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本王不会苟且偷生!”看着握刀威胁的女子,哥舒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彩璧尘……我要让你知道,我不会像龙锦腾那样利用背弃你……所以,跟他走吧。我是北夜未来的王,就算死了,也只能死在这个王宫里。”
君澜身子蓦地一震,看着面前浴血奋战后的哥舒,迟疑着,许久没有出声。
“君姑娘,末将是奉皇上之命来接你回——”楚天敛忽然开口,然而还未讲完,本来松懈下来的短刀忽地冷冷地重新架在了他的颈间,君澜的脸色在听到他的话后,苍白如雪,竟然浮起了淡淡却诡异的笑意,“将军,到此为止,否则……东锦皇帝的秘密将天下皆知,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东锦皇帝的秘密?楚天敛惊疑不定,却看到哥舒墨绿色的眼睛里复杂莫名的光蓦然闪过,还未来得及深思,身后的女子忽地发出了悲凉地感慨:“将军,到此为止吧,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好,”那一瞬间,楚天敛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亮,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回过头来,温热的血沿着锋利的刀刃流下来,“但是,你得快些和我走,我已经安排妥当。”
大殿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队人马如潮涌般从这边赶过来。
“楚将军要将她带去哪里?”凌乱的脚步声中,传来了一个淡淡而温和的声音。楚天敛忽地顿住了脚步,闪电般看向正从殿外走进来的青衣谋士。
他……他怎么还在这里?!难道……
刹那间,楚天敛忍不住变了脸色,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身后女子的手腕。他定了定神,镇定道:“奉皇上之命将君姑娘交于孤鸿池返回龙啸堡。”
“不必了,在下正是来接她的,孤鸿池已被皇上调离。”刀兵簇拥中,公孙求孤青袍缓带,缓缓走上来,笑意淡淡,“临时突变,奉皇上口谕,在下接君姑娘即刻回东锦。”
楚天敛握着女子的手一震,他右手忽地按在了腰间,看着青衣谋士的眼色冷冷的,却对身后的人低声说道:“抓紧我。”
“什么?”君澜还未来得及吃惊,紧紧握着她手腕的那个年轻将军身形宛如鬼魅一般,带着她呼啸冲出殿外。
然而,长衣羽冠的谋士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淡漠地看着倏然而至的人影,却在他冲出殿外的一刹那,他陡然下令:“各部将士,斩得哥舒人头者,万金万户侯!”
已然远离的楚天敛听到命令,不由吃了一惊,然而却已顾不得,带着君澜急急奔向外宫门。
“将军,放开吧。”风声呼啸中,君澜微微挣扎了几下,看着带着她一路奔跑的年轻将军,不由羞愧和叹息,“君澜很感激,你是将门之后——”
“不要说话,应该还来得及,孤鸿池应该走不远!”寒风凛凛,楚天敛蓦然打断了她的话,眼神冷定,然而,当一路踏着尸体鲜血奔到外宫门时,他的眼神就凝滞了——
宫门外,他麾下的军队兵马盔甲,滚滚层层,如同潮水一般,涌将而上,声势惊人,他硬生生顿住了脚步,不由抬头望向宫门上方,如林的兵刀戈戟在朝阳下冷冷生辉,心下不禁骇然。
“将军!莫要带着这个妖女了!”宫门外,一个年轻的少将下了马,恭谨地抱拳相劝。楚天敛认出了那人是他麾下跟随他多年的李少将,“将军莫要被她骗了!请把她交给皇上定夺发落。”
他眉头蹙起,下意识地将君澜护在身后,然而,却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冷笑声,笑意讥讽:“将军,我们是走不了的,他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
楚天敛瘦削的脸上毫无表情,薄唇紧抿,然而眼中有激烈挣扎的光亮,指骨紧握着腰间的长剑。
“将军,请三思!”那个李少将忽地单膝跪地,抱拳,“将军,请三思!”
“将军!请三思!”宫门外,千余将士都齐齐跪地,高呼,散入冬季的冷风里,听得人心震动。
“让开!都给我让开!”楚天敛咬了咬牙,凝了脸色,大声喝令:“如执意抗命,军法论处!”
那样的话,在千余士兵中激起了一阵不安。李少将抬头,将目光停留在曾经和他们一起血战疆场的将军身上,很久没有出声。
寒风呼啸,朝阳升至中天的时候,忽然被冷灰色的云笼罩,天光陡然黯淡了下来,天空只剩下苍茫的灰白。
宫门内外,兵刀盔甲,即使在这样冷暗的天光下,依然熠熠生辉。两人在千军面前,仿佛大海中的一片树叶。
“将军。”君澜从他身后走上来,胭脂掩盖下的娇颜上露出了极度复杂的神色,然而看到他那样坚定的表情,她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是开国将门之后,纵横疆场、生死予杀予夺的第一将军,今日怎可为了她而毁了楚家的百年荣耀和祖训!
“将军,”她忽然握住了他按剑的手,“将军何苦,放开吧。”
“君澜……”第一次,楚天敛出声唤了她的名字,神色复杂难辨,看着女子的明眸,仿佛穿透时光,他的眼神有了短暂的涣散,“不要阻止,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将军!”单膝跪地的李少将霍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声音不由激烈了起来,“将军糊涂了,怎么能为了这个祸国妖女背弃家国重任!愿将腰下剑,直为保家国,将军,当日您是怎么教导我们的!”
脸上坚定的表情因为属下这几句话微微松动,脸色渐渐苍白,楚天敛眼睛定定地望着千余士兵,感觉心中猛然有一柄利剑刺入,一个趔趄,他的手几乎握不住剑柄。然而,他薄唇紧抿,依然没有说话。
“将军……如执意这样,那么,我们只好得罪了!”终于,一句话从李少将的口中滑落,他看着年轻的将军,眼里的神色剧烈变幻,缓缓道,“众将听令!捉拿妖孽!”
“得令!”周围士兵听令,宫门上方刀兵林立,羽箭如海,直直指向宫门里的两人。
看到目前的情况,楚天敛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那些都是和他百战后共生死的将士,誓死跟随他左右的将士!如今他竟然要在这里和他们浴血死战!
他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冷汗濡湿了握在手中的剑柄。
绝境逼来,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他蓦然单膝跪地,对着面前数千将士抱拳:“各位将士,在下对不起你们。”
“将军!”那样的话语,在数千将士中激起了一阵巨浪,曾经一起奋勇拼杀的士兵们眼中有掩饰不住的苦痛神色,几个人已经暗自流下了热泪。
冬季的冷风从脸颊边刀般切过去,楚天敛吐出了吹到嘴里的发丝,缓缓起身,将君澜紧紧护在身后,
“好好跟着我。”终于,长久的内心激战之后,他做出了选择——腰间的长剑一寸寸抽出,瞬间照亮了他漆黑无波的眼睛。他的脸上却面无表情,“我不会将你交给他的。”
短短的话已然在君澜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那是一种悲从中来的愧疚,刺得她内心一阵阵疼痛,痛得她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该怎么做?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种局面?
然而她还未镇定,还未理清思绪的时候,雪亮如闪电的剑光蓦地从她前面划过,围在他们前面一圈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却没有一丝血迹。
那一道极致的挥手斩剑,竟只是将那些士兵击昏!
然而,那些士兵依然没有上前,看着这个曾经和他们一起浴血奋战过、击剑高歌过的的年轻将军,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违抗圣旨者,格杀勿论!”所有人一震,齐齐望眼放去——羽冠长衣的公孙求孤带领着大批士兵团团包围了势力单薄的两人。
公孙求孤看着被密密包围的两人,宛如汪洋大海中的一片孤舟,他的眼睛里忽然浮起了又是钦服又是轻蔑的神色,“楚将军,你身为东锦第一将军,竟然违抗圣旨,该当何罪?”
“死罪。”楚天敛却淡淡地笑了一下,回头看着青衣谋士,“我既然知道,必定抱了很大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