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去啊?”楚檀画一下子坐起来,“你要进宫去?”
安冉烨本来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回眸见她坐起来,微微一笑,又走回来抱着她的脑袋在额头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勾眉道:“画儿乖乖等着,本王不会乱来的,本王只是去收拾这摊子,你累了就休息,后续的事儿交给本王就是了,不必担心。”
楚檀画微微抿唇,拉着他的胳膊不肯撒手:“那你早些回来,我,我等你吃晚饭。”
“知道了,小画儿乖乖睡觉吧,等你醒了,雨也停了,本王就回来了,”他又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温柔的让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爱怜道,“大姨妈来了就得好好休息的,一会儿本王出去让琥珀给你弄个小暖炉,你放在小肚子那里暖着,然后熬些热热的红糖水喝下,好好的睡一觉,本王很快就回来了。”
“嗯,好。”楚檀画乖乖听他的话,闭上了眼睛。
她的狐狸还是这样的好,不论她怎样,他都会温柔的替她着想,好好的安顿她,她要笑要闹都行,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可是心一安定,困意立刻袭来,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安冉烨站在塌边,看着她的睡颜,沉眸半晌,那温柔的眸色渐渐敛去,眸光渐渐冷冽起来,又看了片刻,才转身出了内室,在衣架子上抓起半湿不干的披风围起来,然后就出了门,刚走到廊檐上,小顺子和琥珀两个人就过来了。zVXC。
“你好好儿在家里照看你家小姐,一会儿给她弄个小暖炉,然后熬些红糖水,记得不要任何人来打扰她,让她好好儿的睡一觉就是了,”安冉烨对着琥珀吩咐完了这些,便对着小顺子道,“马车备好了么?备好了就随本王进宫去吧!”
*
细雨之中的凤寰宫,再也不是大玄皇宫里头最好看最华丽的宫殿了。
前头的宫门坍塌,一地的瓦砾碎石,不过已经被清理出了一条道路,剩下的,工匠们还在一旁商量怎样整修。
凤寰宫的宫人们却都站在廊下看那一地的黑水,牡丹花全都没了,却没人敢去清理那些黑水,因为刚才清理宫门的时候有人不小心碰到了那宫门前头的黑水,手上立刻火烧一般的疼痛,幸而那工匠收手收的快,否则手上的皮就没了,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因此,没人敢碰这些东西。
安冉烨大步赶来,细雨之中他压根就懒得打伞,小顺子倒是一路小跑的打着伞跟在后头,本想给他打伞的,却怎么也赶不上自家王爷。
他一到凤寰宫门口,众人这才瞧见,忙都跪下给三王爷请安。
安冉烨只是冷着眼道:“皇后娘娘呢?”
一生气,连客套的母后都不叫了。
小蓝也在人群之中,见问,便抿唇出来道:“皇后娘娘去了大和宫,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三王爷若是有事,奴婢去——”
小蓝的话还没说完,安冉烨直接一脚踢开正殿的门,直接走到上位上坐下,看也不看跟进来的宫女太监,只是沉声道:“即刻把那两个碰过三王妃的嬷嬷带上来,若是有片刻延误,只怕你们的命难保!”
众人已经领教过三王妃的厉害,上次花朝宴,也有人亲眼看见三王爷杀了那丫鬟的,宫人们之间都流传三王府的人是惹不得的,所以一听这话,众人都作鸟兽散,有好事又想要巴结三王爷的人立刻答应一声,便去找那两个倒霉的嬷嬷去了,也有怕事的赶紧远离这里,生怕招惹祸患到自己身上来。
小蓝是凤寰宫的领头女官,方才事儿出了之后,皇上传话来只要皇后娘娘一人前去大和宫,所以她才留下来的,这会儿见三王爷要找那两个嬷嬷她便知道大事不好,忙上前来阻拦道:“三王爷,皇后娘娘还不曾回宫,不如等皇后娘娘回来,再——”
唰的一声,安冉烨的蛇形匕首就削掉了她的发髻,发丝散乱的小蓝顿时吓的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那蛇形匕首钉在她身后的木柱上,还在叮叮作响,刚才若是低了一寸,她的头皮都得削掉一大块。
安冉烨一眼扫过来,看见她穿着的蓝衣,微微眯眼冷笑:“原来你是这宫里的领头女官啊,竟这般的不知规矩!想来本王王妃也是受过你的气的,竟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小顺子,掌嘴三十!”
小顺子正拖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嬷嬷进来,听了这话,把两个吓的魂飞魄散的嬷嬷丢在地上,然后又去抓小蓝,安冉烨眯眼,慢慢走过去把那蛇形匕首拿过来,轻吹一口气,等上面的头发丝儿都散落了之后才收起来,见小顺子要拖着她出去,便勾唇冷笑道:“不必出去,就在这里,叫宫人都回来看看,谁允许她们走的?不许她出声求饶。”
凤寰宫的人全都回来了,一个个全都跪在殿外的廊檐下,看着嘴里被塞了木塞不能出声被小顺子掌嘴的小蓝,不过打了几下,那嘴里的血水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外头不过细雨绵绵,正殿里头静的很,只有掌掴耳光的声音,那血水滴在地上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地上很快便是一大滩,众人心里就跟数九寒天似的,寒浸寒浸的冷,不少人还在哆嗦,安冉烨却只是一脸冷淡的瞧着。
“王爷,三十了,够数了。”小顺子倒是脸不红气不喘,打完了三十下跟没事人似的。
安冉烨看也不看那委顿在地的小蓝,只把冰冷眸光投向一旁吓的面如土色的两个嬷嬷,微微眯眼,然后才冷笑道:“原来是你们俩!人家都说,宫里的老嬷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你们俩就是老妖怪中的老妖怪吧!这些年在凤寰宫里,明里仗着皇后宫里的教习嬷嬷便横行霸道,不知道为虎作伥做了多少事情,暗地里你们看不顺眼的人多了,也不知道害了多少清白无辜的宫女,”说到这里,安冉烨眼中愈加鄙夷,“这些事儿本王早就有所耳闻,只不过与父皇心照不宣,留着你们的性命,如今倒是越发得了意,连本王的人都敢动,你们真是不要命了!”
“三王爷饶命!三王爷饶命啊!”两个嬷嬷知道今儿性命只怕难保,磕头如捣蒜,“皇后娘娘的命令,奴婢们不敢不从啊!”
安冉烨对两个嬷嬷的求饶无动于衷,只淡声道:“你们的命,本王要来何用?你们的手倒是碰过三王妃的,那就留下好了,小顺子,拖出去,把她们的手剁了,留着也是个废物,还不知道会祸害多少人呢!记得叫太医在旁边守着,别给疼死了,另外,嘱咐宫里管事的,以后给她们的月例银子,照旧。对了,找人看着,不许她们寻死。”
这样毒辣的人,一下子死了倒是痛快,他偏要她们活着受尽屈辱,要让她们尝尝这跌到地狱的感觉。
许皇后回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比走之前还要惨烈的状况,没错,她脑子里出现的就是这个词。
正殿的廊檐下,四只断手放在血泊之中,她的心当时就颤了一下,一进正殿,地上又是一滩血泊,小蓝就昏倒在旁边,再一抬眼,就看见安冉烨从位子上站起来,对着她笑道:“皇后娘娘吉祥,儿臣恭候多时了!”
一早就有小宫女在她出大和宫的时候把事情报告给她了,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触目惊心的场景,原本在大和宫东阁之内,安怀就单独大骂了她一顿,这会儿心气未平,又觉得安冉烨脸上的笑太过刺眼,当下便道:“老三,你是在本宫这里造反吗?”
“皇后娘娘又不曾拥有天下,何来造反之说呢?”安冉烨勾唇冷笑,“儿臣不过是替皇后娘娘教训了两个刁奴而已,而这个领头宫女,她对儿臣出言不逊,儿臣不过是叫人掌嘴罢了,为了几个奴才,皇后娘娘至于这样生气么?”
许皇后走到正位坐下,看着安冉烨,眸底隐有一丝恨意,可她却隐藏的极好,听了安冉烨这话,也噙着冷笑道:“本宫本来觉得你老成持重,至少比老二要强,没想到连老二也不如,居然为了个女人来本宫这里胡闹!也不知你母妃是如何教导你的,若是熙妃现在看到你,只怕是要后悔生了你这么儿子吧?看来那些传言是真的,熙妃妹妹就是被你这个眼里只有女人没有母妃的孽种给气走的!”
许皇后这话,当真狠厉,句句戳中重点,别人不敢说的话,她全说了。
安冉烨当下就冷了眉眼,冷笑也没有了,眸中俱是冰冷目光,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许皇后,半晌出声道:“全都退下。”
没人敢不走,人全走光了。好大得都。
“怎么,本宫戳中了你的痛处,你也想要剁了本宫手脚,灭本宫的口,取本宫的性命么?”许皇后强自冷笑道。
“皇后娘娘只怕是想多了,儿臣叫他们都出去,是还想维护皇后娘娘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不希望有人会觉得娘娘是个毒妇,不希望有人会认为娘娘不配母仪天下!”安冉烨声音冷冷的,就像在雪窝窝里打了个滚的感觉,凉意弥漫整个殿中。
“你说什么?”许皇后被安冉烨的话激怒了,蹭的一下站起来。
安冉烨冷笑一声,往前走了几步,与许皇后面对面:“皇后娘娘的记性这般不好了么?那儿臣就来提醒一下好了,”安冉烨一眼不眨的望着她,眯眼道,“难道皇后娘娘连十九年前的那个闷热的夏天都不记得了么?”
许皇后的表情怔怔的,似乎是在回想,安冉烨眯眼看着她,决定再提醒一下这个健忘的女人:“那年儿臣三岁,可是那个夏天却是一身的疹子,回到母妃身边就是大病一场,只是后来病愈了,是不是大出皇后娘娘的意料之外呢?娘娘不是笃定那悄悄从宫外弄进来的得了瘟疫死去的孩童身上的肚兜穿上之后必死无疑的么?儿臣怎么又活过来了呢?哎,儿臣那时候年纪太小,实在是不明白不记得,不如,皇后娘娘跟儿臣说一下啊!”
安冉烨说一句,许皇后脸上就白一分,等安冉烨一番话说完,许皇后的脸就跟涂满了面粉似的,白的吓人,他眼尖,一眼就看见她颤抖的厉害,忍不住勾眉笑道:“儿臣这么说,皇后娘娘是不是想起来了?说起来,这两个嬷嬷十九年前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宫女,怎么儿臣一生病那两个嬷嬷就做了领头女官呢?可儿臣后来病好了,怎么女官又换人了呢?是不是她们做的事儿办砸了,娘娘生气了?”
“你,你——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那时候那么小,怎么会知道?”许皇后哆嗦,之前的气势没了一大半。
安冉烨眯眼,不再看这个恐惧发抖的女人,视线落在正殿的香炉之上,看着那缓缓升起的白雾,寒声道:“小时候不知道,长大了还能不知道么?皇后娘娘做事,向来严密,只是再严谨的事儿一定会有破绽,难道娘娘没听过一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么?这事儿总有传出来的时候,前些年我就觉得蹊跷,暗地里派人去查,竟发现这两个嬷嬷还留着当年的那个肚兜,尽管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这两个嬷嬷又懒又馋,不过酒后一问,什么也都肯说,我自然也就知道了,原来当年小产之后虚弱的皇后,对熙妃得宠的皇子心有不忿,就出手设计要杀了他,京城那时闹瘟疫,死的人不少,皇后娘娘觉得有机可乘,就在宫里闹瘟疫的时候趁机毒死小皇子,结果小皇子没死成,娘娘也只得韬光养晦到了如今,费尽心思把自家的内侄女嫁给了太子,以为日后稳稳的就是皇太后了,可娘娘万没有想到,那块肚兜还留到了如今吧?”
当年三岁的安冉烨并不是自然夭亡,而是许皇后下的毒手,这也是后来安冉烨活过来长大之后暗地里去查出来的,他怕熙妃伤心,这些年一直未曾提及此事,也尽量好好的做熙妃的儿子,代替那个聪明伶俐的小皇子孝顺他的母亲,可是他到底是天狐,性子桀骜不驯,惹的熙妃不高兴也是常有的事,何况两个人心里想的压根不一样,终究是磨合不到一起去,而熙妃心里明白这压根不是原来的那个儿子,她心知肚明,所以渐渐的就开始修佛,不过是感谢佛祖让她还有个儿子罢了。
熙妃离开并不是心灰意冷,而是寻找出路罢了,她也是放了心放了手的。
安冉烨一直很明白熙妃的想法,所以他并不想伤害她,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之中,他也把熙妃当成了很重要的人,因此也断不能允许别人伤害她,那些流言他始终未曾理会,唯独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从前怕熙妃伤心不敢说,但是心里一直想替那个安冉烨报仇,这些年一直隐忍不发也多半还为了安怀,而此番许皇后的举动已然触及了他的底线,又惹的画儿这样伤心,他便知道不必再忍耐了。
因此,才把那两个嬷嬷惩治了一番,此番又在许皇后面前说破这件事,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严厉的警告,她的事,他一清二楚,要想废了她的后位,要想取了她的性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反观许皇后,方才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了,这会儿看她,就是被人揭穿了丑事的老妇,已是穷途末路了,一脸的苦笑加自嘲:“你现在把事情说破,是想要杀了本宫么?”安冉烨摇摇头,微微一笑:“我不会杀你的,你这样的人,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父皇都留着你,我又何必要多此一举杀了你?何况,你到底还是皇后,是我的嫡母,我若是杀了你,终究还要背上弑母的名声,我又何必为了你这个不相干的人,赔上我自己的名声呢?我只是要你知道,你所做的事情,我和父皇还有太子都知道,这些年你做下的恶事,丑事,桩桩件件,都在我们心里装着,也只有你,才以为别人不知道,像个傻子一般活了这么久,真是可怜。”
“那为什么不废了我,不杀了我?”许皇后被这话刺激,嘶吼了出来。
既然都知道,何苦让她活了这么多年,每日殚精竭虑,到了如今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笑话。
安冉烨微笑:“从前过往一切不能阻止,只好把帐算清楚,你难道自己察觉不出么?现在的这几年,你有哪样事情顺心过?你过的不好,不顺心,日子再舒适又有什么用?我不用杀你,只把你的心杀了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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