭兄都可以。”朱柳松道:“好吧,七兄,此时已经中午,你看我们是到外面吃饭还是在这里呢?”彭七道:“不麻烦了,就在这里随意吃些就行了。”
朱柳松道:“也好,正好和那几个江湖朋友认识一下。”
彭七把东西放好,二人直到后院饭厅,里面倒是宽敞,放了七八张桌子,有的桌子只有一人,有的有两三个,彭七看了看,有十三人,可是居然一个也不认得。朱柳松带他进来,有的人正在说话,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有的只低头吃饭,却看也没有看一下。
朱柳松走到靠墙的一张桌前,冲大家一抱拳,朗声道:“各位,各位,这位是并州彭七爷,大家认识一下吧。”左首桌一个中年身材高大的汉子道:“原来是风雷十侠的彭七兄,久仰大名,今日方有幸得见。”彭七忙抱拳道:“不敢,不敢,现在只剩下在下一人了,这风雷十侠如何担当的。”朱柳松在边上道:“这位是隆兴大侠施天行。”彭七倒是听说过此人的名头,只知道此人是苍南派老掌门云清道长的大弟子,却一直未曾相见过。彭七又连连抱拳客套。
朱柳松又指着边上桌的三个蓝衣汉子道:“这三位是关外的白明礼,白明义,白明忠三兄弟,也是我们赵三当家的朋友。”彭七又连道久仰大名,后面朱柳松又介绍祁连派张横,陈宝义师兄弟,山东益都府马兴,滚堂刀郑轮,青城派高手莫东来,铁伞郭浩,江宁黄龙观的长青道长,最后来到了最里的一张桌前。
这张桌前坐了两个人,一个极瘦黑的老头儿,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灰衣,另外一个是个壮汉,脖子上一条长长的刀痕,看上去极为恐怖。朱柳松先介绍那个壮汉道:“这位兄弟胡保泰,江湖上人称胡疯子。”彭七倒是听说过此人,知道他是个义盗,而且以前也有几个朋友兄弟,只是死的死,残的残,和他有点相似,所以顿生好感,抱拳道:“胡兄弟的名头,在下真的是早有耳闻。”胡保泰外表看上去凶狠,可是态度却是很恭敬道:“什么名头,只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小贼罢了。”
朱柳松又介绍那老头儿道:“这位前辈,乃湘南李九孙李前辈。”彭七刚要抱拳行礼,李九孙道:“免了,小老儿受不起。”彭七久经江湖,知道有些江湖中人的脾气,也不在意。
朱柳松带着彭七在李九孙边上的桌子坐定,让小厮拿酒菜上来,李九孙喝了口酒,长叹一声道:“哎,又来一个送命的。”朱枊松听此言,刚想接他,隆兴大侠施天行大声道:“既然你知道是送命,为何老头儿你不赶紧逃命?找个山洞躲起来,也许可以多活几年呢。”
李九孙看也不看施天行,自顾自说:“若非小老儿受了六贯帮堂主孙昭的大恩,蒙他相邀,谁愿意去招惹那三个魔头。”朱柳松道:“李前辈说的是,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六贯帮虽极需朋友的相助,却也不会强人所难,大家伙前来等候赵三爷,已经给了六贯帮天大的面子了,所谓大恩云云,都是江湖情义而已,敝帮万万不敢以此相挟做一些让朋友为难之事。”
施天行道:“朱兄那里话,六贯帮既然请了我等前来助拳,便是看的起兄弟们,我相信这里坐的朋友,大多数都万分愿意为赵三哥两肋插刀,绝无后悔。”李九孙冷笑道:“为了江湖面子,把小命都丢了,还不如保了性命,做些力所及的仁义之事,或者上阵杀敌为国为民,也不负了担的侠义之名。”
施天行给他这么一说,火生心头,怒道:“李前辈如果贪生怕死,就请留在此地,何必说这等风凉话。”李九孙却不生气,道:“小老儿虽然年纪长些,却还没觉得活的不耐烦了,只是一则受了孙堂主的恩惠,不得不报,二则我和那白虎船的主人吴山雨,有些私人仇怨,只是在下武功低微,难报此仇,所以也想借助赵三爷的力量,为我出口恶气,所以只好硬着头皮拼命而为了。”
朱柳松道:“原来李前辈也和那魔头有仇,不知可否说来听听?”李九孙淡然道:“其实也并非什么深仇大恨,八年之前,在下大哥伤在吴贼手中不治而逝,我和另外两位高手合力追杀于他,却不想还是让他毫发未损的给逃了,我三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伤,自此以后,我们再也没胆量到东海之上去寻他。眼看老头子年岁越高,报仇无望,哎……李九孙深深叹了口气。
莫东来插嘴道:”李老爷子,你那两个朋友是什么高手啊,大丈夫有仇必报,纵然对方武功高强,也决不退缩才是。”李九孙道:“这两人倒也不是怕了,只是明知不敌,不想自取其辱而已。他们两个,一个是少林派的湛光大师,一个是洛阳城的刘信之。”李九孙只是说了这二人的名字,可是这两人都是大大有名之人,湛光大师是少林般若堂的首座,刘信之却是北方二十三家联镖的总镖头,三人联手,却还伤在吴山雨手中,想到这里,彭七心里才真正感觉到了这青龙白虎船的可怕。
众人和他一般想法,都暂默不作声,李九孙又道:“并非我出言大话,像莫老弟这样的身手,青龙白虎大船之上,至少有三四十人之多。”施天行忍不住反问道:“那像李前辈这样的身手,大船之上又有多少呢?”李九孙道:“在下年纪大了,身手不行了,只怕那里个个在下都比不了,不过像施大侠这样的级别高手,应该不多。”
施天行明知他这样说不过是嘲讽,可是又一时反诘不得。朱柳松看气氛不对,忙道:“对头实力如何,赵三爷到时自会和大家言明,一切还是等赵三爷回来再说吧。”马兴道:“不知赵三爷去了那里,何时回来?”朱柳松摇头道:“在下也是不知。”
陈宝义道:“不知赵三爷武功如何?”朱柳松想了一下,道:“实不瞒各位兄弟,赵三爷几年以前,绝不在吴氏兄弟任一人之下,只是受了伤后,武功剩下不到两成,哎……”他顿一下接道:“赵三爷可能出去邀请高人相助,总之一切还是等他回来再做定议吧。”众人均不再多言了。
吃了半响,施天行道:“这几天怎么不见彩霞姑娘,有她给大家唱几个小曲舞上几段,兄弟们也不会这么无聊了。”郑轮接道:“好像有几天没有看到她了。”朱柳松招手让那小厮过来问道:“彩霞姑娘可在?”那小厮道:“在的。”朱柳松摆了摆手,那小厮快步走出大厅,过不多时,小厮就带着两个琴师和一个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二十岁上下,长的虽不很美,可是穿着绿裙绿袄,薄施粉黛,打扮的十分得体,有一种动人的风情,她神情淡然,眉目之间有一种让人生怜的哀惜之意。
施天行道:“彩霞姑娘几日不见,越发的神采了。”那彩霞躬腰行礼道:“谢施大侠,不知今日要听什么曲子?还是要看奴家歌舞?”施天行道:“在下也不懂,还是先随意唱几首吧。”
彩霞行了一礼道:“那我还是唱一首《青玉案》吧。”施天行道:“姑娘唱什么,我等就听什么。”彩霞向那琴师示意一下,琴师抚三弦,彩霞轻启玉唇,唱了起来,她唱的声调低沉,彭七虽然不懂,却也知她声音清灵,甚是好听。
她唱到转调之处,忽然竟唱不下去了,目光直直的看着大厅门口,神色之间竟有惊恐之色,彭七这才看到,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黄衣少年,那少年生的又黑又矮,脸上有放多小坑,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衣着光鲜,可是黄衫之下,竟然露出红色的中衣,红衣竟然比外衣黄衣还要长一些,极为不伦不类。黄衣少年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彩霞,目光之中透着不屑和恼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