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陈决来说,人生没有那么多的道理。过早体会过世界的黑暗与肮脏,使得他看很多事情都带着极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人活着,不是吃掉别人,就是被别人吃掉,生命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其他拯救世界为己任,乐于助人为基准之类的道理,陈决虽不认为是狗屁,但也不会奉为座右铭,因为他觉得这些话太过矫情,不切实际、月兑离现实。人千万不能月兑离现实,否则就要被世界抛弃。
杨牧走进来看见陈决似乎很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又给他冲了杯草香咖啡。陈决接过咖啡喝了口,一扫脸上的疲惫之态,伸手在杨牧的脸上模一下道:“贴心。”调戏助理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很大,估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所以陈决自我解释他只不过是在顺应潮流,无可厚非。
“天命公司的老总,你怎么会认识的?”杨牧很少问陈决公事之外的问题,特别是陈决的私人生活,她从来都是只字不提,不过现在她真的很想知道,梁德清和陈决是怎么认识的。是人都会有好奇心,杨牧也不例外,并且这个问题实在太勾引她的好奇心了,她实在是忍不住,没办法再装傻充愣继续视而不见,所以才问的。
陈决装作思考了一会,才说道:“我喜欢喝咖啡,他是卖咖啡的,我是他的顾客、上帝,理所当然认识了啊。”该不该跟杨牧坦言,陈决现在还没做好决定,毕竟异能之类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而且就算自己说了,又拿什么来跟杨牧证明自己所说的是真的。现在身上的狗屁异能根本没办法控制,有时准有时不准,各种混乱不堪、蛋疼不已,在杨牧这样的一个聪明强势的女人面前,没有绝对确凿的证据怎么能随便说话?
“扯…”杨牧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后,就猜到陈决恐怕不会说实话,果然,她还是挺了解陈决的。没关系,不说也无妨,一个男人身上多点神秘感,也许会让女人更有感觉。
陈决感觉自己在杨牧面前好像做不到那么强大,有种被穿透的奇怪感觉,就像小时候在父母面前撒谎时的感觉,明知道自己的小九九对父母来说完全不值一提,但还是忐忑的吞吞吐吐隐瞒着自己逃学的事实。“咳…这个,也不是全扯,算是偶遇吧,我跟梁德清是在咖啡厅里面认识的,他老人家对我很有兴趣,具体的,还是以后再跟你说,反正现在说了你也肯定不懂。”陈决半真半假搀和着说,试图不让自己在杨牧面前有那种**感。
杨牧面无表情的模一下陈决的额头,温度正常,再模胳膊,温度也正常,就没再多问。既然陈决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能再问什么了。说到底,只要看到陈决健康快乐,依然做她所崇拜的那个男人,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母亲从小就告诉过她: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懂得知足。待陈决喝完咖啡,她把陈决扶到床上躺下,掖好被子,让陈决睡会。
陈决看到杨牧这么尽心的服侍自己,心里真不是滋味,但暂时也没办法,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在办公室陪陪她。过去,十天他总有七天不在办公室待着,而是在外面瞎晃,今天晃到策划部看叶经理这个大美女,明天晃到财务部跟李经理要资金,后天再晃到公关部跟卫经理聊聊找女朋友的要点…反正都是陶冶情操为主,办公事为辅的在外面乱晃。
大部分事情都交给杨牧来做,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培养杨牧独挡一面的能力。对于杨牧来说,陈决这么做也确实收到了成效。不管是陈决有心的还是无心的,事实摆在这,杨牧的能力也一天高于一天。
某部门经理做过一个关于七大部门经理在办公室时间的统计,最终陈决以平均每周在办公室待两天的成绩荣获最后一名的位置,然后这个成绩在年会的时候被当众公布。陈决当时全身冷汗直冒,偷眼瞧老总,却见老总正笑眯眯的看着他笑。陈决心想,这回完了,老总一会肯定发飙,我可得做好卑躬屈膝,任尔东西南北风我绝对巍然不动的准备。
不过事情后来出现了戏剧性的转变。那位统计此数据的经理也公布另外一项数据:七大部门的员工积极性却是他陈决的销售部最高。其他部门的迟到早退现象屡禁不止,但唯独销售部不仅绝少出现迟到早退现象,反而常有员工早到迟退的拼命工作。
当时陈决立刻就昂首挺胸了,装模作样的对众人说:这都是我运气好而已,碰巧招到那么些认真工作的兄弟姐妹叔叔阿姨。
“杨牧,谢谢你。”几年来,陈决第一次这么紧紧的握着杨牧的手。
杨牧点点头道:“睡一会儿吧。”手给他捏的生疼,好像他握的是他某兄弟的手似的。
陈决很快就睡着。
觉醒过后的第一个梦开始了。
一入眼是飞机场的候机大厅,东明机场座落于h市的南边,与繁华的市中心直线距离不过五公里。东明机场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机场,有着通往世界各地的航班,所以很多时候也会接待国内来转机去国外的乘客。
一个城市看他发不发达,其实看机场就能知道。不太发达的城市不一定有直接通往国外的航班,而发达的城市必然有直接通往国外的来回航班。
候机厅内的电子钟上鲜红的字正在跳动,二零一二年,八月二十六日,下午五点十五分,三十八秒。这个精确的时间定格在陈决的瞳孔中,告诉了他这个梦中的时间。
一个人一生会做很多梦,但梦中出现钟表并且准确显示时间的梦很少,不相信大家都可以回忆一下自己所做过的梦。因为梦本身就是一种游离的状态,人的精神游离在一种迷蒙的混沌中,所以很多事物都是模糊的,不那么确定无疑。仿佛是站在现实世界的对立面。
陈决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并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情和面容。一般情况下,乘坐飞机的乘客都是比较有钱的,起码这些人都不属于社会底层的范畴。
农民工从来都是只坐火车的,因为火车票便宜。坐一次飞机也许就得花掉他们半个月的工资,对于那些挣得很少很少的农民工,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了。所以他们选择坐火车,虽然火车上吵闹混乱的很,但至少票很便宜。这个社会从来都是只属于有钱人,穷人永远得在下面,用他们的汗水和双手供养着高高在上的官、商。
陈决迷迷糊糊的过了检票口,登上飞机,在靠左窗子的中段位置上坐了下来。不过他清楚的记得航班是ca9633次,播音员的声音挺好听的,长得肯定也不赖。陈决左右无事,便拿出一本杂志看了起来,依然是《传说》杂志,几乎每篇都要经过春水的筛选,陈决相信春水的文字功力,事实上每一期的《传说》杂志从来都没有让它的读者失望过,否则它也不可能长期霸占着h市杂志销售量第一名的位置。
不知道怎么搞的,陈决感觉自己根本看不进去,心不在焉的。这时,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从他身边走过,一坐在了陈决的前排,后脑勺上的些许白发透露出了他年纪已经不小了。陈决猛然感觉这个人的后脑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跟这个后脑勺对视了一会后,陈决发现做这样的事很无聊,后脑勺又不会说话,而且又不好看,何必花费时间去跟它亲近。这样一想,陈决就又看起了手中的杂志,看看小说里的人物,散文里的感情,诗歌里的纠结…
奇怪的是,陈决心里总觉得这个后脑勺有点面熟,越想越觉得熟悉,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是他认识的人。他又一次抬起头观察着这个后脑勺,听说后脑突出的人很聪明,但这个人的后脑不突出,甚至比较平,留得发型是寸头,一个雅俗皆适合的发型。我们伟大的祖国可能有一半的男人都是这个发型。
但是陈决百思不得其解,还是没有想起来这个后脑勺是谁的,于是他决定还是用最简单的方法:看看这人的样子。怎么看,这是个问题,如果直接拍拍这人的肩膀,别人会觉得你很不礼貌。陈决想了想,决定还是等飞机起飞过后平稳了,再装作去上厕所走上过道,然后顺便看看这个人的庐山真面目。
飞机还有一分钟就起飞,陈决等的有点心急,感觉这一分钟无比的漫长。
终于,飞机起飞了,系着安全带的陈决依然在跟这个后脑勺对视,他忽然发现,如果你跟一个没有眼睛的东西对视,你会觉得自己很无力。就像你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打架一样,你会感觉打的一点没意思。对方完全跟你不在一个世界,你只是一个人在独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