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跟着从后面的小轿子出来,她头上戴着红纱笠,抬眸有些好奇的看了自己未来的二姐夫一眼,只见此人五官工整,一袭喜服称得他身子虽有些削瘦,却不失健朗,脸上一直挂着喜庆的笑意,看得出他也对今日的小登科充满期待。
五娘这才放心垂眸,随着丫头的带领,进了正堂。
“吉时已到,一拜天地……”伴随着喜娘的呼声,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欢欣的笑意。
一番冗长的仪式过后,新娘便被送进了新房,五娘是陪门姐妹,自然跟着去了,一整天,二娘没吃一点东西,直等到天都黑了,外头的客人也都散,才听小丫头急急的跑来禀报:“少爷来了……”又对五娘说:“袁家小姐,请随奴婢到厢房歇息。”
五娘笑着正想起身,身边的二娘却一把抓住她,她手心有些冰冷,看来十分紧张。
五娘抿着唇笑了一下,凑到二娘耳边,轻说了一声:“白日我特地看了一下,二姐夫容貌俊逸,一表人才,二姐放心吧。”
二娘迟疑了很久,才羞答答的应了一声“嗯”,旁边的丫头又开始催促了:“袁家小姐,请快些。”
五娘不再耽误,推开二娘的手,便急急忙忙随着丫鬟出了新房,一路到了客苑的厢房。
其实今晚入住客苑的人是不少,男方许多远房的亲戚也都来了,来回路程遥远,因此都住在了长孙府。但五娘身份特殊,她是女方家唯一,也是仅有的客人,因此丫鬟是将她安置在单独的小西廊里的。
边走,那丫鬟还边说:“袁家小姐是贵家千金,客苑儿今夜人多,有不少别家太太与同路的少爷小姐们,我们家少爷特地命奴婢将您安置离那正廊远些,不受叨扰。”
五娘抬起小脸,两眼晶亮:“少爷?是二姐夫吗?”
小丫头笑着点点头:“可不就是咱们的小少爷吗?小少爷虽不若另外几位少爷骁勇,却为人和善温润,是个难得的好人,对小少女乃女乃也格外上心,切记我们要好好招待袁家小姐您呢。”
五娘满意的点点头,若真是个这样的好人,那二娘也算是捡到宝了,豪门大户里,能找个这样的相公,可不容易。
一路到了小西廊,五娘刚进屋,一会儿功夫,就有小丫头们陆陆续续端来菜肴,五娘正懵懂时,领头的丫头就说了:“小少爷格外吩咐了,说袁家小姐跟着小少女乃女乃操劳一天,定然会饿的,因此让我们准备好夜宵,让小姐您别饿着歇息。”
五娘面上笑意更深了,看来这位二姐夫,当真是个心思细腻的良人啊,那二娘往后,只怕总算有好日子过了。
草草吃了些东西,丫鬟们又手脚麻利的收拾好桌子,接着就有人端着洗漱的水进来,一番收拾,五娘总算换上了睡袍,歇了下来。
待屋里吹了灯,房间才彻底安静下来。
如今快到子时了,大多数的客人虽说都走了,可小部分与长孙家亲厚的亲戚却还在大厅喝酒吟唱,因此整个长孙府依旧是热热闹闹,宣宣扬扬的,五娘勉强闭了闭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外头的声音虽说不大,可在静怡的夜晚,却显得分外清晰。
睁着眼睛盯着房顶看了半天,最后,她还是披上外衣,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向外看去。
正厅那边灯火通明,唱戏的,听曲儿的络绎不绝。五娘不慎的抬眸一看,竟见天边的圆月满如玉盘,她突然有些心痒难耐,想到这小西廊只有她一个人,就算她出去观月,应当也没发现。因此她才拢了拢外衫,大着胆子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从外头看夜空看得更真切些,晶亮的星星一闪一闪,徘徊在圆月旁边,整个天空当真是明镜无波。
“好美的夜空。”到了这异世九年,日日想着如何在那硕大的袁府里安身立命,因此她倒从未有过半点闲暇赏月之心。今晚,倒算是个意外的收获。
正在五娘享受着这天赐美景时,右边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心里一急,想到自己此刻衣衫不整,又是在别人的府里,若是被谁看了,恐怕会辱了二娘的面子,让人觉得袁家的女儿不识规矩。
心神一闪,她便立刻钻进旁边草木灌里。
来的是两个丫头,正急急忙忙的四处张望着,其中穿绿衫的丫头有些埋怨的嘟囔着:“跑到哪里去了?客苑可都找了一圈了。这小西廊是招待小少女乃女乃陪门姐妹的,应当不会来这边吧?”
另一个红杉丫头叹了口气,也说:“就怕喝醉了的人,随便什么地方都乱闯,行了,有空抱怨,不如快些找人,若是惊动了别的客人,咱们俩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接着脚步声才渐渐远了,五娘松了口气,正想从草木灌里钻出来,可脚踝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扣住。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来。待回头一看,只见脚后边,一个双颊通红,眼眸迷醉的白衣少年正歪倒在地上,月光的映照下,露出一张五娘绝对不会陌生的脸。
“晏天皓?”五娘差点惊叫出来。她脑中迅速掠过刚才那两个丫头的话,断定的看着脚边的人,不禁哼道:“人家成亲,你喝这么多做什么?”
她叹了口气,不耐的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被泥污沾得有些脏的脸,小声唤道:“喂,醒醒,醒醒。”
地上的人烦躁的吧唧一下嘴,伸手挥开她的手,抓了抓被她挠痒的脸颊,后便翻了个身,继续睡……
喝醉的他,脸上多了一分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安详与寂静,天真的睡颜满是少年的纯粹,紧闭的双眸上,漆黑的睫毛若隐若现。
五娘收回手,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脑子迅速转着,突然,她灵光一闪,贼兮兮的笑了两声,匆匆跑回房间,在屋里翻箱倒柜找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文房四宝,她倒了点凉透的茶水进砚盘里,随意研了两下,便将毛笔侵染入墨……过了一会儿,她又欢快的蹦到刚才的草木灌里。
她小心翼翼的将醉死的某人推平,接着将漆黑笔尖触及到他漂亮的脸上,先在额顶写个“王”字,再在两颊画两个太阳,然后在下颚画一把山羊胡子……唔,这样好像就差不多了。都二的爷。
五娘费劲思索的盯着地上浑然无觉的人又看了半天,最后视线停驻在他浓密好看的眉毛上,这家伙总爱用轻漫的眼神挑眉讽笑她,这眉毛让她看了就有气。虽然上次他好心一次帮她送小雏鸟回家,可之前呢?之之前呢?之之之前呢?他欺负自己的时候可不少,既然今夜是天降机缘,那她何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想到这里,她又顽皮的呵笑两声,然后将他原本清俊入鬓的两条好看的眉毛也画连在一起,看着自己的杰作,她捂着嘴窃笑起来。
过了半晌,她才站起身来,再俯看地上全无知觉的少年一眼,便从怀中掏出事先写好的字条,上面利落的四个字,写着——“丛内有人”。
她将纸条搭在草木上,接着跳出灌丛,捡起两块石头一左一右丢了过去,不一会儿,左边便有脚步声传来,五娘急急忙忙跑进房间,吹熄了蜡烛,耳朵紧贴着门扉听着外头的动静。
不一会儿,就听外头有人说话:“刚才什么声音?”
“不知道,不会是贼吧?咦,这是什么?‘从内有人?’什么意思?”
“别管了,进去看看那吧……呀,鬼啊……”
五娘在房里笑得都快打滚了,接着外头又有人说:“看清楚,什么鬼啊,是晏家小公爷。”
“真是小公爷,这小公爷得罪什么人了?怎么被人这么捉弄?”
“别管了,先将人扶回去吧。”
接着便是悉悉索索的折腾声,而后没多久,外头终于清静了,五娘心满意足的躺回床上,盯着平整的屋顶,她唇边带着笑意,这才总算睡着了。
梦里,她梦到自己是一只耀武扬威的老虎,而晏天皓变成了小白兔,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脚边瑟瑟可怜的他,豪气万分的说:“小白兔,我今天要吃了你……”
接着就是一阵追逐赛,小白兔腿短,可手脚灵敏,老虎腿长,却稍显体大笨拙。这场追逐赛从森林跑到街道,再从街道跑进农田……
“袁家小姐,袁家小姐……”
五娘迷蒙的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张放大的熟悉面孔,她定睛一看,正是昨天送她进房的小丫头。
那丫头看五娘总算醒了,才笑着说:“袁家小姐昨晚睡得还好吧,刚才奴婢见您梦里都笑个不停的。”
五娘想到那个梦,又窃笑一声,才对那小丫头嗯了一声,道:“这床榻松软,我睡得极好。”
一番梳洗,五娘重新戴上红纱笠,随着小丫鬟的带领一路行至正厅,要与长孙家的长辈道别。pa0e。
刚出了客苑儿,便见陆陆续续的,其他客人也正好从正廊出来,五娘隔着轻薄的纱笠,偷偷四下搜寻着,没过一会儿,她便看到人群的最后头,晏天皓果然也在其中,他一张平日温润带笑的脸庞,今日却平添了许多烦躁,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怒气,一双拳头更是捏的紧紧的。
五娘窃窃的笑了一声,紧忙随着小丫鬟,连忙快步往正厅走去。
客人们向长孙老爷及夫人告别时,并未见着昨夜的新人。多数人都较为疲惫,还有些是宿醉未醒,长孙老爷派了管家,亲自将客人们到府外,外面早已预备好大量马车。
小厮一一安排了各人上车,五娘也正想上车,后头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五世妹。”
ps:还有五千字,继续奋斗去。很多作者二十八号就开始拉月票,可是希望亲们知道,月票虽然也很重要,可阿画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上月票榜,因此就没那么在意月票了,今天的加更不是为月票加的,是为亲们的鼓励和支持加的。不过,还是谢谢大家的月票,你们让我觉得,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