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瑾明轩吃了那些糕点,还来不及上床,就昏昏睡了过去。他的头枕着冰冷的水泥地,嘴角还残留着糕点的残渣。宝钗狠狠地踹了他两脚,轻轻叹了一口气。
“娘娘,有什么吩咐吗?”贴身宫女红香走了进来,怯怯地问。
宝钗兀自照了一会儿镜子,望着镜中自己娇艳的容貌,心中感叹:如此花容月貌却苦于无人欣赏,唉!也不知陪着这糟老头儿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斜睨了红香一眼,道:“找人把皇上扶到床上去吧。”其实更想把他抬回正阳宫去,进宫这么多日子了,她很少能舒服的睡上一觉。皇后前几日给了她一种药,吩咐她每日下在公瑾明轩的饭菜里,这种药弄得他晚上在床上如狼似虎,简直令她吃不消,可是她却敢怒不敢言。皇后要在人前充分表明,她宝丽妃如今是圣宠不衰。
刚开始,她很洋洋自得,等日子长了,她才发现,得到圣宠的同时,她也成了众矢之的。艰难侍候公瑾明轩的同时,她还要时刻防备着从各处而来的明枪暗箭。而皇后到成就了贤良淑德的美名,省去了了很多麻烦。不仅如此,她更成了百官眼里的红颜祸水,霍乱君心,危害社稷的罪魁祸首。
忽然,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她双手连忙撑住梳妆台,才使得自己的身体没有轰然倒在地上。快到巳时了,她的病又发作了,这样的阵痛其实是最轻的,重的时候,简直痛得她生不如死。而她这一切的苦难还不都是拜皇后所赐。
挣扎着站起身,她竭尽全力高喊:“来人呀!来人呀!”
几个宫女和太监闻讯迅速赶来,看到宝钗痛得如白纸一般的脸,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快……抬我去见皇后娘娘!”说完这句话,宝钗就痛得晕了过去。
宫人们七手八脚地将她抬到了车辇上,快步来到了皇后处。
今日,皇后起的晚,正和公瑾庆瑞一起用早膳。忽听宫人来报,说宝钗竟然昏了过去,便唇角一撇,颇为不屑道:“她昏过去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公瑾庆瑞在宝钗初进宫时,曾得了机会与她耳鬓厮磨过,现在回想起她那风情万种的样子,心头不忍,便说道:“母后,好歹她也是咱们手里的一枚棋子,也为咱们母女做了不少的事,好歹不能让这枚棋子坏了呀!”
姜玉华看了儿子一眼,笑道:“你放心,母后自有分寸。再说,现在你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枚棋子的利用价值也就不大了。她知道那么多的事,决不能留她活口!”说罢,姜玉华的眼中露出了森然的光芒。
公瑾庆瑞的心徒然一紧,不是第一次见到母后的狠绝,但今天确实让他感觉不舒服。低下头喝着盘子里三鲜汤,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姜玉华看着儿子闷闷不乐的样子,误以为他还为与托炫国通敌的事怕败露才闷闷不乐的,随温言安慰道:“庆瑞,不是告诉你,要放宽心吗?你外公已经将一切事情都打点好了。”转而,又想起他在战场上惹的祸,便又忍不住唠叨道:“你呀,不是我说你,什么时候能长进些?水溶瞒着你采取了第二套作战方案,你怎能不知晓呢?若不是半路杀出一个托炫国的公主来帮忙,困住了水溶,今日你就不能安心地坐在这里了!好在你外公技高一筹,能机灵应对,假传圣旨,将那几位随行的将军骗到府中都软禁了起来,要不然他们在朝堂上一说你通敌叛国的事情,你还能有命在?”说到此处,姜玉华也感到了阵阵的后怕。
公瑾庆瑞更是不愿听到这些,他忙摆了摆手道:“母后,求求您不要再提这些了好不好?儿臣的头都要痛死了。”说罢,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姜玉华连忙心疼地抚模着他的头,殷切问道:“庆瑞,你觉得怎么样?要不母后赶紧给你找太医看看!”
“不用了,儿臣休息一下就好了。”
姜玉华又安慰道:“庆瑞,你放心,我看你父皇的身子也撑不了多长时日了。等你父皇一死,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到那时你乃是暄国至高无上的皇帝,谁还能奈何于你?”
听到这些,公瑾庆瑞眼前一亮,忙问道:“母后,那一天还要等多长时间?”
姜玉华道:“傻孩子,看你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放心吧,你外公都安排好了。”
“所以呀,您得让宝钗抓紧时间,不行的话,就再把药下得猛些!”公瑾庆瑞摇着姜玉华的手臂,强烈地要求道。
虽然,姜玉华亲手筹谋下药害公瑾明轩,可这句话从儿子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感到心头一寒。二十多年了,曾记当年她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美丽女孩,带着对皇宫的好奇,以及对未来幸福生活的希冀,嫁入了皇城,成为公瑾明轩的皇后。年轻的公瑾明轩英俊儒雅,在洞房之夜,她看到他的第一眼,芳心就被他占据。她万分庆幸父亲为他寻得这么一位好的郎君,又为她谋得了这么一个母仪天下的高贵地位。
可是后来,她发现,公瑾明轩根本就不爱他,他只是惧于她父亲的权势,不得不娶她。她本以为,用自己的耐心能最终换得公瑾明轩的真心,可是事实证明,她只是痴心妄想罢了。后来她怀了孩子,公瑾庆瑞就更对她冷淡了。甚至在她临盆疼痛不堪时,他都不肯来看她一眼。公瑾庆瑞降生后,若不是迫于他们姜氏的势力,他也不会肯封公瑾庆瑞为太子。于是,她再也无法忍受,由爱生恨,恨他,也恨他册封的所有女人。这些年,她明里暗里地不知害了多少人,可是心头的恨却丝毫也没有减退。
更令他不能忍受的是,她害了这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是公瑾明轩真正爱的,伤不了他最爱的人,也就伤不了他。现在,她总算能够伤害那个他最爱的儿子了,而且日后也能让公瑾庆瑞,这个公瑾明轩不爱的这个儿子承袭他的皇位,她应该算是一个最终的胜利者了。可是,她却没有感到想象中的快乐。从那日看到憔悴不堪的公瑾明轩时,她就意识到这一点了。原来,尽管她做了那么多的事,甚至直接害公瑾明轩,但她也是依然爱着他的。
现在听到儿子嘴里也说出这样的话,她就很生气,随即甩开他的手道:“你这个不孝子,你就这么盼着你父皇早早去了!”
公瑾庆瑞对母后的情绪变化有些模不着头脑,他奇怪地问:“母后,怎么了?不是你说的,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吗!您难道不盼着他早死么?”
是呀,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她算计了他一辈子,却也从未得到过他的心。“不爱,不如让他早早死了吧。”这句话,是她当日求父亲帮忙时说的话。可现在想起来,却让她心头泛起了酸楚。泪水模糊了双眼。
公瑾庆瑞不知所以,忙伏在她的膝头,着急地问道:“母后,您怎么了?您若是伤心,儿臣就再也不提此事了!”
看着儿子担忧的样子,姜玉华心中不忍,遂拉着公瑾庆瑞坐到身边道:“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你父皇毕竟是夫妻一场,现在看他这样子,到底也有点于心不忍。可是母后心里最爱的人还是你,为了你母后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覆水难收,开弓没有回头箭,母后以后不会为你父皇伤心了。”
“好,等儿臣坐了皇上,一定好好地孝敬您!”公瑾庆瑞忍不住搂住了母亲的肩膀,动情地说着。
姜玉华感到一阵欣慰:所有的种种都将过去了,公瑾明轩既然终其一生都不愿对她付出真情,那就让他到泉下去找他那心爱之人吧!日后,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有当今天子的孝敬,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思及此处,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好了,你前些日子去前线也是不得吃不得睡的,一会儿就四处走走,好好的玩一玩。”
“好呀!母后,我也有许多时日没有找祥瑞玩了,他的鬼点子最多,一定能让我惊喜。”提起玩,公瑾庆瑞又一下子变得兴致十足了。
姜玉华嘱咐道:“你呀,也别只顾着傻玩儿,那祥瑞虽然也是个贪玩没心路的,可到底也是皇子出身,你一定要对他留有戒备之心,千万不能让他日后做出什么不利你的事来。”
“好吧,您就放心吧!”禁锢了多日的公瑾庆瑞早就听不进这些话了,他只想快点找个地方好好地开心一番。“哦,对了,母后,您能不能看着儿臣的面上就饶过宝钗吧,儿臣……不想……卸磨杀驴!”走到门口的公瑾庆瑞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
看着儿子离开了,姜玉华这才让人把宝钗抬了进来。宝钗已经苏醒,看着皇后冷酷的面容,她知道今日自己应该还是不能遂愿的。但她也要全力一试,她挣扎着站起来,郑重地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阴冷地说道:“我跟你说了多次了,服下心禁丸,隔天会有这种征兆的,你做什么这么急急可可地来找本宫?”
宝钗跪爬到皇后的脚下,可怜巴巴地哀求道:“皇后娘娘,我求求您,看在我实心实意为您服务的份上,您就给我解药吧。这几日,我已经发现心口疼得越来越厉害了。实在是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了。我只怕,皇上还没死,我却先要香消玉殒了。”
姜玉华冷笑两声,一把踢开她扶在自己腿上的双手道:“你这话说得也实在危言耸听了些,本宫自己下的药,会不知道深浅吗?你就把心搁肚子里吧,皇上不死,你更死不了。”
希望再一次破灭,宝钗心底恨死了这个毒如蛇蝎的女人。她也早看清了这个女人的如意算盘,借刀杀人之后,恐怕她就会卸磨杀驴了。可是她薛宝钗怎会就这么让她得逞?不,她要拼,她要抢,她要拿回应该属于她的一切。放弃了最后的尊严,她把额头抵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一下下沉重地给皇后磕头。“皇后娘娘,求求您大发慈悲吧,就给我解药吧!不然的话,我真的怕还没有完成任务之前,我就要死去,求求您,求求您了!”
姜玉华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她一声高似一声的哀求声,仿佛被附着了某种法力,实在让她心烦。她用力跺了一下脚道:“住嘴!好吧,解药要服下两种,我先给你一种,等事成之后,再给你另外一种吧!”姜玉华想起了儿子临走时说的话,另外,她的手里已经有了那么多条人命了,反正胜券在握,宝钗这个万人心目中的红颜祸水,肯定也不会得什么好下场,何必要脏了自己的手呢?
“多谢皇后娘娘,奴婢必然没齿难忘。日后一定会全力报答您!”
“你等会儿!”姜玉华走进内室,拿出一个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走出来,放到了宝钗的手里。
宝钗迫不及待地吞下了药丸,只觉得一股清新之气从上到下贯穿了全身,好不舒畅。忙跪下谢恩。
姜玉华示意她起身,又问了一些情况。宝钗便把今日公瑾端芳前来到访的事叙说了一遍。但却有意识地隐瞒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