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在澳门的那个晚上,她犯下一个错误,并且有意无意地想把那一晚的记忆从脑中抹去,当作自己已经忘记那段荒唐的堕落。
半年后地点转回到台湾,同样又是化妆舞会,黎冠亦出现在她面前,并且对她说想展开追求。
简单的两段话,从罗晓蕨口中说出来,却像是天外飞来一颗炸弹,将另外两位好友炸得两眼发晕。
“你说你跟那个男人有过一夜?”江明茵惊恐的拍桌大喊。
“那个男人说他爱上你?!”孟梦一睑觉得荒谬的激动追问。
一早就被扶持来到号称拥有全台北最萌、最杀女仆的女仆店“甜蜜萌萌”,罗晓葳一点也不像是被拷问的人,从头到尾好整以暇地喝她的花茶,搭配店里人气销售最好的蓝莓吉士蛋糕,
惬意得优闲自在。
放下口感温润的花茶,罗晓葳慢条斯理的回复,“那天我可能有点喝醉了,加上他长得也不差,体格还不赖,还一直勾引我,我就接受他的一夜邀约,至于是不是真的爱上我,这个问题可能要问他,我不是当事人,我不清林定。”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说谎了,假装自己那晚喝醉酒,不想让好友知道她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跟黎冠亦发生一夜。
“昨晚我亲眼看见你们在喷水池上快要擦枪走火,你还说你不清楚?”江明茵才不信。
“真是太可惜了,我还真想看看你被男人亲到说不出话的模样,肯定很有趣.”孟梦一脸惋惜。
“你们真是够了。”罗晓葳只是冷淡的阻止她们继续夸大,“反正我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错误的一夜,发泄彼此的,哪有可能这样就产生感情?”
“哎,很难讲吧,还是有人因为一夜而修成正果,像我跟我老公,那时候也是一见钟情,没过多久就开始热恋,你看,现在我们的婚姻还不是很美好?”江明茵忍不住想重自己的案例
出来说。
“我跟黎冠亦不可能。”罗晓葳口气虽然淡淡的,却十分肯定。
“为什么?”孟梦和江明茵异口同声。
“我不打算谈恋爱,也没想过结婚的事,我说过,那晚很可能是我喝醉的缘故,我对男人一向没兴趣,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你一定是写太多探讨男女关系的专栏,所以才会对这种事情这么冷感。”江明茵说。
“还是有什么童年阴影导致你不相信会有男人真的爱上你?”孟梦还是将焦点摆在黎冠亦爱上罗晓葳的关键问题上。
“梦梦,你够了。”罗晓葳直接赠送多年不见的一记白眼。
“什么都还没开始发生,你为什么要抗拒?既然他说要追求你,那一定是对你很心动嘛,否则他不会大费周章跑来台湾搞投资。”江明茵是标准的浪漫派,已经开始在脑中幻想一大堆梦
幻情节。
罗晓葳实在很不忍心戳破好友的美丽幻想,但是她很清楚那种出身背景的男人,不可能是一时被爱冲昏头而跑来台湾找她。
喜欢她是一回事,至于来台湾投资饭店业又是另一回事,黎冠亦看起来就不是昏庸愚昧的那种料,肯定是将两件事分得清清楚楚。
“这算不算由性生爱?”孟梦打趣的说。
“就算真是这样,由性生爱的人是他不是我,别把我们混为一谈。”显然罗晓蕨不置可否。
“如果没有一点点的动心,女人就算喝得再茫再醉,也不会随便答应男人的一夜邀约。”
江明茵十分同意孟梦的论调,频频点头,“就是嘛,而且昨天你被他强吻的时候也没大叫啊。”
“好吧,就算我有一点点喜欢他,那又如何?我并不打算让男人影响我的生活步调。”罗晓葳冷静的喝了口花茶,拿起精致的小银艾。
“喔,你终于肯承认自己也喜欢黎冠亦。”
“我的天啊,真不敢相信!”
“拜托你们两个别夸张好吗?”如果不是今天刚好要出门上杂志社一趟,罗晓葳才不会乖乖的被江明茵架来甜蜜萌萌拷问。
“晓蕨,以前那些追不到你的贱男人都要去跳海了,他们以前还一直嘲笑你是性冷感、蕾丝边,根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嘛。”江明茵义愤填膺的嚷嚷。
“我对男人确实是挺冷感的,这点我不否认。”
“我看这个黎冠亦挺有来头的,不如你就跟了他吧,至少可以海削一笔,反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孟梦做出最良心的建议。
“我的喜欢没有这么廉价,也还没穷到必须靠跟看一个男人来温饱自己。
罗晓葳露出敬谢不敏的神情,喝完杯里剩下的一口杖茶,推开椅子站起身。
江明茵和孟梦还在鬼扯淡,谈论起这个祖先来自葡萄牙皇室的黎冠亦有多显赫高贵,身为当事者之一的罗晓蕨却持起皮包,一副置身事外的离开甜蜜萌萌。
昨晚被江明茵撞见两人在喷水池旁拥吻之后,罗晓蕨就知道一切都要失控。
半年前的那个错误就要酿下更大的祸害,黎冠亦是真的爱上她,还是一时迷恋她的都还很难讲,她不会太快下定论。
但是这个男人准备对她纠缠不清却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他甚至为了可以进一步接近她,刻意选择和江明菌的老公合作投资案。
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当个无拘无束的单身贵族,也没想过谈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现在这样就够了。
可是……
为什么偶尔还是会感到寂寞?又为什么她经常梦到在澳门堕落的那一夜?一路上罗晓葳心神不宁的反复问自己,下了捷运站,步行十来分钟过后,她来到新潮杂志社。
从大学时代开始,她就跟新潮杂志社密切合作,一直到她经营部落格闯出一点名气之后,杂志社便正式在期下的某几类杂志辟一个专栏。
她的专栏什么都写,大都是针对男女的感情世界下笔,或者是身在花花世界中,女性对爱情与的渴求与想法,笔锋犀利,有时充满嘲讽,深受都会女性欢迎。
她就像台湾版的城市女主角,只是她低调得多,也不爱华服美鞋,更不会高谈名牌经。
她不定期会上杂志社与责编沟通,或是跟主编闲叙小聊,了解一下杂志的卖量,以及她负责的专栏反应程度好不好。
但是今天当罗晓蕨踏进杂志社的时候,立刻感觉到气氛跟往常不一样,平常应该忙翻天的编辑们,居然聚在会议室喝茶聊天。
「何姊,今天杂志社停工吗?”罗晓葳好奇的问。
“何止是停工,我看都快停职了。”何姊拉开身旁的椅子,示意她过来坐下。
“停职?情况有这么糟吗?”
不景气的年代,加上原物料不断上涨,出版业越来越萧条是众所皆知的事实,杂志社的经营更是越来越困难,为了稳住卖量,必须时时求新求变,懂得抓住读者客群的需求。
她的专栏也是因此才得以成功辟成,主要是针对事业成功、内心空虚的都会女性下笔撰写,杂志销售量还因此提高两成。
何姊一边倒茶,一边说:“吴主编被找去总公司开会,好像要决定杂志社的去留问题,你也知道总公司内部一直有声音要砍预算,如果要按照营收来砍,我们肯定是被抓来当鬼的那一个。”
新潮杂志社是附属在某大集团之下的子公司,当初总公司是看好这一块的发展性,想不到金融海啸过后,销售量整个紧缩,近年来都是处在苦哈哈的状态。
“前阵子不是说销售量有提升?”
“唉,跟总公司期下那些会赚钱的金鸡母相比,我们杂志社根本是一颗最好快点割掉的毒瘤,巴不得我们最好自己集体走人,省得还要支付我们遣散费。”
“我想情况应该不至于糟到这种程度。”罗晓葳冷静的安慰何姊。
“谁知道呢?等吴主编回来之后就会真相大白。”
何姊又开始感慨万千的话当年,说起当初杂志社草创的时候,她跟吴主编是何等的革命情感,又是怎么在众多同性质的杂志当中杀出一条血路,时间分秒过去,傍晚的时候,终于等到吴
主编返回杂志社,所有员工立刻迎上前去。
“吴主编,情况怎么样了?总公司真的打算将杂志社收掉吗?”
“我们真的都要失业7?”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吴主编只是面色沉郁的摇摇头,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临即将失业的危机,一样毫无头绪。
该争取的都争取过了,但是将利益摆在最前头的总公司还是决定在下个月将杂志社收掉。
“我很抱歉,我已经将大家的心声向总公司转达,也努力争取了很久,但是总经理已经下达命令,不管再怎么事取都没用。
吴主编沉重地向所有杂志社员工宣布,立刻哀鸿遍野一整片。
「天啊,我要开始找工作了门
「我该怎么办?吴主编,你不是说会照顾大家的吗?”
罗晓葳站在旁边看着,淡淡叹了一口气,又看向始终没有靠上前的何姊。
“何姊,你不问问吴王编是怎么回事吗?”
“既然心里都有个底了,我又何必再多问?反正这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提前到来罢了。”
“何姊,你真的好洒月兑。”当初会跟这个责编一拍即合,主要也是因为彼此个性相近的原因。
“不洒月兑行吗?毕竟都遇上了,这个年代除了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杂志社收了,大家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另找头路,你也赶快去跟别家杂志社治谈看看,也许可以另开新的专栏。”何姊感叹的说。
“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让杂志社继续营业吗?”
“总公司也曾经想出售杂志社,但是这种景气低迷的时代,有哪个公司会想花钱接手这种每况愈下的产业?别傻了,除非找到那种钱多到花不完,撒钱不手软又不会计较到底赚不赚钱的疯子。”
不知道为什么,何姊的话让罗晓蕨想起某个人。
“只要找到买主,杂志社就可以继续运作?”
“那可不一定,就算真的找到买主,也得看买主会不会重新整顿杂志社,毕竟每个人的作风不同,老将被新主杀头也是常见的事。”
也就是说,必须找到愿意买下杂志社的凯子,而且这个凯子还得同意保留杂志社原本的运作模式,不会大刀阔斧砍掉原本的老员工。
何姊说的对,要找到这种人,除非对方是个疯子,否则实在不太可能。
但是,如果动用一点人情关系的话……
明明这种事情与她无关,她充其量也只是个签约合作的文字工作者,只要再找新东家稳定下来,把心思花在写好文章上就好。
可能是她不够冷漠吧,也不够贯彻那种顾好自己最重要的自私法则,看到合作多年的何姊与吴主编即将面临失业难关,熟悉的杂志社就要关门大吉,她实在很难无动于衷。
可是,该到哪里找这样一个不管投入多少资金都不求回报的多金疯子?
其实她身边就有一个,好友老公展皇修本身就是身价上亿的大富豪,如果她稍微煽动一下江明菌,让好友去吹吹枕边风,要展皇修砸个几百万肯定是不成问题。
但是,她不想这样利用好友的单纯和同情,而且按照展皇修这种实事求是的商人本性,肯定会出手整顿杂志社。
所以展皇修这个人选在第一时间就被她删去。
至于第二个……
满怀心事的离开杂志社,罗晓葳回到小公寓,刚将钥匙插入孔中,正要转动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又忘了锁门。
看来她真是太放心这一带的治安,或是日子过得太自我,连这种事情都老是忘记,哪天回到公寓,发现整个家都被小偷搬空,也不用太意外。
开了门,玄关处却摆看一双陌生的男用皮鞋,那种光泽和皮质,一看就是某某名牌,价值肯定不菲。
而她身边会穿这种手工皮鞋的男人,除了江明菌老公以外不会有别人,但是估计没错的话,今天小笨蛋应该是会赖在甜蜜萌萌一整天,展皇修更不可能会随便进屋
略显仓卒的月兑掉低跟女圭女圭鞋,v快步走进小公寓,她心爱的红豆色日式沙发已经被某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霸占。
他的腿上放着她最喜欢的小熊维尼抱枕,身上的西装外套随意搁在沙发扶把上,宝蓝色领带已经扯松,袖口也卷到手肘处,一副等着下人前来伺候的皇帝爷模样。
“这里是我家,你这种行为跟闯空门没什么两样,我可以报警处理。”将身上斜背的皮包草下来,她走向沙发土的男人。
“你又忘了锁门。”黎冠亦单手支额,黑巧克力色泽的头发不像昨晚全部往后梳起,而是随意的披散,看起来慵懒不羁。
“你是专程进来帮我看家?”她走进厨房倒了两杯果汁,一杯给他,一杯给自己。
接过罗晓葳亲手递来的果汁,黎冠亦挑高双眉,目光炯炯地往上扬,直勾勾盯看她,“你知道你这个举动代表什么吗?”
“既然你都特地帮我看家了,我请你喝杯果汁也是应该的。”她掩下双眼,遮去眼底的心虚。
其实刚才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究竟该不该找上黎冠亦请他出手买下杂志社,正想着该怎么联络上他,想不到他就自己送上门。
“你似乎有话想对我说。”黎亦看她一边喝果汁,眼角余光不时地住他身上瞧,忍不住勾笑。
“很明显吗?”被说中心思的罗晓蕨没有惊惶失措,只是模模睑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从你没有开口赶人,还亲自动手为我倒果汁的举动就可以看出来。”
“我确实是有话想对你说。”她也不遮掩,决定开门见山。
“想说什么就说吧。”黎冠亦往后一靠,长腿顺势交迭。
“你应该知道我替哪家杂志社写专栏,现在总公司决定将杂志社收掉。”
没有低声下气,也没有摆出哀求者的姿态,她只是冷静的叙述情况。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她的冷静恰恰是最吸引他的一大主因。
“我知道你很富有,买下一个小小的杂志社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但是如果你可以这样做,我会很感激你。”她的口气还是不卑不亢。
“你只是替杂志社写专栏,又不是杂志社的员工,杂志社的生死存亡关你什么事?”
“我们有合作多年的情分在,我希望可以帮上忙。”
“所以你决定牺牲自己?”
罗晓葳怔住,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她决定牺牲自己?难道他是在暗示什么?
在她的怔瞪下,黎冠亦睑上的笑容逐渐加深,“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无条件的出手买下一个不起眼的杂志社?”
“我没这么蠢。”她只是想先探探他的意愿,再问问他想要什么条件。
“要我出手帮忙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他笑得雍容优雅,看在她眼中却是得意洋洋的坏笑。
“你说吧。”
“把你写专栏以外的时间都留给我。”
“你想做什么?”罗晓葳忍不住皱眉。这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原本还以为他会更“语出惊人”,想不到他的条件如此简单。
“追求,你”他虽然面上带笑,态度却是相当认真。
“我不想要这样,还不如你提出要我陪你一晚这类的要求,至少有个期限,不要这么笼统。”
她讨厌纠缠不清的关系,也相信只要再多上几次床,像他这种手握至高无上令牌的现代帝王,说什么喜欢她,都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有趣,或者是突然哪根筋不对劲,只要时间一久,或
是那根筋被乔正以后,很快就会对她生厌。
“我这么认真的想追求你,为什么你反而要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对待自己?”
“那一晚在澳门,我们之间只有性,没有什么爱情,你不要把两者搞混了。”她突然想起孟梦说的由性生爱,但她始终不这么认为,对她来说,这两者永远不可能混淆。
“你真这么肯定?难道你不认为美好契合的性可以转变为爱情?”黎冠亦笑问。
“性是性,爱情归爱情,这两者不一样。”她写了这么多文章,探讨的议题也不乏这一类,女人确实很容易在性里迷失,继而误以为那就是爱,但事实并不然。
对于男人来说,性与爱本来就是两码子事,只是女人太好拐骗,一旦在床上被征服,就以为自己爱上对方,她不断透过文章释出否定这种观念的看法,而从她专栏的受欢迎程度看来,
许多都会女性也挺同意她的看法。
“如果我可以推翻你的想法呢?”他眼中有看跃跃欲试的兴奋之色。
“推翻又如何?那并不能证明什么。”
“证明我是真的爱上你。”
“爱上我并不能增加你的财富,或是替你显赫的身世再锦上添花。”她认为他需要的是另一个跟他有着相同背景的名门千金,而不是她这种出外吃饭必须排队领号码牌,无法享有特殊礼
遇的市井小民。
“我并不需要那些了我只想要你。”他答得敏捷快速,毫不迟疑。
“你想要我的什么?身体?还是心?”她冷冷的问,不以为然。
“两个我都要。”而且他是势在必得,要让一个女人爱上他很容易,偏偏这个女人却一副“少来烦我”的冷淡姿态,甚至还摆出了“只要别再纠缠,我愿意陪你上床”的不耐态度。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对她放不开手,想得到她的就更是强烈。
既然是她一再挥动手中的红布,又就别怪他野蛮地朝她冲过去。
罗晓葳始终不把他的告白当一回事,男人想得到女人都是这样,没有什么不同。
其实答应他也好,既可以帮助杂志社月兑困,也可以解决一再困扰她的问题,反正只要上过床,假装自己爱上他,等到他厌倦之后,就不会再苦于纠缠她,皆大欢喜。
“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你必须签一份切结书给我,即使你买下杂志社,但是你不能任意裁员或是用重新整顿的名义,遣散任何一个资深的老员工。”
“只要你愿意,我任凭差遣。”黎冠亦连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笑容依然高悬在英俊的脸上。
“那么我们的约定从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黎冠亦捞起西装外套,掏出智能型手机拨了一通电话,通知替他处理大小琐事的机要秘书着手接治收购杂志社的相关事宜。
罗晓葳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在心里自问,这样做值得吗?会不会又是另一个错误?
但是既然他已经命人着手进行收购一事,想来已经没有她反悔的余地,只能按照两人约定的去做,无论她喜不喜欢或是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