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给太皇太后请安。赫舍里等到了纽钴禄舒舒。这女娃从早上朝觐消失到现在,终于出现了。看她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刚才是粉红,现在换成了水蓝色,头上原来的那些珠玉首饰。也都换成了银的。看上去更符合这个季节宫廷女眷的装扮习惯。
她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之前孔四贞,和顺以及养在仁宪皇后身边的端敏以及顺治的另外一名养女柔嘉以及建宁和顺治亲生的二公主都来过了。
赫舍里也终于把目前宫里所有的公主都见了一个遍,和顺柔嘉和孔四贞当然直接免了她的跪礼,但端敏和建宁面前她还是跪了两次。
等纽钴禄舒舒见完礼,太皇太后起身:“格格,你带她们去交泰殿吧。”苏麻喇姑躬身领命,建宁公主带头行礼告退。赫舍里和舒舒则被留了下来,等她们走后,太皇太后才起身,牵了皇帝的手:“走,去太和殿。”
太皇太后牵着皇帝在前面走,赫舍里和纽钴禄舒舒在后面跟着,赫舍里心中忐忑不安,刚才刑珍儿和玲儿已经给她科普过了,先帝宴请一二品的大臣和家属都放在保和殿,太和殿赐宴只有身带王爵的宗室亲贵才有资格。
如今太皇太后带着小皇帝领着她们两个年杜鹃堂而皇之地进入太和殿,朝其他人怎么想?爷爷见到她,估计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果然,当太监唱名说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的时候,当殿上王公大臣和四辅政大臣全部起立聚到中间下跪迎接的时候,赫舍里的视线却在四处寻找自家爷爷。
小皇帝很有架势地吩咐平身,奉太皇太后坐在自己的右手边,宫人领着赫舍里下来,走到索尼的座位边上,内侍快手快脚搬来椅子,赫舍里坐到了索尼的左手边,坐下之后,她始终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生怕一不小心就看到个“历史名人”
皇帝端完架子,太皇太后说了一些普天同庆君臣共勉之类的废话之后,吩咐开席。皇帝先动筷子,众人起立谢恩之后才坐下开吃。
一场宴席在无比静默的情况下开场,皇帝不说话,底下人更没人敢发声音,咀嚼吞咽都要很小声,谁不相信用餐具碰出叮当声都会吓得半死。赫舍里小心翼翼吃了几口之后就放下筷子,改用眼睛“看”饭了。
时值清初,朝廷手头并不宽裕,顺治也没有后世皇帝那么会享受,因此,这次宴会虽是国宴,但上来的菜品却是稀松平常,在赫舍里看来,无非就是食材的品种比自家厨房的多一点而已,对她这个前世吃贯中西的人来说。这顿宴席,还都不上她的眼界。
但是,有一点她忽略了,这一次,她不在家里吃饭,而是在宫里吃御宴。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看。她和纽钴禄舒舒两人从太皇太后身边走下来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想入非非了。现在,自然有人看到她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筷子,顿时又是各种猜测。
和皇帝一起吃饭,什么都要以皇帝为先,皇帝先动筷子,别人才能动,而放下筷子也是同理,需等皇上放下筷子之后,别人才能跟着做。现在,小皇帝还在吃,你却已经收工了,这也是失礼的。
一边的索尼不敢跟孙女交头接耳,只好拉拉她的袖子。再指指筷子。赫舍里不明所以,对爷爷摇头,表示自己没胃口,无福消受这种压力山大的宴席。索尼无奈,只要对她瞪眼,示意她必须拿着筷子。
赫舍里无语,模模鼻子拿起筷子,恰在此时,一名宫人从后面绕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盘子:“索大人,皇上赏膳。”说完,放下盘子,把两个汤盅分别放到赫舍里和索尼面前。
饭吃到现在,这居然是全场唯一的一句人话。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们这一桌。索尼拉着孙女离席下跪谢恩,赫舍里却低着头暗自咬牙,太皇太后真是毁人不倦,家属上殿已经违例了,好歹还有一个纽钴禄舒舒分担仇恨。现在单独赏膳给他们这一桌。这明显就是要把他们推到推到风口浪尖嘛。
重新坐到位置上,打开汤盅一闻味道,知道是补汤,再看看里面的内容,除了飘着几根黑色物体以外,还有几粒枸杞和山药之外,却看不到其他东西。赫舍里看爷爷试喝了一口之后激动得满面满梑红光,不由得拿起勺子。汤喝到嘴里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鲜得眉毛抖掉下来。
这是一盅虫草汤,喝得出是用猪骨原汤搭配虫草和多种药材搭配熬制的,前世父母只有在冬令进补的时候才会舍得买上几克回家熬个鸡汤老鸭汤什么的,还要分好几趟熬,味道和这盅汤根本没法比。
整桌宴席吃到现在,她总算觉得值得了,也不去在意人家桌上为什么没有了,青海离北京远隔千山,古代运输这么不发达,虫草又是非常娇贵要冷藏的东西,即便是皇室也也没有着大方到敞开供应吧。
喝过虫草汤之后,再吃其他东西赫舍里更觉得味同嚼蜡,好不容易忍到皇帝放下筷子,和太皇太后一起站起,她才放下筷子,跟着爷爷一起恭送,一直低着头的她没有发现太皇太后在临走前特意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等到太监宣布散席,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陆陆续续走出太和殿。安亲王岳乐首先找到索尼,朝他拱手口称岳父大人。索尼却是让过一边,受了半礼,赫舍里跟在他们后面原来想好好走的,奈何宫鞋对她来说实在是天敌,加上太和殿的上下台阶这么多,没走几步,她就出状况了。
脚下一晃,直接扑倒,眼看就要撞到爷爷身上,勉强一侧身抓住了边上安亲王的衣袍。可是,就这么一拽,她还是没站稳,倒是把安亲王抓得朝后仰,这才发现她的尴尬。随即把手伸给她:“小心些,这里的台阶滑的很,怎么也不叫宫人扶着你。”
和这里慌忙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安亲王见她这样,微微皱眉:“岳父大人,太皇太后特别恩准讷甘如太和殿,这里面……”
索尼牵着孙女的手,模着胡子,太皇太后的心思,岂是外人能猜得准的,倒是柔嘉公主自幼定亲,以目下的形势,也许很快就会成婚了。“
柔嘉是安亲王的二女儿,从小被顺治抱到宫里,和耿聚忠订了婚。当初顺治是为了笼络三番顺便把三藩的儿子们儿子们骗到京里来当质子。自己的女儿质量不高,这才抱了宗亲家的女儿来。安亲王就贡献了一个。
提到和顺公主的婚事,聪明的安亲王一点就透,太皇太后之所以把讷甘和纽钴禄舒舒召进宫,目的和当年顺治抱养自己女儿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给小皇帝增加政治资本。
当下谨慎地看看看周围,刚想说什么话,赫舍里开口了,,脆脆的声音让正在走着的官员和皇亲们都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姑父,你什么时候带着小姑姑来看我呀?今天在慈宁宫的时候,许多许多亲王福晋都来看我,唯独没有见到小姑姑。”
这一番话出来,所有在场的亲王们不淡定了,都有上前核实自己老婆在不在看望之列的冲动。索尼瞪了一眼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孙女,闹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在细腰静默的重要场合“人来疯”
安亲王牵起赫舍里的另外一只手:“你小姑姑今天没去看你?姑父回家就替你问她的罪罪去”赫舍里配合地点头:“嗯,让她下回来的时候要给我带许多许多礼物”
安亲王终于笑了,扯了扯她的小辫子:“好啊”因为安亲王和索尼的联合保驾,赫舍里终于有惊无险地走出了紫禁城,上了自家的轿子。一进轿子,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踢掉脚上万恶的宫鞋,就着袜子踩在木板上,让被折腾了一天的双脚好好放松放松。
此时的京城,已经入夜,她打帘子想看看有没有夜市,入眼却是一片漆黑,只有前面下人手里写着索府的打灯笼闪着红色的烛光。和早上出来时候一个样,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她忍不住叹气,这辈子第一次有机会出门,结果起早贪黑的什么都没瞧见,真是太亏了
轿子在府门前停下的时候,她还陷在疲累后放松的晃神中,丝毫都没意识到已经到了。当轿子忽然落地又忽然倾斜的时候,她差点从轿子里摔出来,庆魁杏儿和梅朵早早地等宰门口,一见轿子来,连忙迎上去,顺便给主子递来一双平底鞋。赫舍里那叫一个激动,到底还是自家的丫环贴心,知道急主子所急,想主子所想,解主子所忧。
换上平底鞋,赫舍里这才走出轿子,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着她,刚想抬脚进门,索尼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你如今越发胆大了,跟我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