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冷笑一声,扬起手,而后就要猛然放下。
他一无所惧。
在他眼中,第三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若非里面有个苏家的无用女婿,他即便打死几个军卒都是无所谓的。
晋阳府里,有卓家在,有最期盼二皇子归国的女贵人在,即便苏宏筹都翻不起什么浪来。
他甚至认为那姓林的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莫非还真敢下令射箭不成?
剑拔弩张之势,瞬时弥漫开。
营门外的卓家骑兵一起亮出武器,均是一副轻鄙至极的脸容。
“现在服软还来得及,软脚虾们!”
“立即打开营门,跟爷爷磕头认错,爷爷可以考虑下手不那么重!”
“……”
一阵叫嚣,如同兵痞,王翰却未阻止半分。
他很满意手下人马羞辱那林姓废物的感觉。
第三都军卒纷纷气愤不已,却又带着深深的惶恐。
均将视线投往林靖身上。
连耿苞都开始有些犹豫。
他先前的确是有些装模作样,但却深知对方既然胆敢冲营,必然有恃无恐,最不济也是有卓通判撑腰。
而第三都不过是舅舅不爱姥姥不疼的溃兵都,一旦开打,几乎就是彻底将卓家得罪的狠了。
得罪了晋阳府‘二号人物’,甚至某些时候还能有监察‘一号人物’之权的西北重臣。
很明显,第三都谁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自然,除了军使林靖之外……人家可是有苏府台撑腰的。
但他们这些无根无底的人,又该是何下场?
想到此处,耿苞心生寒冷,不由犹豫地看向林靖。
却看到林靖竟也是看了过来。
旋即,耿苞忽然从林靖眼中看到了一丝坚决!
林靖预料到卓家会来军营找他质问,却没想到那王翰竟要硬闯军营。
更没想到,对方竟会一竿子打翻一群人,将第三都所有人极尽羞辱。
他见到连耿苞这样的汉子都惊恐地看向自己,心底忽然间就有了决断!
“耿什长,若是对方胆敢冲营,你知道应该怎么去做。”林靖淡然的开了口,问道:“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一句什么话吗?”
他像是根本无视周遭冷峻的气氛,而是微笑起来,斩金截铁地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耿苞猛然愣住,惊讶莫名地看着林靖,心底先是生出一阵惊恐,但片晌之后,却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子激动。
他很惊诧于自己心中为何会突然对军使生起一股莫名的信任,这股信任感让他感觉异常难受,就像是一个令自己极为厌恶的人忽然间成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但军使的话却又像是一剂毒药,让耿苞突然间兴奋起来。
一个自打上任开始就屡屡施行军罚,绝不对任何一个犯错军卒妥协的军使,耿苞相信军使那句话绝不是玩笑话。
第三都是多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霸气感觉了?
他甚至开始鄙夷起自己先前突然生起的那种畏惧感。
此时,林靖又再大声呼喝道:“都听到了吗?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军卒们先是惶惶不安,听了林靖的话之后更是惊呆住,但渐渐地,军使和耿什长沉稳的神情却让他们心头忍不住起了一丝悸动。
军使说了——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那我们还担心个什么!
面对这群胆敢羞辱第三都的人,将我等看做一滩烂泥的这些人,是泥人他娘的也该有三分火吧!
草他女乃女乃的,谁敢踏进我们第三都营地半步!老子们就跟他拼了!
大部分军卒开始怒目瞪向营外骑兵。
军使的话让他们感觉到羞耻。
他们曾经也是实打实的正规军!到如今面对一群私兵,竟也要在军使保证担下全责之后,他们才敢正视,才敢面对!
当真是一种耻辱!
王翰带着十分讥诮,看着营门内那个到了这个时候却还需要出言抗下责任,否则会担心军卒不肯效命的废物军使,心中的鄙夷更是无以复加。
一声令下,响彻山野。
“卓家护卫骑卒,冲营!”
“骑兵队,结阵冲锋!夺下营门!”
“杀他娘的啊!”
一阵马踏大地的喊杀声,瞬间震慑夜空。
于此同时,耿苞几乎在王翰下令的同一时刻,恶狠狠地呼喊道:“弓箭手!放箭!”
“丙什!放箭!谁敢射偏一箭,老子罚他五十军棍!”
刘青立于木架之上,双手持弓,怒喝出声,箭头透过栅栏缝隙,毫无花假的凛然射出!
副军使陶全安惶惶不可终日般在心底哭丧起来:“完啦!第三都这次死定了啊!”
七八支劲箭,凛冽呼啸,趁着夜色飞射而出。
‘扑!扑!扑!’
箭矢入肉的声响立时响起。
卓家骑兵早有防备,纷纷举起兵刃挡格,但仍旧有四五个人瞬时中箭,从马背上跌落。
不过才二十丈的距离,又有夜色的遮掩,丙什的箭手即便个个都是蠢货,却也不能影响到他们手上的准头,四五个箭手立见其功,另有两三人射出的箭矢被人用兵器挑开。
大约是震惊于第三都真敢放箭杀人,卓家骑兵不约而同的愤怒了。
丙什的箭手心中其实紧张到了极限,有人射出一箭后便不知该做些什么,却是什长刘青猛然喝醒了他们,他们才记起继续抽出新的箭矢搭在弓上。
二十丈,最多有两次射杀的机会。
因为二十丈许的距离,骑兵转瞬即逝。
战马轰鸣而来,带着强劲的冲击力而来。
紧闭的营门后面,苏灿冷眼看着,立时喝道:“都给老子顶住营门!谁敢退后半步,老子劈了他!”
“轰!轰!”
通往营门的坡面上,卓家骑兵疯狂涌上,当先四骑手持长柄兵器,眼看到了营门处,立时既准且狠的将兵器捅入营门的缝隙中!
而后,马不停蹄的飞速撞击了上去!竟是想要一举冲破那堵看似脆不可当的营门。
营门用厚木板并排制成,中间有多处缝隙,且并不牢靠。
苏灿瞪圆了眼,口中连声呼喝:“给老子长兵器招呼!”
甲什士卒手上,拿着第三都仅有的一部分长柄武器,听到命令,所有早就堵在门口的人一起出手,沿着营门缝隙,狠狠的刺出刀锋!
“啊!”瞬间有数声惨叫响起!
卓家骑兵手持骑枪,一枪之威,立时捅破一名甲什士卒身上的甲胄,贯穿肚月复而出。
一蓬鲜血,飞溅出来。
四名当先的卓家骑兵有三名手上的动作都让甲什的人见了血!
而甲什军卒刺出的长刀刀锋却只捅入了骑兵胯下战马的身体内!
巨大的冲击力还立时撞飞两三人,使得这两三人虎口震裂,血流不止。
四名卓家骑兵脸上透出一丝冷笑,手上同时捏紧缰绳,夹·紧马月复。
任由胯下战马被人生生刺死,却是要驾驭频死的战马用巨大的惯性撞破营门!
“顶住撞击!”
苏灿咬紧牙关,高声警告!
甲什士卒听到警告,慌忙一起用肩头抵住营门。
‘轰隆!’一声,四匹战马肥壮的身躯如炮弹般撞击在营门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木屑飞溅,营门震颤,有好几个甲什士卒被撞飞好几步。
所有第三都的军卒都心中一沉。
营门一破,对方冲进营来,又全是骑兵,这仗也就没法再打。
但令人惊讶不已的事情发生,营门虽说深到重创,好几根门板都被撞出裂痕,但却并未被当场撞破,依然存在于人们眼前。
有军卒猛然惊喜道:“前几日听军使的命令,刚刚修葺过营门!他们撞断旧木,却无法撞断新料!”
军卒们闻声看去,这才看到营门背后果然有数根新钉上去没几日的硬木,纷纷想起前几日军使初来时,命令所有人修葺营房营地,除草砌路,当时人人都不太情愿,却没想到这时候竟派上了大用场。
撞击一过,苏灿见营门完好,当下窃喜道:“这破玩意竟还能顶住这大的撞击力,甲什的,给老子捅死这几个撞门的!”
“苏什长!尽量不要杀人致死啊!”陶全安见状,慌忙提醒。
四名策马撞门的骑兵此时已经跌落在地,个个摔得七荤八素,隔着门缝,苏灿将佩刀刺出,立时将两名倒地骑兵劈成重伤!却没有下狠手,想来是听到了陶全安的提醒。
营门外王翰有些诧异,但却依然挥手,示意新的一批骑兵上前破门。
其余骑兵开始沿着栅栏散布开,用手中的兵器与木架上的军卒展开了厮杀。
栅栏本就不高,中间又一样是有着缝隙,卓家骑兵高踞马背,大部分手里都有骑枪,完全能捅刺到木架上的箭手。
卓家骑兵未能第一时间冲破营门,一场攻防厮杀迅速拉锯开。
惨叫嘶鸣声不绝于耳。
双方论人数差不多都是四五十人,但卓家都是精锐骑兵,第三都战辅兵加起来却不过二三十余,只能依靠营门栅栏进行防御。
七八个箭手被迫从木架上跳开,根本无力继续射箭。
耿苞在营门内见状,立时吼道:“乙什分出一半帮忙堵门,另一半人,拾缀瓦石等物,上木架协防!所有民夫杂役,立即帮忙寻来这些东西!全部投入守营!刘青带箭手换地方开弓!”
此时唯有弓箭才能对卓家骑兵造成大的伤害。
苏灿在营门内大喝一声:“老子这里一个什顶得住,你的人全部去帮别人去。”
营门处,又有四骑冲来,苏灿领着人拼命堵住。
林靖拔出直刀,立于营内,不干涉耿苞的指挥,只是冷眼旁观。
他从未经历过真正的冷兵器战斗,第一次战斗,他打算让耿苞指挥,自己在旁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