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婢逃婚:庄主难伺候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云湘

作者 : 王小慢

熏香淡淡的味道在空气中缓缓盘旋,唐逸侧着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儿,似乎有许久没有这样认真打量她,她好像瘦了一些,脸更加地小,头发散在枕头上,像是铺了一层锦缎,他不由得靠过去,有花瓣的馨香袅袅而来。

草草皱了皱鼻子,有发丝垂下来落到鼻尖,唐逸捻起手指帮她别到耳后,她的呼吸重新变得清浅均匀起来。

这一夜,竟然如同唐逸奢望的一样,安然无事。

清早,涟漪匆匆来敲门,唐逸皱着眉,看了一眼草草,她还没醒,他披了外套出去,涟漪披星戴月,卷着夜露而来,“主人,找到人了,只是被人迷晕了,在城外的庙里。”

唐逸扫了一眼屋内,轻轻带上门,待走到院子里,方才开口,“附近可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涟漪摇头,“我们的人找到的时候,他还昏迷着,庙里除了乞丐的窝,并没有别的什么。”

唐逸沉吟片刻,“人呢?”

“安置在厢房,属下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带回来让您定夺。”涟漪面有倦色,眼神却出奇地清亮。

唐逸一摆手,“好了,你去休息吧。”“是。”涟漪的脚步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主人做事向来不问缘由,她这个做属下的,还是不要逾矩的好。

唐逸在院子内站了许久,第一道朝阳升起的时候,金灿灿的光芒洒在他周围,他拢了拢衣服,方才感觉到一阵暖意。

八月的早晨,清凉的露水沾湿树叶,被第一缕阳光照耀,很快,空气中便开始挥发灼热的分子,草草打着哈欠推开门,就看到木偶一般立在不远处的唐逸。

她揉揉眼睛,半晌才反应出自己所在的地方。

唐逸背对着她,斜斜的影子映在地上,长身玉立,一身白衫若谪仙,翩然而至,可她莫名觉得心惊,许是刚醒,竟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寂寥。

“咳咳。”她咳了两声,唐逸回身,其实他早就知道她起来了,只是有股情绪执拗着,等她先开口。

“你醒了。”唐逸淡然开口,整个人笼罩在阳光里,看不清表情,草草只觉得那声音仿若天籁,竟忍不住想入非非,恨恨地咬着嘴唇,暗骂自己怎么就如此容易沦陷,不过男色而已,就失了方向。

“嗯,你起得好早。”草草没话找话,情绪倒看着不错。

唐逸松了口气,指了指怒放的曼珠沙华,“今天天气不错。”

“嗯。我该走了。”草草扯了扯衣角,昨晚一夜酣睡,连衣服也没换,此刻有些皱巴巴的。

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被窝陷下去一角,第一个反应就是去闻枕头上的味道,果然,是熟悉的青草味道。

那一刻,莫名地觉得安心。

唐逸也不拦她,径直指了厢房的方向,淡然道:“你要找的人,在那里。”

草草一愣,随即意识到他是在说若凡,忙不迭地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跑开,留给唐逸一个跳月兑的背影。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握成拳,因为用力手背呈现青色的脉络,指骨渐渐泛白。

草草推开房门,若凡静静躺在床上,屋外骄阳炎炎,可他紧闭着双眼,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安然恬静。

她的脚步声有些大,若凡动了动眼皮,醒了。

她走过去,蹲下,握着他的手,仿佛有种劫后余生的幸运感觉,“幸好你没事,要不我一定会……”

修长的手指掩在嘴上,阻止了她将要出口的话。

若凡手上有细碎的伤口,但是显然已经被人处理过,没有大碍,他沙哑着嗓音,“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草草点头,将他的手拿开,放在手心里,“嗯,我们回去吧。”

“回去?”若凡皱眉,这才发现身处的房间并不是熟悉的格局,俨然一个冰冷的客房。

心下很快有了论断,若凡不动声色地移开草草的手,翻身坐起,理了理衣裳,闻声安慰道:“你先歇着,我去洗把脸,然后我们就回去。”

草草点头,乖乖坐在床边等着。

若凡出了门口,唐逸已不在院子里,却在客厅的圆桌上,摆了茶壶,旁边还有一只杯子,显然是为客人准备的。

若凡撩开衣摆坐下,执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浅浅地啜了一口,赞道:“唐庄主好雅兴,这云湘茶可是难得,想不到我竟然有这个荣幸。”

若凡难得夸人,唐逸浓眉一挑,一双桃花眼耀出浅浅地光泽,随即笑道:“过奖了。以前有一个朋友喜欢,便命人做了来。”

“哦?”若凡似来了兴致,放下杯子,袅袅的热气在二人周围散开来,若凡一手支着桌子,一手托腮做倾听状。

“那这位仁兄可真是有福气,有唐庄主这样的朋友。”若凡语气自然,仿佛只是艳羡。

唐逸端起茶杯,轻轻吹散浮叶,待那热气散开,才缓缓道来:“我那位朋友,是位女子。”

“那就更是福气了,唐庄主青年俊杰,一定很得天下女子的欣赏。”若凡难得好话,一说就是一箩筐,连门外的草草都有些皱眉,这些话,真是太酸了。

“呵呵,天下女子倒不敢当,唐某只求一人,足矣。”唐逸慢条斯理,有问有答,却又句句避开重点,让人捉模不到。

“唐庄主痴心一片,他日一定会有好姻缘的。昨日救命之恩,在下先谢过了。”若凡起身,拱手行礼,眉眼却是淡然,一点也不似受人恩惠的惶恐。

“客气了。”唐逸一摆手,既不起身也不回应,只堪堪盯着眼前的杯子,仿佛那才是世间,让他最为珍惜的物什。

若凡转身告辞,草草忙跑到拐角处,装作刚走出的样子,轻巧地过去挽着若凡的手,“好了?我们走吧。”

“嗯。”若凡对她一笑,不经意间扫到内堂的动静时,目光一滞,顷刻又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堪堪滑落。

唐逸捏着杯子,细碎的瓷片划破皮肤,有细细的血丝渗出,越聚越多,顺着手掌蜿蜒在手心里,将感情线生生隔开,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可他仍无所觉,只是觉得今日太阳分外刺眼,可周身的空气却冰冷刺骨。

连连唤了几声涟漪,才想起,她已经被自己遣去休息了,偌大的院子,竟只有那片曼珠沙华是一直陪着自己的。

云湘的香味慢慢散去,杯子里茶叶渐渐变色,最后成了暗沉的褐色,舒展的叶子静静躺在杯底,随着水分慢慢从裂缝流出,紧紧贴在杯壁上,如同被困在了无底的深渊。

他想起那日,她欢快的笑声,捧着茶跟他说好暖,那是冬日里,她打雪仗,到了屋子里却冷得发抖,他无奈,只好泡了茶,让她捧着杯子暖手暖身。

她那时笑,还取了名字给这茶,又皱着眉头,歪着脑袋说,好是好,但是总是少了茶的香味,是为不足。

唐逸听者有心,第二日便吩咐下去,重新研制,不能去其味,却要醇香可口,可是制成之后,她却早已不在。

可是这云湘,最后还是传了出去,很是受大家的喜爱,他默许着家里的丫鬟也拿了配方去煮,私心地想,或许有一天,她也能知道,也能喝到这云湘。

可真正见了他,他却不敢拿出来,总是在没人的时候独自品茗。

今日,或许是被草草的态度伤到了,所以才会破天荒地来试一试若凡,却不想,他的意思那样明显,自己几乎动了心,可是那种生生遏止的感觉太过惨烈,所以他才站在原地观望,驻足不前。

回了轩王后院,草草方知自己出去的这一晚,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

首先是朝中手握重权的卫忠将军因渎职罪被削了封号,下了狱,好在皇帝仁慈,也只是将他暂时关在天牢,并无其他的动作。

接着便是太子的老师,左礼贤老太傅,因教唆学生有对朝廷不利的言论,也被禁足在家,并罚三个月的面壁清修,这个,算是比较轻的惩罚了。

后来还有一些纠葛不清的党派,三三两两都有所折损,可是奇怪的是,明明是岌岌可危的轩王,却无一星半点的噩耗,甚至连轩王府的禁令,也被撤除了。zVXC。

草草心里不安,听着去打听的丫鬟扳着指头数着有多人被牵连了进去,又有多少人会在一夜之间得势,只觉得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轩王这一次,恐怕不算是因祸得福,可能是更大的灾祸也说不定。

草草越想越害怕,扭头就准备往书房跑,好在若凡及时拦了下来,安慰道:“你现在去,只会让局势更乱而已,想想你的身份。”

草草动作一顿,虽有百般不情愿,却也只能乖乖坐着,轩王定是费了好大力气才保住自己,若是一冲动,恐怕也会被人有机可乘。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坐以待毙。”草草急急地在屋里转圈,抓耳挠腮,只差没有去学猴子,在树上抓几道抓痕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听我说,轩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不要去打扰他,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若凡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不断乱飘的眼神也显示了他此刻的不安。

草草是多么聪明地姑娘啊,即使有时候蠢得像猪一样,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她蓦地打断若凡:“你不是这么想的对吗?你是若凡,不世出的高手啊,难道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你?”

若凡苦笑,按着她的肩膀安抚情绪:“就因为我不世出,所以你才对我百倍信心?”

草草眨眼,表示同意。

若凡哭笑不得,只觉得身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从前希冀她将心里的苦楚全都倾倒给他,可如今她全身心依赖,他却只能不断退缩,只求保她一片安稳天空。

他深吸口气,攀着她肩膀的手滑下,改为牵着她的手心,“那好,我带你去找轩王。”

***

傍晚的书房,斜阳一缕挂在墙上,余晖扫到墙上那一幅水墨丹青,晕了柔和的阳光,那山水也似乎活了起来,隐隐灵动之姿。

可是书房里,却是一派死气沉沉。

轩王目光自门口收回,专心于桌前的一摞折子上,皇帝抱病,从明日起不早朝,而批阅的奏折,则全都送到了轩王府。

世人皆知这是怎样的荣耀,暗中也有人蠢蠢欲动,准备寻了理由,想要除之而后快,可只有轩王明白,皇帝这一步棋,走得有多漂亮。

草草见轩王目不斜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将怀里的一张字据摊开,平放在他眼前,轩王稍稍移了目光过来,在看到字据落款处时,倏然一惊。

随即浅浅勾了唇畔,或许,也有别人看穿了这步棋,那么这整个朝堂,还不算没救。

“这是……”轩王挑眉,狭长的眸间闪过一抹疑惑。

“有人看上了我的钱。”草草已经决定要帮轩王,自然和盘托出。

“用钱,买你的钱?恐怕这个人是要吃亏的吧?”这些钱,抵得上国库三年的税银,买一间小小的连锁铺子,委实是有些吃亏,而且是吃了大亏。

轩后没出。草草自然明白,否则也不会这样郑重其事,芊芊手指点了点银子的数目,提醒道:“既然能出得起,必定非富即贵,京城的商户里,我还没听说过有哪户人家富有得过我左草草。”

轩王目光越过草草,在若凡身上停留了一会,随即勾唇一笑,从善如流道:“你是说,是某个权贵?”

“嗯。而且我觉得很有可能是……”

轩王抬手,宽大的袖子拂过那张纸,纸打着旋儿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轩王的声音似乎带了几分严厉,有些训诫的口吻:“凡事不可妄下结论。”

草草幡然顿悟,了然一笑。

原来轩王也是只老狐狸,躲在幕后,只等着前台的人唱大戏,卖了命地演出,自己好在后台嗑着瓜子喝着小酒看台前人生百态。

当朝太子一身武艺,肝胆过人,却是个心胸狭小之辈,而太子的兄长二皇子,为人淡然,彬彬有礼,却是最有皇族气质的人。

草草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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