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几天,形势已稍有好转。可是,我的心情却一天不如一天。突然,魔君下达了对我的命令:制作大型攻守器械。我愣住了,这才发现即使心中作好了准备也于事无补,到头来还是会震惊。我没有接受命令,只是说:“我并不是一个士兵。我只是为了照顾我重伤刚愈的夫君才到这里来的。恕我没有能力接受这个命令。”我看见散锵嘴角露出笑意,淡淡的,是讽刺?是赞许?于是我被捕入狱了,直接由来使押回了王城中。
连续几天不见天日,我心情十分低落,沮丧到了极点。可是,我发现自己只是在监牢之中,而非曾经偷偷进过的火云宫,那么,我应该不会被杀吧,我这样安慰自己。散霞和散绮各自来看过我一次,小莫弦也来过一次,散锵从来没有来过。我心里乱乱的,不知道散锵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自己正处于什么境况中。可是,过了几天,我再没有见过狱卒之外的人。我开始明白了,也许,那只是一种手段,让我屈服的手段。严刑拷打不是最残酷的,完全与其他人隔绝才更容易让人丧失意志。
我的心情一天不如一天,体力也一天不如一天。起初我还能吃下饭,后来,连吃东西和流泪的力气也没有了,或许,是没有那心了。渐渐地,我食不下咽,神志不清了。我只会哭和笑了,哭却无泪。听不清外面的声音,也看不见眼前的事物,我的眼前只有那一种无边无际的红,我的耳边只有风声和嘶叫。
终于见到散锵,而我已命去一半。魔君指着我,似乎在说什么,可我听不清,于是闭上眼。隐约中,我听见散锵与魔君的对话:“请您放过她,我愿意以死保卫王城。”魔王却说:“身为左将,以死保卫王城是你的职责,这不可能成为你的交换条件。”散锵又说:“身为王的部将,我没有任何可以与王交换的条件。”魔君说:“她已经疯了,没有用了,你还要救她干什么?”散锵别有深意地说:“正因为她疯了,我才请求王放过她。她已经没有用了,关押起来与放她出去是一样的。她锁在自己的躯壳里,不用关押也出不去。”
“她已经不认识你了。”魔君又说,“她不再爱你了。你仍要坚持吗?”。散锵看着我,好久好久,似乎要从我的眼睛看到我的心里。我只是淡淡的哀怨,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只一眼,便看见他眼中的泪光。“王比我更清一个死去的女子在男人心中的地位。”散锵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心中一阵感动,可是,却无泪可流,似乎也无心可动了。魔君只留下了一句话:“最好她不要清醒过来。”
回到了散锵身边,我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我渐渐清醒了。可是,我仍然装疯卖傻,除了哭就是笑,也不吃东西。我衣衫不整,每天不是呆呆地躺着便是呆坐着,什么也不做,玉箫也扔在了一旁。我只是在想两个问题:为什么?怎么办?我一遍一遍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答案全是失望,还要答案吗?
散锵每天战斗之余都要照顾我,他亲手喂我吃饭,我才吃一点,他亲自照顾我起居。每一天,他都会把那支他送我的簪子为我戴好。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从他的眼里,我读到了怜惜。我多想安慰他,可是我不能,我想清醒过来面对现实,可我不敢。我便不把那簪子掉了,我怕,丢了爱就再也找不回。我睡下之后,散锵总是会轻声对我说:“甄罄,我知道你不想醒过来,现实让你太难面对了不是吗?那么你好好睡吧,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一切都会好的。”听他的话,我就会十分平静。
连续几天,我都在疯疯傻傻中度过,甚至连我自己都感觉自己真的要疯了。每天晚上,散锵都对我说同样的话,只有他的话能够安慰我,能够让我保持一点清醒而不是真疯了。还不如清醒。
那一夜,我做一个长长的梦,我梦见了璃姐姐,庆生哥,爹和娘,还有亲爹和娘亲,有缪道长,有翎姐姐,有散锵,有散钧,有殊殊,有逸兴,有明哲,有骆军师,有宁大夫,有小莫弦,还有火云宫中那幅画上的白发女子……我突然惊醒了,汗涔涔地。智圣的话忽然回荡在我脑中——脚下之下皆是路。
我坐了起来,穿好衣服,梳洗完毕,盘好头发,我插上了那支红荷簪子。我没有出自己的房间,只坐在家中等散锵归来。散锵回来了,看到焕然一新的我,并没有丝毫的讶异。讶异的是我,可是只一会儿,我便明白了——是因为那支簪子。我苦笑:我真傻,竟会被他的骗局感动。
“你终于肯醒过来了。”他坦然地说,“那么,你是肯接受现实了吗?”。我摇摇头:“我想离开这儿,找一条我自己的路。”散锵皱着眉,双手紧握成拳。我明白,成败,抑或生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我浅浅地一笑,却无限悲凉。散锵紧握的拳头松开了,他点了点头。散锵看着我的眼睛,目光由疑惑变成了失望。我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他:“散锵,忘记我。”散锵好久没有说话,一会儿,我觉得他的身体开始颤抖。我的心也开始怦怦乱跳,正意乱情迷,他冰冷的唇已经吻住了我。“不要成为我的伤心记忆。”散锵轻声说,带着无限苦楚。我才发现他脆弱,莫非当时的一句玩笑话竟成一个预言?我迷失在他的温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