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华!”楚天敛手指按住了腰侧的尚方宝剑,怒喝,“杀朝廷命官罪无可恕!”
“你们知道什么!你们知道什么!”床上的人猛然叫嚣起来,惊起了一群寒鸟簌簌,“为什么他总是比我强!他的存在简直是我的噩梦!”
如果不是这次机会,可能一生也不会有人记起像他这样并不出众的人身上……
出身于一个书香世家,和所有的同辈一样自幼读书。而十一岁那年,他依旧没能超越兄长梁临七岁初学时的水平。
年幼如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摆月兑比他大了七岁的兄长所带来的巨大阴影。他的惊才艳绝,他的存在,如同一把巨大的铁枷紧紧将他箍住,任他怎样挣扎与努力,都无法超越他的大哥。
“都十一岁了,怎么还那种程度?以后怎么考科举啊?”
“算了,反正梁家已经有临儿了,这个家是交给长子的,幼子嘛,听话懂事就可以了。”
幼年时,他听得多了那样的话。他和家里所有人一样,包括整个紫州,仰望着那个天人般的兄长——那个十八岁的少年饱读诗书,才学绝世,名冠东锦的哥哥。
十八岁的少年梁临就像光芒四射的耀日,让紫州万人抬头仰望敬慕。他性格也温良,待人温和,并没有因为少年得意而变得飞扬跋扈,反而对长辈更加谦和孝顺,对这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弟弟更是疼爱有加。
那样一个气度高华的人,是他永远都无法企及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生活在兄长阴影下的孩子也渐渐变得阴枭起来,每次见到他那高洁纯良的兄长,他就越发觉得自己的卑微与阴暗。
渐渐地,他也越发讨厌起那个始终温润如玉的兄长,直到弱冠那年,一直沉默寡言的他终于起了弑兄的可怕念头。
——只求能走出那片影子……
“就因为这样,你就要加害你的兄长!”再也止不住心中升腾的怒意,君澜紧握的双手禁不住颤抖起来,有些恨恨地盯着那个叙述的人,“恩师可是你的大哥啊!”
“大哥……是啊,我的大哥啊,”梁华的声音低了下去,忽地提高了嗓音,声音里有了几分颤抖,“两年前,我给了他那个香囊的时候,我的手都在颤抖啊,想要置自己的大哥于死地,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该死?”
他的脸藏在暗影里,眼波是幽亮的,仿佛藏着夜的妖魔,“哈……我以为苍天也是帮我的,两个月前突然来了一个神秘人,助我做了刺杀大哥的周密计划。所以,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算了,只要他没了,我就解月兑了,可是报应来得好早啊,我自己也快活不多久了,还有——”
他霍然转向身侧扶着他的梁向光,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着牙说道:“为什么连我的儿子都那么像他!样貌、气度、才华简直是他另一个影子,噩梦啊……噩梦啊!”
“父亲……”梁向光有些悲悯地看着他。
“别叫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住口!”从未像此刻这般激切,君澜忽然一声厉喝,眼里有盛怒的光,怜悯地看着梁华,“就为了你那点不甘杀死恩师,他是你的亲人,你世上唯一的兄长!”
梁华怔住了,半晌,他忽然低下头去,声音渐渐低迷:“其实我给他香囊的时候,大哥是知道的,他是知道的!大哥他……他早就想死了……”话到了尾声,他掩面低低啜泣起来,老泪纵横。
闻言,君澜被惊住了,脸色瞬间苍白,有些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床上掩面低泣的人,恍惚地摇了摇头,低语:“不可能……”
低泣的人忽然抬头,眼里有雪亮的光,紧紧地盯着所有的人,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他早就想死了,那人死了,他也不想活了……梁向鸳根本不是我的孩子,他是大哥的孩子!”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眼里不可置信,却没有一人问他,静默地听着梁华的话:“十年前,他忽然带回了梁向鸳,说是他的儿子,让我把他当作亲生儿子般代为照顾,那个时候,大哥就想着死了吧。”
梁华一顿,又继续说着:“那样的眼睛,那样的头发,那样不详的美貌怎么会是我的儿子。”
君澜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恩师从未对她说过他的过往。子游……梁向鸳……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惊人复杂!
恩师,在你的心底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往事啊,连我都无法相告么?
梁临还在说着,“那孩子体弱多病,从不出房,每次看到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碧**睛,我就一阵战栗,妖孽……真是妖孽,哪有人生成这模样的!”
“胡说!他才不是妖孽!”不知道为什么,听得他这般说那个人,君澜心中忍不住怒意再次腾起,冷冷注视他,忽地冷笑,“你真可悲。”
床上坐起的人身子猛然一震,看着她,竟说不出话来。半晌,又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们以为紫州为何如此繁华,还不是因为那孩子的母亲!”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快垂死的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蓦然雪亮,如同妖鬼,“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人也想大哥死呢,谁叫大哥得罪了那样的大人物。呵……呵,那个神秘人其实就是——”
话音未落,梁华忽然委顿般低下了头,很久没有动静,房里的人看得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