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笑着没说话,太夫人能这么想就对了,这些年冷眼看来。太夫人确实算不得一位十全十美的老祖宗,但作为奴婢,她只能看而不能言。
“太夫人,安歇吧,没得大夫人、二夫人病了,您也病了。”
太夫人点点头,叫如意扶着睡下不提。
隔天,安静茹才料理完家里的琐事,门上的婆子来报,陈氏和安静雯来了。安静茹忙去垂花门迎接,陈氏瞧见她,第一个问题就是:“果真有喜了?”
安静茹点点头,昨儿忙竟忘了给娘家说一声,想来也是赵嬷嬷她们想到了回去说了一声,何况姜氏病了,论理作为亲家夫人都要来看看。
与陈氏一道先请了太夫人的安,接着就去姜氏屋里。这一路上,陈氏皆在说,叫安静茹好好侍奉生病婆婆的话,“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待婆婆好,婆婆自然就待你好。”
安静茹直点头,姜氏不是太夫人那样的性子,这一点韩睿华早就与安静茹说过。而安静茹仿佛也有点儿理解姜氏为何不去讨好太夫人,这样的婆婆就是讨好了兴许也没用。而一个人的性情脾气如何,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沈氏看起来就和善,真正的为人……
“对了,你父亲叫我给你说一声,蒋大人的事儿,实在不行就算了。”
韩家自己都有麻烦,确实没办法分心去帮助他人,安静茹想不出蒋大人到底惹了什么麻烦事儿,不过还没有陆家退亲的话传来,想来也不是很严重。
母女两一路说着话儿,到了姜氏屋里,姜氏虽然神情还是那么冷清,礼数却十分周全,养了一天,精神也好了,下床与陈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吩咐安静茹不用在她跟前伺候,好好陪陪娘家人。
到了荣恩轩,陈氏拉着安静茹的手笑道:“昨儿你叫人送回去的那个苞麦,老太太吃着喜欢,前头用家里的余钱置办了一块地,想自家也种一些,只是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种。”
“这个简单,改明儿庄子上没要紧的事儿,我让大贵回去给家里的管事说说,这一年我们也是双眼一抹黑,不知道该怎么打理,幸而朝廷比较重视,派了人来打理,眼下经验都是现成的。”
关键是安家在南边待得日子长,对京城这边的农作物不了解。安家来了京城之后,家里女儿要出嫁,没有多余的钱去置办什么地,老太太还是陈氏以及安家的产业,都在南边。目前来看,安老爷外放的可能性不大,可能这辈子都在京城待着。安晋松以后成亲,家也是安在京城,是该置办一些产业了。
母女两说了一会儿,安静茹看着安静雯,这个妹妹也要嫁人了,“三妹妹的嫁妆预备的如何了?”
安静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撇撇嘴道:“二姐就那么希望我早些出嫁么?”
“哪里是这个意思。”安静茹看着陈氏道,“三妹妹要嫁去南边,以后南边那头家里的事儿,她还能照应一二。”
杨家公子如今在京城备考,最终能不能高中现在还是未知数,不过听许氏说杨家的情况,即便杨家公子高中了,最终也要回余杭去。
陈氏哪能不明白安静茹的意思,安家三个姑娘,也只有老大安静初嫁得稍稍差一些,不过现在大姐夫改文从商,家里的生活条件肯定是能提高的。安静初当初出阁,不多不少也置办了土地,安静茹的在京城,以后安静雯要去南边,庄子最好还是在南边。何况,京城这边位高权重的人多,地价也高。安家的能力有限,嫁妆也不可能多丰厚。
安静茹又问起弟弟安晋松的情况,陈氏这一回终于没有愁眉苦脸了,“他现在读书用功,学功夫也仔细,你父亲也同意他今年去考武举,还有吴师傅,你父亲也打算资助他。老太太说这是好事,吴师傅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倒是稳妥的人,松儿如今反而更听他的话。”
怎么说也是因为韩睿华给安晋松找了一个好老师,连安老太太也说,韩睿华的眼光不错,父母的管教固然重要,但一个人的成功也离不开良师。
安静茹对这位吴师傅更好奇了,上次都没怎么看清楚,“不知道吴师傅成家了没有?”
安静茹不过随口一问,陈氏也笑着回答了,摇摇头道:“听他那意思,以前家里情况不好,娶不起媳妇,上头又没有父母做主。老太太还想保媒来着,不过他说现在你父亲要资助他,他总要有了前途再说这事。”
他本人不着急,外人更不好说了。但他能这样说,就是有野心抱负的人。不说别话,安静茹有喜,陈氏最高兴。这女人从古至今都希望丈夫属于自己一个人,当年安家多了文姨娘,也是因为陈氏的肚子。虽然与安老爷夫妻情谊有,文姨娘也是个安分又明白事理的人,没有什么妻妾争宠的事儿发生。
可终究心头还是有些不舒服,韩睿华年轻有为,韩家的门楣就是养十个八个妾侍也不是不能够,真到了那时候,女人能倚靠的就是自己的儿女。何况,安静茹的出身,如果没有孩子傍身,要在婆家站稳脚真不是靠夫妻感情能维持保得住的。
陈氏倒也没提什么丫头之类的话,就是要安静茹好好养着,其他人事儿只要力所能及就好。这人活着,还是要自私一些,多为自己着想只要别害人没什么不好,若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如何能照顾他人?
吃了午饭,陈氏休息了一会儿就告辞了。下午,又有人来探望姜氏,想来也是因为昨儿王妃回来,都知道姜氏病了的缘故。韩家现在的形势就如同隔着一层纱,看不透也模不清。但府里夫人生病了,生病的人又是庄亲王妃的母亲,有些交情的确实该来看看。
安静茹一下午都在交际应酬,送走一拨又来一拨,足足到了傍晚,送走留在府里吃了晚饭的许氏婆媳,才稍稍安静一些。
瞧着明显有些精神不济的姜氏,安静茹有些汗颜,如果不是她将王妃请回来,姜氏也不会这么劳神。但崔嬷嬷很高兴,姜氏毕竟不是真正冷血无情的人,也不是真正不需要别人关怀的人,安静茹这么做的原因,她心里也是明白的。
相对于热闹了一天的荣景园,荣华园可谓异常寂静。沈氏躺在屋里的床上,听着外头的丫头议论,哪家的夫人又来看姜氏,这些话无疑给她心头又添了一层郁气。想当初,府里府外应酬的时候,那个不是见了她就十分热情的。没想到,真正病了的时候,却连来看她的人也没有。即便过来了的,也都是先去看了姜氏,才顺道来瞧瞧她。
魏嬷嬷端着汤药从月形门进来,听见丫头又坐在一起闲磕,板着脸制止了。撩起帘子进了屋,将托盘放下,走过来扶沈氏起身吃药,才发现沈氏眼角挂着泪。
魏嬷嬷忙低声安慰道:“夫人这又是何苦呢?”
沈氏这才察觉眼角有点儿冰凉,她确实不能伤心,别人都盼着她死,可就是她真要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
沈氏擦了泪,“不过沙子迷了眼,对了,我那些东西,太夫人如何处理了?”
魏嬷嬷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大夫人病了,太夫人全权交给三女乃女乃去打理。”
这也在沈氏的预料之中,可是她没想到,二老爷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去了,包括她的嫁妆。“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们!”
沈氏示意魏嬷嬷将耳朵贴过来,低声吩咐了一些话,魏嬷嬷无奈地叹口气,“奴婢今儿去瞧过二女乃女乃,二女乃女乃的气色并不好。”
沈氏道:“她还年轻,哪里就这样金贵?”
欧阳情是还年轻,可她好容易才怀了孩子,二爷也确实年轻,可别人像二爷这岁数,孩子都能跑了,就说韩睿钦,等他到了韩睿龙这岁数,宝哥已经开始读书了。而且,欧阳倩这一胎若是男孩,那就是二房的嫡长子。如果这一胎没保住,二女乃女乃还能不能生,就真成了问号。
沈氏知道魏嬷嬷想什么,冷笑道:“我这一房人还不至于就这样没了香火。”
欧阳倩不能生育,天下那么多女人,也不是只有她生得孩子才是韩睿龙的骨肉,别人给韩睿龙生的孩子就不是了。
魏嬷嬷却听出别样的味儿来,沈氏不喜欢欧阳倩,这一点儿魏嬷嬷知道,但还不至于要把二女乃女乃休了吧?休妻不是一个两个人说了就算,这要通过宗族。且妻子无所出,没有别的过失,那也要等妻子绝经之后了,那时候女人的岁数是不小了,男人的岁数难道能止步不前,还那么年轻?虽然可以用别的孩子顶替嫡长子,但这样一来岂不是要乱套,姬妾之间为了这个名分,不闹出人命才怪。
这就是为什么,一般情况下嫡长子没有出现,不允许庶长子出现。一旦庶长子的生母起了别样的心思,那定然会想方设法地让正妻生不出孩子。如此一来不但提高了庶长子的地位,本该属于嫡长子的东西也就成了庶长子的,而作为正妻,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真的能作为依靠么?
过继来的反而好些,庶子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这与天家众多皇子夺嫡,是一样的道理。那样的争斗,自然是值得的,毕竟最后的胜利者是九五之尊,而平常人家,发生这样的不幸,就真正是悲剧了。
二女乃女乃这一胎若是没保住,就是以后能生,韩家也会给她压力,她也不得不退一步让庶子出现。何况,欧阳倩的情况,如果这一胎不顺利,以后真的怕是难再怀上了。嫡庶有别,就是把庶子立为嫡长子,那也要等欧阳倩绝经以后确定她不能生了,这几十年的时间中,韩睿龙的后院别想清静。
“三女乃女乃还没开始着手打理,夫人的嫁妆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哪里能由她去处理?”
问题是沈氏后来置办的东西,也都算作她的嫁妆了。这两天沈氏思前想后,就是死,这辈子挣来的东西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沈氏冷笑一声道:“她就这么金贵了?不过是双身子罢了,华哥媳妇如今也是双身子,怎么就不像她那样天天儿在屋里养着?”
魏嬷嬷真不知该如何劝沈氏,欧阳倩肚子的孩子是她的亲孙子。“太夫人也是心疼咱们二女乃女乃。”
沈氏冷哼一声,太夫人如今已经不会再心疼她了,心疼欧阳倩有什么用。欧阳家的人也不见得多好,她回来竟也不曾来看一回。
魏嬷嬷唯恐沈氏动气只好先点头,心里琢磨着,不过是将沈氏原来的东西要回来,这也没什么不合理的,东西是二老爷拿走的,与其去找二女乃女乃想法子,让二女乃女乃无法养胎,还不如找二老爷。
二老爷夜里都歇在前不久才抬起来的桂姨娘屋里,如果没有什么事儿,几乎不再踏进正房的门。魏嬷嬷要找二老爷就得去姨娘屋里,但说心里话,看着两位新姨娘还没有二女乃女乃年纪大,魏嬷嬷自己都觉得恶心。
偏偏这两个还是沈氏送去的,沈氏才从南京回来的那两天,她们还按着时辰过来晨昏审定,如今沈氏大势已去,这两个忘恩负义的,连请安也推三阻四,一个怀孕了,一个就借口说伺候二老爷累的。
魏嬷嬷正百般不是滋味地想着,丫头来报:“二老爷来了。”
魏嬷嬷怔住,抬头望去,二老爷身边跟着桂姨娘,还有几个丫头婆子,竟然是来拿二老爷平常穿得衣物。这作法无疑是表示,以后他再也不会踏进沈氏的屋子!没有休掉沈氏已经是他的仁慈,沈氏不过是二房的一个摆设,就是休了沈氏,二老爷这个岁数也不可能续弦。
魏嬷嬷心凉了半截,沈氏冷眼旁观,一句话也不说,就看着桂姨娘带着丫头婆子翻箱倒柜,就连二老爷平常不大穿的衣裳,也全部都带走了。
眼看着二老爷就要走,魏嬷嬷疾步上前,说了要要回沈氏当初嫁进韩家时的嫁妆,没想到二老爷疾言厉色,吼道:“她还有什么?良心都没了,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用?!就是她有,这些年难道还没挥霍干净?!”
桂姨娘在旁边瞧着,笑道:“老爷莫气,夫人如今病着,请医吃药那样不要钱?嬷嬷也说的在理,夫人这些年伺候老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二老爷冷哼一声,“府里不会短了她平常所需!”说完甩袖走了。桂姨娘抱歉地朝魏嬷嬷福福身,一副她也没办法的样子。虽然以前是沈氏的丫头,不过她们可没少被沈氏折腾。现在要她捍卫沈氏,她没有落井下石就不错,其他的就别指望了。
所谓墙倒众人推,如果平常都不注意着维护这堵墙,任由风雨侵蚀,就是不推那也要倒的。
魏嬷嬷气得差点儿绝倒,但最气的不是她,是屋里的沈氏。这些年伺候二老爷,沈氏确实没有功劳但也有苦劳。
“没想到……真没想到啊——”沈氏冷笑起来,笑着笑着,那笑就变得疯癫,笑了一阵盯着魏嬷嬷,道,“你也看到了,一辈子的夫妻也不过如此!”
那声音仿佛从幽暗的地狱传来,叫魏嬷嬷不寒而栗。殊不知,这一刻沈氏想着就是死,也要拉二老爷去垫背!
晚间韩睿华回来,就瞧见安静茹歪在榻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怀孕了,有了什么心理作用,安静茹觉得很累,一点儿都不想动弹。
韩睿华换下官服,穿着家常服从净房出来,安静茹才起身给他倒茶,韩睿华忙夺了过去,“好好歇着吧。”
安静茹也没勉强自己,笑着道:“今儿好些人来探望母亲,我琢磨着明儿大概还有。”
韩睿华吃了一杯茶,又给安静茹倒了一杯送到她手里,挨着她坐下来,笑道:“岳母可曾来了?”
安静茹不知道韩睿华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点点头道:“今儿上午就来过,吃了午饭就回去了。”顿了顿,又道,“我娘说,蒋大人的事儿,实在不行就算了。”
韩睿华沉吟片刻,“这些事儿无需你操心,蒋大人对岳父有恩,他的事儿终究也不算什么,只是……”
今儿韩睿华被招进宫里,听皇帝那语气,他查办的事儿有了眉目,掌握证据就不继续查办了。可已经摆在台面上了,这件事不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一扭头见安静茹盯着自己,韩睿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既然我奉旨查办,总不会冤枉了没罪之人。”
倘若如此,以后韩睿华也不用在官场上混了,这个隐患被人抓住,随时都会毁了他的前途,甚至连命也保不住。他已经成家,妻子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他不能出一点儿错。
不管韩睿华怎么轻松,安静茹也能看出他眉宇间的疲倦,便叫丫头摆饭。
就如安静茹预料的那般,第二天仍旧还有夫人女乃女乃们前来探望姜氏,一个上午就这么过了,但这些人皆没有留在韩家吃午饭。现在的韩家,看起来真正是外强内弱。两位夫人病了,韩四女乃女乃坐月子,二女乃女乃养胎,三女乃女乃有喜,韩家事儿多,没有人会那么不识眼色,留在府里为了一顿饭,反而招来嫌弃。
安静茹是没时间去处理沈氏惹下的烂摊子,刘氏也明白她说话没有影响力,因此安静茹不着急,她也不着急。不过还是找了沈氏身边屋里的人,问清楚陈嬷嬷在什么地方,好将陈嬷嬷先请回来。
结果陈嬷嬷已经回南京去了,她是沈氏的陪房,老家在南京,她从府里出去的时候,沈氏做主除了她的奴籍。总之,陈嬷嬷不会那么快回来。要从其他方面入手去找出那些人,就只能从那些贩卖房契地契上找那些人的名字。但安静茹也怀疑,沈氏敢这么做,也一定不会愚蠢的做得不干净。占了别人的东西,不可能还让那些人留在京城,所以真要找起来还是不容易。
总之,还能在京城找到的,肯定是少数。也就是这些少数,才让沈氏的事儿曝光。毕竟,有些东西是十年前就到了沈氏手里,如今才翻出来,可见她也做了不少的工作。
安静茹想着就觉得头疼,太夫人要把这些东西还给别人,也不过是想求个心安理得,所谓欠债还钱,还了就可以当做没这回事儿。
因为这事儿,安静茹都没心思午睡,看着忙碌的赵嬷嬷,道:“也不知是不是我怀孕了,脑子就不好使了。已经过了两天,却还没有一点儿头绪。”
赵嬷嬷也只能安慰她叫她放宽心,正巧夏香从外头进来,听见安静茹和赵嬷嬷议论沈氏的事儿,不服气地道:“姑女乃女乃既然头疼,就不要管了,横竖也不是咱们屋里的事儿,方才我在外头听有人议论,说什么二老爷宠妾灭妻。这些日子,二老爷一直歇着姨娘屋里,真是……”
两位姨娘自然是年轻貌美,媚骨天成,可二老爷也太为老不尊了,小老婆比儿媳妇的年纪还小。
安静茹瞪了夏香一眼,赵嬷嬷唬得忙去捂住夏香的嘴巴,低斥道:“你是不想活命了?这话怎么能随便乱说?”
赵嬷嬷虽然是下人,好歹是跟着安老太太很长时间的,官场上的事儿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这宠妾灭妻的罪名,毁掉一个人的仕途完全有可能,还会连累整个家族被外人指指点点,沦落成他人的笑柄。
安静茹叫赵嬷嬷松开夏香,盯着夏香,神情严肃:“这话听也不能听的,你却还拿出来说。身为仆从妄议主子,乱棍打死也没有人觉得你冤!”
夏香被安静茹的模样吓的呆住,脸色刷的一片雪白。安静茹瞧着也心疼,夏香年纪小,口无遮拦,但性子也不能说不好,很容易就和外人打成一片。跟着安静茹来韩家,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每个院子里都有关系不错的人。
但有一点儿,夏香不会撒谎,也就是说府里真的有人议论,说二老爷宠妾灭妻。可是,韩家的家奴,大多都是有些见识的,即便没有见识,管事婆子也会约束那些不懂事的丫头,不该说的话就是打死也不能说。
安静茹沉吟片刻,郑重地朝夏香道:“这话你最好烂在肚子里,若是再让我听见,或者从旁人嘴里知道你说过这话,我也保不住你!”
夏香诚惶诚恐地点点头,赵嬷嬷和安静茹的态度,已经让她明白这话的重要性,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怎么重要。但安静茹和赵嬷嬷,总不会错的。
叫夏香下去,安静茹和赵嬷嬷对望一眼,赵嬷嬷分析道:“不会无缘无故就传到夏香耳朵里,夏香的性子,也不是只有咱们知道,其他人不说十分了解,但也了解了七八分。”
一个二等丫头,又是跟着安静茹来自小门小户的,自然不如大户人家的丫头,从小耳濡目染,懂得经营之道。何况,一个丫头能有多少目的和心思。
安静茹点着头,不是她要怀疑,而是除了她之外,怕是没人敢这么说二老爷。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二老爷继承韩国公府祖上传下来的爵位,即便大老爷也有爵位,但相比起来,二老爷才是韩国公府的顶梁柱。除了太夫人之外,他的地位几乎在大老爷之上,当然这是就品级而言,从长兄为父的角度说,大老爷才是韩国公府的顶梁柱。
不会有下人这么不要命地去议论当家的男主人,韩国公府的下人果真都是如此,韩家早就不知道毁灭了多少次了。
“如果只是说给夏香听,转而叫咱们知道,咱们自然没法子出面,只能告诉太夫人……”安静茹喃喃自语,告诉太夫人,安静茹也别想在韩家待了。二老爷是长辈,晚辈本该敬重着,更别说去议论长辈的事儿了,还是这种让韩家蒙羞,几乎能毁了二老爷的罪。
沈氏如今确实被二老爷完全晾着,不过有个正妻的名分,但沈氏未必甘于现状。如果她懂得满足,也不会有今天。
赵嬷嬷却十分担忧:“这两日府里人来人往,倘或不小心被外人听见……”
那后果还真不好说了,这两日来府里的人都是探望姜氏的,除开亲戚,其他人亲友不管是抱着什么心思来,但表面上都是与姜氏交好才会来。这话若是由这些人吵出去,理论下来,就是真成了大房容不下二房,非要落井下石。
太夫人偏疼二房,还不是恨死姜氏,恨死她们?!
安静茹手脚冰凉,隔了半晌才道:“你暗暗地打听,看看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若是私下里听见,也无需告诉我,暗暗地记着是谁,我自有道理。”
赵嬷嬷慎重地点点头,未了道:“晚上姑爷回来,姑女乃女乃和姑爷说说吧,这事儿可大可小。”
安静茹点点头:“我明白,本来也不是我能管的事儿。”
深吸一口气,安静茹幽幽地道:“还真是一日也不让人消停。”
刚刚说完,外头丫头前来禀报:“孟夫人、孟大女乃女乃、孙二夫人来了……”
安静茹叫品翠进来,服侍着换了衣裳,理了理妆容就出去迎接。孙二夫人是刘氏未来的亲家,消息也第一时间送去了刘氏屋里。
孙二夫人这一次来有两个目的,一是看看姜氏和沈氏,二来便是商议两家的亲事。虽然有媒人,不过都在京城,孙二夫人有意要与韩家交好,因此不介意亲力亲为。
何况,容惠这个儿媳妇,她是很满意的。给儿子找一个好的儿媳妇,能造福三代人,特别是长媳。定然要精挑细选,否则找个不好的话,不说能造福三代人,毁了三代人都有可能。
刘氏也满意孙家,虽然嫁过去不是孙家的长房,但对比一下嫁给甄家长房长子的容珠,刘氏就忍不住洋洋得意。婚事可是容惠未来的婆婆亲自跑来商议的,以后女儿嫁过去,婆婆绝对不会为难她。
何况,容惠的性子那么好,模样也标致,谁忍心为难挑她的刺?
看过姜氏和沈氏之后,孙二夫人就和刘氏去了太夫人屋里,太夫人作为祖母,就是没心情管三房容惠的事儿,面子上也的撑着。
孟夫人陪着姜氏说话,也不要安静茹和陆青苑在跟前,安静茹将陆青苑领到了荣恩轩,一坐下来,陆青苑暧昧地笑问:“听说你有喜了?”
“这种事怎么是能听说就有的?”安静茹已经脸不红心不跳了。
陆青苑掩嘴笑起来,丫头上了茶水,陆青苑刚闻着味道,就开始作呕。春香等忙拿了痰盂等物过来,陆青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反映再明显不过,她也怀上了!安静茹惊喜地张大嘴巴。
红鸾在一旁笑道:“韩三女乃女乃和我们姑娘真是有缘分,居然同时怀上了!”
陆青苑白了红鸾一眼,笑着问安静茹:“你没有害喜么?”
安静茹摇摇头:“可能月份小,害喜还没开始吧。”
陆青苑则是一脸的羡慕,“我就没你这个福气了,这些日子吃什么吐什么。不过太医说胎象很稳,已经两个月了。”
“竟然两个月了我才知道!”安静茹一副你到底当不当我是朋友的模样。
陆青苑耸耸肩:“其实上次来你们家的时候,我只是怀疑罢了,后来请了太医看,才知道是真的怀上了。成亲了本来就要生孩子,横竖要怀十个月呢,现在你不是也知道了么?话说回来,你不也没打发人给我说一声,我还是听别人说的。”
安静茹汗颜,讪讪笑了笑。红鸾凑趣儿道:“说不定我们姑娘和韩三女乃女乃会同时生呢!”
陆青苑瞪了红鸾一眼,问安静茹:“你肚子这个多大了?”
安静茹倒也不介意红鸾的话,本来也是玩笑罢了,笑道:“可能也差不多两个月了,这个我没问太医。”
陆青苑严肃地蹙起眉头:“你也太粗心了,肚子里这个可是你的亲骨肉,你一点儿也不心疼他么?”
没有这么严重吧?但陆青苑真说得安静茹有种自惭形愧的感觉,最后保证会再请太医看看,一定会问清楚才作罢。
陆青苑不习惯茶水的味道,换了杯白开水。白开水招待客人怎么看着就不妥当,安静茹叫春香去小厨房弄些果汁来。
眼下苹果已经成熟了,没有榨汁机,但也不是弄不出果汁,而且这样原始的办法,做出来的绝对是没兑水百分之百纯度的果汁。甘甜浓郁,苹果泥还能做成点心。
丫头们退下,安静茹和陆青苑闲聊起来,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陆青苑也没问韩家的事儿,说着说着就拐到怀孕的事儿上,看了看周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低声问安静茹:“你怀孕了,可给你丈夫身边安排丫头?”
安静茹摇头,琢磨着道:“他没提,我也不想多事。”
本来这事儿就得看男人的态度,大周朝又没有明文规定,妻子怀孕后一定要给丈夫身边安排其他人。不过是,大户人家的男人身边拥有通房和妾侍很正常,是彰显妻子贤惠的事儿。但如果男人要,而妻子又不愿意,这就触犯了七处之条中的“妒”。
陆青苑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安静茹的情况她是了解的,婆婆不是亲婆婆,也不会管她屋里的事儿,只要丈夫不说什么,她安不安排都无所谓。
安静茹紧张地看着陆青苑:“该不会是……”
陆青苑丈夫孟大爷,安静茹没见过,但听陆青苑以前说的那些话,可以看出他们成亲后感情很不错。
陆青苑冷哼一声道:“我婆婆是没说什么,但我身边倒是留了一个丫头,只是现在我还年轻,这是头一胎,格外要紧,谁不紧张着肚子里的孩子?家里人都没说什么,却有那起子不知所谓的下作胚子,吃饱撑的尽做些叫人恶心的事儿……”
安静茹更紧张了,陆青苑骂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心里有些着急:“到底怎么了?”
陆青苑停止咒骂,顿了顿才道:“有人送人给他!”
官员之间赠送女人很正常,男人本性就,只要出身清白,送来的女人生了孩子还能抬起来做姨娘。不过这种送来送去的女人,大多数还是会被送来送去,最后年纪大了,没什么用才放出去随便嫁了。
安静茹是知道有这样的风俗,不过知道是一回事,遇上了是两回事。不过,这种赠送也可以不接受,但有几个男人会拒绝送上门的女人?特别是这种经过教,很会伺候男人的女人。
安静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陆青苑气道:“还为人师表呢,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听陆青苑解释一番才知道,送孟大爷女人不是别人,是以前孟大爷的启蒙先生,那女人还是先生的小女儿。
“说起这位先生,我倒想起一事儿来,这位先生出身倒也不算不好,原也是书香门第,不过总没有仕途之运,听我公公说,他学识倒是不错……也活该他考一辈子也没个功名,这为人还真不咋样!也难怪他年轻的时候,就从贺家分出来单过了。你知道贺家么?”
安静茹摇摇头,京城门楣高的好像没有姓贺的。
陆青苑道:“这话我也是听我娘说的,不过,贺家的三姑娘虽然不在京城,名声却传来了京城,当初还打算和你们府里结亲呢。”
陆青苑冷笑一声道:“幸亏没结成,贺先生为人就这样,为了自己连亲女儿也拿来送人,贺家也不过如此罢了。”
把亲女儿送给自己的学生,这还真是极品中的极品。不过陆青苑说贺家要与韩家结亲,难道就是王妃当初给韩睿华相看的婚事?
安静茹嫁过来之后,是没人提过这话的,但她知道韩睿华之前也议过亲。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没成,然后安静茹被沈氏找到,嫁给韩睿华了。这亲事本来也可以不作数的,韩睿华过继给了大老爷和姜氏,就不能算是韩秋芳的儿子了,亲事也无需韩秋芳操心。当然,韩秋芳已经没办法操心。
后来的程序,虽然前提是那一纸婚约,不过还是从议亲什么的开始,程序就是简单,但也没落下什么。
陆青苑见安静茹发怔,方知自己多嘴,不过她也确实被贺先生气得恨不能虐死那个丫头。丈夫虽然说是贺先生走投无路,才把女儿送来,可贺家不是没人了,真的实在没办法,也能把女儿送回贺家去。难不成,分了家之后,贺家的人就不管他女儿的死活?
果真不管的话,贺家的做派也就没有外人说得那么好了。
安静茹抛开别的,安慰陆青苑几句,道:“既然是送来叫你们照顾的,你就做主给她找个人家,贴上一份嫁妆嫁了就是了。”
听陆青苑这样说,那贺先生为人真的不咋样。先生的女儿被学生睡了,这要是传出去,孟家大爷还怎么混?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是舆论的压力,也会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关键是孟大爷的态度,如果他真看上了那个女孩,就是一个没办法教的糊涂人。
陆青苑叹道:“我何曾不这样想,可是那丫头,那丫头已经……”
安静茹瞪圆了眼睛,“难道已经……”
陆青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虽然已经嫁做人妇,通了人事。但有些话还是觉得难以启齿,“他倒是没有这么糊涂,那丫头也不知被多少人睡过!早就没了清白身!”
安静茹斩钉截铁:“既然这样,就当做丫头嫁出去。”
通房丫头都能打发出去配人的,多少单身汉讨不到老婆,这种带着嫁妆,嫁过去就能改善生活,还可以传宗接代的,多少人求之不得。
陆青苑咬咬牙,“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否则留在身边,终究叫人寝食难安。她父亲这般禽兽不如,就怕事后咬着不放!”
“这倒也不难,他既然送来时是叫你们照顾着,大不了多贴些嫁妆,花些心思找个好一点儿的人家,到时候他就是闹,也闹不起什么来。但问题是,那丫头到底是怎么样的?如果她不愿意,这事儿就难办了。”
如果那丫头一口咬定是孟大爷睡了她,孟大爷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