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扁嘴,她就知道爷爷要发飙,刚才她跟安亲王说的话,是她故意说的,一来好让在场的亲王们心里有个疑问,回家好好问问老婆,白天在慈宁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来。她所知道的索家目前的亲戚只有安亲王和佟国维这两家。
佟国维现在还只是一等侍卫,还是因为他是皇太后的弟弟才封的,到现在还无尺寸之功,登基大典这种场面,他也许还在某个角落里值班也说不定。这个时候,在她视线里出现的,只有安亲王,而安亲王也有意向爷爷表示亲近。
既然刚才在宴会上,风头已经出的这么大了,何不再把风吹得更猛烈些、好让没来得及套近乎的,想要落井下石的人看清楚,索家的脑筋不是那么好动的,想要来钻山大洞占便宜,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份量。
如果赫舍里知道,现在的安亲王不只是亲王这么简单,现在的安亲王是议政王大臣会议首席,相当于坐在政协主席的位置上,她一定会三思而后行。不过,安亲王刚才没有正面答应她带小姑姑来拜访,已经让她多少感受到了一点来自外部的压力。靠山什么的,还是要擦亮眼睛之后再找啊
爷爷年纪大了,自己虽然想尽办法不让历史重演,可是她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万一爷爷真的还有几年的寿命,索家要怎么办?真的靠二叔么?行么?二叔的结局可是无比悲惨的啊
就在她想着一会儿爷爷问起来,她要怎么巧妙的把这件事情圆过去,要怎么让爷爷觉得她虽然不对却也没错得太离谱,骂骂她就揭过去了。乖乖地跟着爷爷走,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陈咬金,老总管苏尔急急忙忙跑出来,差点和索尼撞车:“主子,大爷和二爷的联名加急信函来了。”
索尼一愣:“信?他们人不回来,来信最什么?信呢?”“回主子话,已经送到书房里了”索尼点点头,转头对自己孙女说:“今天就饶你。明天等爷爷下朝回来再来回话”赫舍里松了一口气:阿玛,二叔,你们救了我一条命啊我还正愁没有想到说辞呢
随即换上了轻松的口气:“孙女儿遵命,夜深了,爷爷也不要太晚。”索尼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人,赫舍里扁嘴,扶着丫鬟的手先去见额娘,自己在外宫里一整天,额娘不知怎么担心呢快步走到主屋的院子里,看到昏黄的灯光,赫舍里猛地想起和顺公主和太皇太后的话。
“进了宫,就不能只想着自己,你的身后,还有一个家族呢你们这些孩子,只管在前面肆无忌惮地闯祸,反正身后有家人给你们收拾烂摊子。”是啊,自己怎么能随便冲动呢?索家一大家子的荣辱很有可能就葬送在自己不小心说错的一句话上啊
以前是人小不知事,可是明天以后,那些亲王福晋们就会把自己刁蛮放肆,赶走康亲王福晋的恶行像流行歌曲一样的传唱,到时候,谁还会相信自己是年幼无知?
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恼人的思绪赶出去,扯了一朵笑容去见母亲。大夫人当然是掌灯等着女儿回来,见了女儿一阵的问长问短,看她换了一身衣服,连发饰和发型都换了,当然是万分惊讶,赫舍里只好把那套衣服的来历告诉母亲。
大夫人一听真相,直接就双手合什拜了菩萨,万佛啊,女儿居然穿了太宗皇帝赏给公主的衣服,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废了一车子的话,终于把额娘哄好了,赫舍里回到自己屋子时已经精疲力竭,梳洗更衣之后,直接躺倒:”杏儿,帮我捏捏一下脚踝,今天扭了不知道多少次。”
杏儿云里雾里:“小姐,脚踝是什么地方。”赫舍里郁闷,爬起一把抓住:“就是这里呀”“哦”杏儿过来坐到床边给她按摩:“呀,小姐,这都种了,奴婢给您打热水您泡一下吧,那样会师傅些。”
赫舍里“嗯”了一声:“去厨房切几片生姜放在水里,我正好养养神。对了,今儿的羊女乃呢?给玛法送去了没有?”
“梅朵已经去拿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差人送去了。”杏儿一边搬椅子一边说。正说着梅朵匆匆进来:“小姐,不好了,老爷在书房里发好大的脾气,奴婢按您的吩咐送去的羊女乃,听说直接被老爷摔在了地上”
“什么?玛法在书房里发脾气?”赫舍里一个惊跳,刚想说到书房去看看,转而想到自己尴尬的女孩身份,这会儿三更半夜的,玛法又没传话,怎么能冒冒失失闯进去呢?
叹了一口气:“让下人劝着点儿吧,爷爷年纪大了,要是伤了身子就不好了。可惜阿玛和二叔都不在家……”望着空手而归的梅朵:“算了,你去歇了吧,杏儿你也歇了,不用伺候了。”
杏儿和没对对望了一眼,转身退出房间。赫舍里躺在床上,身体疲累至极,脑子却在不停旋转,想着顺治末年,江南发生的大事,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实际上这会儿江南出的事情,值得用惊天大案来形容,江南士子危在旦夕,江南民众的难请情绪空前高涨。噶布喇和索额图在江南寸步难行,形势岌岌可危。
之所以这么严重,问题全出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是苏州巡抚朱国治。这个人,是清初官场中的一朵奇葩。纯种的汉人,视财如命,属于钱眼里能够翻跟斗的人物。顺治十六年的时候,因为郑成功的关系,中央对南边士子的信任度降到了冰点。
于是接着筹措军饷的名义,清查江南士绅所积欠的钱粮,凡是未缴齐的,一律革除功名,凡有官员包庇的,全部革职、于是,时任苏州知府的朱国治来劲了,巧立名目,横征暴敛,以催讨积欠为名大肆剥削,人送外号朱白地。
就是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大贪官,因为这样醒目的表现,到了今年已经从知府坐到了巡抚。然而,他一做到巡抚就遇上了顺治驾崩,这消息二月一日才送到苏州。士子们得到这个消息,借用这个名目聚众到文庙去哭先帝。并且声讨朱国治的罪行,场面极其火爆,几度失控。
现在朱国治已经扣押了十几名疑犯,准备用暴力手段,夷平反对他的声音、这一在江南的索额图和噶布喇遭殃了。作为朝廷官员,他们当然是支持朝廷打压江南士绅的。
可是眼看着朱国治这样的鸟官,把好好的东方威尼斯弄得赤地千里民不聊生,听着路上行人对朝廷咬牙切齿的恨意。他们又无语了,江南百姓的日子,实在太苦了,多尔衮时期的高压政策让他们离心,如今又遇上这样的事情,官逼民反,这个事情弄不好会哗变的。
因此他们这才八百里加急送信回来,请自己的老爹赶紧拿主意。索尼看着手里的信纸,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朱国治怎么会成功上位的?就是因为他的所做所为对了鳌拜的胃口,用汉人折磨汉人,真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早年山东流民事件发生后,顺治发觉用满人当县令,知府什么的实在太错误了,因此,恢复科举考试,笼络汉人,以汉治汉成了关键。
朱国治就是这么被选出来的,花钱捐了官,一路贪污一路剥削,居然被认为是治理地方有卓越政绩,从县令火箭升了巡抚。
如今江南闹了这么大的事情,可这个朱国治背后站着鳌拜,站着广大满族亲贵,他一个巡抚事小,满汉矛盾的课题就大了。
而且现在,自家还有个非常不稳定的因素,自己的孙女,被太皇太后盯上也就算了,她居然还主动招惹铁帽子亲王家的女眷,还不是一个是一群,刚才索尼在太和殿前恨不能用浆糊把她的嘴糊上,这姑娘怎么越长越外向了。
索尼疲累地倒在椅子里,脚边是打翻的羊女乃和滚到另外一边的碗。好半天没从思绪里走出来。
下人进来,无视地上地上一片狼籍:“主子,奴才给您添茶。”说着,放下盖碗,当着他的面注入茶水:“主子,夜深了,还是早些安置吧。”
老爷子只是抬手做了个退下的手势,继续摊在椅子里。下人无奈退出书房,索尼想了半天,觉得这事儿自己只能看着,不好插手,不然就真的和鳌拜及宗亲明杠上了,太危险。
无奈之下,索尼能做的只有喝茶,虽说半夜里喝茶对他这个老头来说,实在是太伤身了,可是现在他心情灰败,早就想不到许多。端起茶碗,一口饮下。
谁知喝下去不多时,他就开始犯困,紧接着眼睛就眯上了,是用脑过度了吗?抵挡不住困意的索尼开口叫下人进来服侍他月兑衣服睡觉。而奴才们则十分感激二小姐特地差人送来的定惊茶,老主子总算能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