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睿华说了朝哥儿一通,朝哥儿一语不发,垂着小脑袋,待韩睿华说完,朝哥儿立马道:“儿子真不敢了。”
别说安静茹,韩睿华也时常被这个儿子气得半死,做错了事儿瞧着大人脸色不好看,立马就说不敢了,说他知道错了,结果话音还没落,该怎么他就怎样,明明气得不行,伸手想要打他,他又急忙认错。
韩睿华吩咐林家媳妇带着朝哥儿下去洗脸换衣裳,安静茹目送朝哥儿的背影,感叹道:“不知儿子到底像谁多一些?”
韩睿华对这个儿子也有些束手无措似的,年纪小打骂也听不懂,只等再大些懂事好好收拾一回,却想起妻子与小舅子相处,见屋里四下无人,搂着安静茹的小腰,笑道:“给他生个妹妹,说不得他还听两句。”
“生个妹妹,他这么能闹腾,把妹妹也带坏了才不好呢,姑娘家家的,还是……”话没说完,迎上韩睿华颇具深意的笑意,安静茹不好意思地别开脸,自己小时候也确实够闹腾的,不过虽然闹,到底身体里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也不会闹出大的事儿来。
安静茹打住话题,催着韩睿华换了衣裳好去姜氏屋里请安。见韩睿华去了净房,便折身去了厢房,林家媳妇和几个丫头婆子正忙着给朝哥儿穿衣裳,这小祖宗嘴里口齿不清地说热,不要穿那么多。
每天这个时辰都要去大夫人屋里请安的,林家媳妇瞧着天色,求着朝哥儿安分些。朝哥儿看见安静茹从门外走来,伸出双手道:“娘给我穿。”
安静茹上前,朝哥儿果真安分下来,任由安静茹替他穿好,听话乖巧的时候,就是十个孩子也没一个极他,真正叫人又爱又恨。
穿好了衣裳,安静茹正色朝他道:“到了祖父、祖母屋里,不许胡闹知道么?”
朝哥儿仰着小脸儿,蹙着小眉头,一副“我可曾闹过”反问的模样,安静茹不得不承认,在姜氏和大老爷面前,就是朝哥儿最乖巧听话的时候。
见他收拾妥当,安静茹抢着他的小手去正屋等韩睿华,韩睿华不曾出来,朝哥儿嚷着要喝水,丫头倒了水送来,朝哥儿偏不要人喂他,自己端着茶盏喝,却不留声把胸襟前全部弄湿了。
安静茹连连摇头,林家媳妇愁苦着脸,“今儿已经换了四五身衣裳。”
上午安静茹和管事们对账,朝哥儿非要进来玩耍,结果把桌上的砚台打翻,墨汁全泼在他衣服上库管上。午饭时自己吃饭,虽然用了围嘴,结果还是把衣裳裤子弄得全是汤汤水水米饭粒,诸如此类,安静茹都希望他别什么事儿都自己动手,可想想把他养成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还不如从小就养成自己的事儿自己动手的习惯,就像他父亲。
丫头去另寻了衣裳来,又拿帕子擦了大理石地板上的水渍,幸而茶盏不曾打碎,春香却笑道:“朝哥儿却还晓得给姑女乃女乃留一个,这全套的现在就剩这一个了,还好不曾打碎。”
说罢拉着茶盏转生准备去放好,不想朝哥儿忽然想要小解,火急火燎从小板凳上下来,撞了春香一下,春香一个踉跄,人站稳了,茶杯却落在地上碎了。
安静茹无奈地摇摇头,叫林家媳妇跟着去看着朝哥儿,“衣裳湿了,别吹了风。”
只听得朝哥儿口齿不清地嚷嚷,不许人跟着去!
春香“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才多大,就晓得男女有别了。穿衣裳洗澡时,却不记得。”
韩睿华从净房出来,见屋里地上水渍、茶盏碎片,虽不狼藉,可也知定是儿子在这里闹腾过。不由得板着脸,林家媳妇抱着不情不愿的朝哥儿进来,朝哥儿见到父亲大人,总算是安分了,由着丫头婆子给他另换了衣裳,这才去姜氏屋里请安。
半路上朝哥儿也不要人抱,由自然安静茹牵着,怕走的慢了父亲又说教,一路都用小跑的,忽然间又极会看眼色做事,让韩睿华也气不起来,更别提安静茹,笑着朝韩睿华道:“亏得还有你能镇得住他。”
到了姜氏屋里,大老爷正在里间询问晨哥儿的课业,姜氏面带喜色,正和崔嬷嬷商议着明儿送去王府的贺礼。朝哥儿人小鬼大,规规矩矩朝姜氏作揖,姜氏历来喜欢规矩收礼的人,招手叫朝哥儿起来,对身边的丫头道:“带朝哥儿去抱夏玩耍,捡两样他喜欢的果子去。”
韩睿华行了礼也去里间,姜氏指着选出来的贺礼朝安静茹道:“明儿打发体面地婆子送去,顺道递了拜帖,那天咱们去瞧瞧王妃。”
安静茹点头称是,心里也有事儿与姜氏商议,便道:“上次母亲说要置办一处庄子,前儿管事来说,桃花镇那头就有,紧挨着母亲的庄子,全是果林,遇上收益好的时候,一年也有两三千进账。现如今那家人等着钱用,竟低价转卖。儿媳叫管事去看过,林子里都是现成的果树,接手也不用多费劲去打理的。”
“这事儿我却也知道。”姜氏顿了顿道,“那果林好是好,然而却离得太近,另相看吧,能挨着你陪嫁的庄子才好。”
安静茹心头一动,抬头看着姜氏,姜氏神情淡淡的,道:“前儿为晨哥儿办了一处庄子,眼下朝哥儿年纪虽小,却是你和华哥的长子,也给他置办一处。”
安静茹不由得暗暗一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作罢。姜氏的意思她却也明白,亲婆婆若是几个儿子都不好做,这样的婆婆更难做,一边是亲孙子,一边是过继来儿子的那边的孙子,倘或一碗水端不平,更是容易打翻了。
晨哥儿现在已经快十岁,今年就要去过童试,要不了几年他就成年了,时间眨眼就过了。
姜氏也想着晨哥儿的岁数,加上她自上次生病后,虽然养了好长时间,却到底不如从前。被掏空了身子骨,又不是年轻的时候,如何能养得回来。这两年下来,双鬓已经冒出些许白发。
“顾家老夫人七十大寿,我带着晨哥儿去一趟。正好童试过了,时间刚好。”
童试的时间比打比考举人早一些,童试放榜之后,打比才开始。安静茹算了算日子:“这样一来,母亲回来的时候天儿就冷起来,却不宜赶路。”
姜氏笑道:“回来是要回来的,不过路上走得慢些罢了。”
这头王妃才传来喜脉,姜氏也不放心。何况,王妃生产时,姜氏是一定会在家的。
说了一会儿闲话,姜氏屋里摆饭,韩睿华带着朝哥儿在里头陪大老爷吃,晨哥儿也在里面。安静茹就留在外头服侍姜氏,等饭菜摆上,姜氏也叫她坐下来吃。
饭后,外头已经掌灯,五月的天儿,黑的越来越迟,朝哥儿闹腾了一天,从荣景园回来,安静茹就忙叫人备了热水,给朝哥儿洗了澡,衣裳还没穿,他就睡着了。
安静茹叫林家媳妇抱去他屋里,这才松了口气叫品翠打水进来,自己洗漱完毕。韩睿华洗过了,又擦了擦身子,支退屋里的人,两口子这才躺下。
安静茹说起姜氏给有意给朝哥儿置办庄子的话,韩睿华眉头微蹙,安静茹知道他是不愿的,觉得自己有本事自己挣。安静茹少不得把姜氏的用意说了一通,“母亲这样的心思,咱们若是拒绝,只怕母亲会觉得咱们嫌弃少了。你也知道母亲的性子,说一不二的,不如依着她,她也好放心。”
韩睿华那里不了解姜氏的性子,叹了口气道:“这样说来,咱们再生几个儿子,莫不是个个都给的?”
姜氏自己还剩下多少?不过这两年不操心大老爷,晨哥儿又渐渐大了,也十分懂事,姜氏寻思着又才认认真真经营起自己所剩的嫁妆来,连带的安静茹的嫁妆也比之前多了一些出来。
安静茹笑道:“母亲说了,朝哥儿是长子,故此才有的,便是以后再给,总还是晨哥儿有了才有,否则咱们那里有脸去要。”
韩睿华不再多言,听安静茹说起以后的儿子,心头不免动了情,其他的抛开不提,搂着她的腰,大掌就往衣服里钻。不多时安静茹就软在他怀里,偏偏儿外头传来一阵急促得敲门声,两人被打扰,皆没了心思。
安静茹身上的衣服都被月兑了,起身要穿,韩睿华按住他,自己麻利地穿好了去开门,却是朝哥儿揉着睡眼惺惺的眸子,时候不早了,其他人见开门的是韩睿华,皆回避进了各自的屋里。
朝哥儿抬头见开门的是父亲,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却鼓起勇气仰着头冲着里头的安静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娘和爹打着什么主意……”
安静茹听得不太清楚,只听出朝哥儿口气有些冲,正要问时,韩睿华说他送朝哥儿回去睡,接着耳边就没了声音。
安静茹等了许久才见韩睿华回来。韩睿华一边月兑鞋一边道:“这臭小子,也不知是谁教他说这些混话!”
你道是什么,朝哥儿说爹娘打着主意要给他生弟弟,有了弟弟他就是大人,大人就要和大哥哥一样天天儿读书……
安静茹笑得肚子疼,难为韩睿华能明白朝哥儿话里的意思。韩睿华板着脸,孩子气似的道:“臭小子倒管起老子来!”说罢抱着妻子再不松手,非要要给朝哥儿一个弟弟不可。
殊不知朝哥儿一句话,引得韩睿华拿来用了好些日子的借口,此时后话了。
且说第二日,安静茹去姜氏屋里请了安,婆媳两人一同又检查了一遍送去王府的东西,打发了赵嬷嬷领着几个体面地婆子亲自送去,这才去太夫人屋里请安。
牡丹正带着怀哥在太夫人屋里凑趣儿,安静茹带着朝哥儿来,刘氏、卢氏带着宝哥来,三个孩子凑在一块儿,一杯水也要争着抢着吃,朝哥儿这边的丫头婆子和卢氏那边的丫头婆子,皆明白因为怀哥没有亲生母亲,太夫人最见不惯两个孩子抢他的。因此在太夫人跟前,皆把各自的小主子看得死紧。
只是大人心头明白,孩子到底年纪小,那里明白这些。饶是看得死紧,也时常招来不快。眼下怀哥抢着宝哥的,宝哥抢了怀哥的,三个孩子又闹起来。这头长辈们还没说上话,那头三个孩子就要打架似的。
太夫人愈发不如当初,如今大多时候都是半坐半趟在软榻上或贵妃椅上,看不惯宝哥和朝哥儿与怀哥抢东西,朝哥儿年纪小,说几次姜氏便安静茹不带朝哥儿来,太夫人又心头不快活,吩咐叫安静茹带朝哥儿来。再遇上抢东西的事儿,便说宝哥年纪大,皆怪责到了宝哥身上。
后来卢氏也不带宝哥来了,太夫人上了年纪又愈发的爱多心,本来她就爱偏心,偏又不想被人说道,于是吩咐卢氏也带着宝哥来。
如今三个孩子一块儿再闹,太夫人只是脸色不好看,倒也不会说什么了。
大伙哄得三个孩子都好了,太夫人喟然长叹,有说起韩睿龙娶继室的话。如今差不多还有一年韩睿龙就除孝,现在议亲倒也不算太早了些。只是太夫人一年也不会出一次门,家里韩睿龙丧了母亲,除了二房其他的倒也不必守孝,只是到底一个府里,就是过年府里也不曾宴客热闹。
眼下真要说什么样的姑娘,太夫人反而没了主意,只叫姜氏和卢氏、二老爷看着。二老爷是男人,那里好去打听别人家的姑娘,且这些原该女人操心。刘氏到也帮着看过一两个,太夫人不是嫌弃小门小户畏手畏脚,就是嫌弃姑娘太过腼腆管不来家。
两次下来,刘氏也懒得操心了。当初太夫人要给韩睿龙找柳四姑娘,偏柳四姑娘如今已是孙家三房的少女乃女乃,是出了名的贤惠,过门一年屋里就抬了两个丫头。怀孕后,又抬了两个,众人皆说柳四姑娘大度贤良,好不好肚里孩子才三个月大,就流产了,你道是为什么,竟是两个小妾起了争执,她去断官司,被小妾不留神推了一把。
现在柳四姑娘还在小月子里头养身子。
姜氏垂着头,刘氏也一眼不发,卢氏和安静茹各自抱着孩子,太夫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地朝卢氏道:“你年纪小,当初在南边必定还有些相熟的人,也不定咱们京城的姑娘才好,外头说一个也一样。”
卢氏愣了愣,温声细语道:“孙媳自来京城也不过回去了一趟,谁家的如何人品相貌如何,却不得知。”
就韩睿龙的身份而言,要在京城找个好姑娘,并不是难事儿。只是太夫人有心要说个嫡出,总觉得嫡出教养更好。偏又看不起门楣差一些的,与韩国公府等同的,要说一个也容易,但谁家会把嫡出送来做继室,那人家还要不要出门交际应酬了?定是被人说三道四的,庶出又看不上。
卢氏见太夫人脸色不好看,又道:“孙媳写信回去叫家里嫂子帮着问问吧,二爷还得一年才除孝,时间还宽裕。”
太夫人知这是推月兑的话,自来媒人就不好做,好的话大家都说好,不好的话却双方都怨媒人,没得两头不讨好。
太夫人叹了口气,将暴躁压了下去,面容看起来也和蔼,望着怀哥道:“他渐渐大了,也慢慢懂事,我却越来越不中用。”
说罢嗓音低了下去,气氛也随之变得压抑,其他人不是低头吃茶,就是看向别处。太夫人见悲情牌也打不响,脸色冷了下来,“龙哥没了母亲,你们是伯母婶婶,我若不能操这个心,难不成你们眼睁睁瞧着龙哥这辈子就守着儿子过活?以后怀哥的事儿谁来操心?说出去也是韩氏一门没脸!”
众人见太夫人动怒,皆站起身道:“太夫人教训的是。”
态度恭恭敬敬,太夫人脾气都弄得没了。不劳烦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鱼贯着退出来,刘氏挑挑眉扭头看了一眼,道:“倒不是我们非要老太太一把年纪还操心,若是她老人家全权交给我们,我们哪能不管?”
关键是,看上的都不合她的意,韩睿龙又不是年轻小伙子,已经有儿有女的,这说的是填房,便有些人有心要与韩家结亲,多少也要顾着名声。柳夫人可不是为着面子里子都有,当初才使了手段,不惜与太夫人结仇,也要把柳四姑娘另嫁。
婚后生活的如何是一回事儿,横竖关起门来,到底怎么样外人如何知道?但问题是,名声好了,没有落下个为了自家巴巴送自己嫡出女儿去做填房的名声。
再说嫁人好比投胎,出嫁之前,再如何打听询问,也要出嫁后自己过了日子才知道好不好。
安静茹微微叹了口气,就见春香火急火燎寻来,朝其他人见了礼,才朝安静茹福福身道:“辛婆子来了,在屋里候着,说是有急事请姑女乃女乃回去一趟。”
辛婆子是陈氏身边的人,姜氏也知道,遂道:“你去吧。”
安静茹忙朝刘氏、卢氏道别,叫林家媳妇抱着朝哥儿先回容恩轩。品翠愈发老练,赵嬷嬷不在,听说安静茹娘家人来请,便叫人知会了管事婆子们,安静茹到了荣恩轩,品翠上前服侍她更衣,便回道:“奴婢已经问过管事们,并无要紧的事儿要回,三女乃女乃放心回去吧。”
这两年府里本来事儿就不多,安静茹笑道:“这样,今儿赵嬷嬷不在你就留在屋里,能做主的你便做主,不能做主的等我回来再说。”
品翠点头应下,笑道:“原今儿还有一事,紫苏叫人带了话,说庄子上新出了些东西,趁着今儿回来请三女乃女乃安,给带回来,三女乃女乃不在她倒白白跑一趟。”
安静茹道:“她如今大着肚子,叫人去说不必回来请安,安心养着就是。”
品翠一脸羡慕,“紫苏真正好命,头一个是儿子,这一个指不定又是儿子。”
张家两口子都是老实人,待紫苏极好,这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安静茹扭头看品翠,两年光阴,这丫头愈发出挑了,年纪也十八了。紫苏当初配人也是十八岁,安静茹屋里春香也十八了。
夏香倒不是以前那么冒冒失失,抬了作大丫头,可品翠和春香一个是姜氏赏的,一个是自己的陪嫁丫头,年纪相当,倒不好留一个打发一个。同时放出去配人,身边一下子就失了两个臂膀。
安静茹暂且收起心思,出来叫了辛婆子进来,辛婆子急的不行,忙道:“横竖姑女乃女乃回去劝劝才好,咱们二爷闹着要出征!”
安静茹怔住,安晋松和朱师傅一直在洪大人的军营里,洪大人是京城戎校尉,负责京城的治安,并不用出征。当初韩睿华要将他们留在洪大人的军营里,就是不想他们上战场,横竖以后做了禁卫军,也是正正经经的七品武职,再一步一步升迁,不消几年便是五品武职,长久留在京城也是可以的,并不用上战场去。
只是,弟弟的想法,安静茹不可能不知道。
春香进来:“外头马车已经备好了。”
安静茹叫林家媳妇带着朝哥儿,急急忙忙出了门,品翠留在屋里,因朝哥儿身边就跟了三个人,安静茹这里就带了春香两姊妹、以及夏香并两个婆子,一共三辆马车,平常不过两刻钟就到,今儿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春香见安静茹着急,道:“今年各地的学子来的比往年略早些,这才五月便来了。”
明年春天才是三年一次的大比,确实早了些,安静茹心不在焉道:“早些来,倒叫咱们铺子里的生意比去年好些。”
春香接下这话,“可不是呢,姑女乃女乃那宅子都住满了。”
安静茹一心想着如何劝安晋松,并不曾细想其他,弟弟与她同岁,已经二十了,现在亲事虽还没有议定,到底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
越着急反而愈发觉得街上拥挤,终于马车停下,安静茹从马车里下来,文姨娘已经等候多时,见安静茹立马松了口气。引着安静茹去了内院。安家的宅子原本不大,如今家境好了,正好隔壁一个小院主人家要买,老太太就做主买下,以前的院子如今做了前院,女眷皆都住到新买的小院子。将那小院原来的大门封了,只留了一个进出的大门,把中间的围墙打通,穿过月洞门,路过一处收拾的精巧别致的小花园,便是陈氏居住的正屋。
屋里隐隐传来陈氏哭泣声,文姨娘撩起帘子,陈氏在里间榻上,已经哭红了眼。老太太一语不发闷坐着,屋里两三个丫头皆垂着头。并不见安老爷和安晋松,安静茹走过去朝老太太见礼,老太太点了点下巴,看了陈氏一眼道:“去劝劝你娘吧。”
安静茹依言走过去,具体的还不知道,这事儿来的太突然了,安静茹只当弟弟今年指不定还要考一次,势必要考个武状元才甘心,哪知他竟要出征。劝了陈氏几句,陈氏见女儿回来,想来儿子还可能女儿几句,握住安静茹的手就道:“我就这么一个,好歹劝着别叫他出征才好,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他就这么一去不回,我可怎么办?”
安静茹点头,陈氏拿手绢擦了泪,朝哥儿过来见她,叫了一声“外婆”她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林家媳妇知道夫人女乃女乃们有话要说,便带着朝哥儿出去逛逛。朝哥儿最爱外婆屋子外头那个鱼缸里喂养的那一对红鲤鱼,跟着林家媳妇去看鱼去。
屋里丫头上了茶,也都退了出去,安静茹这才得闲问弟弟安晋松在什么地方。
陈氏道:“昨儿天黑了才回来,今儿一早就和我们说他要出征,你父亲气不过追着要打,他就跑了。跟着追去的人说,他已经回了军营,想来还在军营。”
弟弟决定的事儿九头牛也拉不回,搁着以前那脾气,怕是走了家里人还不知道。他在军营也不是天天儿能回来,一个月也不过三四回,就是已经到了前线,再送个消息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次倒晓得回来说一声,安静茹心知劝不住,又问道:“朱师傅可跟着一道?”
陈氏点头,一想又气道:“指不定就是那朱师傅挑唆着松儿的。”
朱师傅是韩睿华找的人,老太太不由得看了陈氏一眼,陈氏顾着自己伤心,那里能想到这些,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儿,拉着安静茹道:“朱师傅到底不是咱们家什么人,咱们也不好劝,不如叫女婿劝劝,他不去松儿必然也不会去。女婿和他到底有些交情。”
安老太太道:“朱师傅历来比松儿稳重,虽无什么牵挂,到底也是极明白聪明的人。”
安静茹虽对朱师傅不了解,但韩睿华对他赞誉颇多,想来也不是糊涂人,自然明白安晋松是安家的独苗,安家如何肯叫他去涉险?
不如自己劝一劝,叫朱师傅也去劝,说不得安晋松就打消了念头,便顺着母亲的话道:“回去便给夫君说一说,母亲别着急,现在不是还没传出朝廷要从京城调兵的话么?想来这样的消息,父亲大人和睿华定然能提前就知道的。”
老太太也道:“别一着急就慌了神,静茹说得也有道理,松儿如今也入编了,岂是他想走就能走的?果真这般,他以后也别想去了还连累家人,松儿还不至于这般糊涂不懂事。”
陈氏心里稍安,一来女儿答应帮着劝,二来她再着急也没用,儿子还没成家,万一急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反而多出多少事儿来。
安静茹见状,便朝外头喊了一声朝哥儿,朝哥儿“咚咚”跑进来,扑进陈氏怀里,就女乃声女乃气地道:“外婆羞,朝哥儿都不会哭,外婆还哭……”
陈氏破涕为笑,心肝肉儿地搂着朝哥儿爱也爱不及,朝老太太道:“真是像极了静茹小时候。”
安静茹汗颜,她小时候没朝哥儿这么能闹腾的。但朝哥儿懂起事儿来,真正叫人爱不及。自己小时候大概还没他懂事。
朝哥儿在这里一闹,气氛就热络起来,陈氏叫文姨娘下去张罗午饭,“你们难得回来,家里若没要紧的事儿,不如晚些时候回去。”
府里确实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安静茹点头说好,就在屋里陪着陈氏说话。安老爷去府衙当差,并不在家,自安静雯出嫁后,安家更是清净了不少,如今宅子又比以前宽了,下人虽多了几个,却怎么也热闹不起来。
朝哥儿最是能闹腾,在屋里闹一会,又去院子里闹,本来安安静静的安家,登时热闹起来。陈氏想着儿子成亲,儿媳妇生了孙子,家里指不定也能如此,可眼下却只有叹息。
吃了午饭,朝哥儿不肯睡午觉,精神好的不得了,知道日头偏西,安静茹准备离开,韩睿华却骑马来接。辞别娘家人,安静茹抱着朝哥儿上了马车,马车还没走几步,朝哥儿就睡着了。
韩睿华坐在对面,忽地道:“今儿才听说,朝廷预备派兵前往西北支援。”
西北一直是徐家人镇守,为了边际安宁,大周朝将容嘉公主嫁过去,安静茹不由得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