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五娘就去了百善堂,她刚入堂屋,还一句话都没说,太夫人已经先道:“昨日我收到了金隽的来信,尚家好似属意与我们结亲家,我打算将念汝的身份公开,如今先将亲事口头上定住,等过两年你与念汝都长大了,才好行三书之礼,这事儿通常未落定前是不该与女儿家说的,可我知道你也不似普通女儿那般不懂规矩,因此倒不怕与你明说了。”
五娘勉强扯了扯嘴角,话到嘴边,又始终问不出口。
太夫人见她欲言又止,以为她小女儿家多少有些担心,就开口慰道:“我属意的是尚家二少爷给你,昨日的信里也附带了尚家二少爷的亲笔函,我看那孩子文笔通常,字体铿锵,倒也是个有才有学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话至此处,五娘心却都陷了一大块,她已经不需要问了,太夫人已经给了她答案了,隐瞒她尚至清断腿一事,不就是死活也要将她嫁过去的意思吗?
五娘又坐了一会儿,就心不在焉的告辞了,外头念汝正等着她出来,想与她一起玩耍,又说想去看看三哥儿,五娘心头烦闷,只说有些不舒服,要先回去歇歇,就走了。
念汝不愿,可她看五娘的脸色当真有些不好,最后才不情不愿唯有放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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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儿周岁宴后,过了一个月,大老爷突然下令,让七姨娘与大太太共同管家,而三姨娘协助七姨娘。此举虽是体恤大太太,可无疑却是想用七姨娘慢慢架空大太太的势力。
大太太自然不肯,这一犟,自然又是与大老爷吵了一架的收场,最后还是太夫人出面,说大太太常年一人管家着实辛苦得很,这会儿多个人帮她分担分担,也是好的。
大太太坳不过太夫人,也说不通大老爷,她不禁悲从中来,只觉得这府中好似人人都在算计她,婆婆恨她,相公鄙她,她二十几年的付出,竟抵不过一个刚进门两年的七姨娘……
当天晚上,甚至有人听到大太太在房里哭了一夜。
可哭也没用,大老爷与太夫人的决定已经下了,七姨娘即刻走马上任,而她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大太太的一半的势力,直接要过来。
大太太本想给她点小事先把她压制着,可这七姨娘胃口极大,一开口竟就说:“太太多数也是不想看到我的,我也是识趣的人,既然老爷、太夫人让我与太太‘分担’,那咱们就‘分’吧,你在你的彩幽氽管,我在我的东储坊管,井水不犯河水,免得往后你说我故意抢夺你的。”
大太太怒火中烧,差点与七姨娘吵起来,可三姨娘这个嘴利的在七姨娘身边跟着,大太太哪里能占到半分便宜。以前的三姨娘一个人,已经是大太太的心月复大患,如今来个七姨娘,还成了三姨娘的上头人,大太太自然更难动她们分毫。pvyv。
事情僵持了几天,最后,也还是大老爷出面,勒令了大太太,大太太才咬着牙,含着血,允了。
府中的事物一分为二,小库房也是一分为二,方妈妈虽还是小库房的管事,明里还帮衬着大太太,可暗地里,却是早靠向了七姨娘,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五娘了。
大太太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东西,地位,丈夫,什么都没了。一向势利眼的程妈妈感觉到大太太的萧条,她不遗余力的怂恿大太太,希望她重新振作,可八月不到,大太太却生了一场大病,病情来势汹汹,而大老爷竟然趁着大太太重病在身的情况,强行将属于大太太的一半势力,顺给七姨娘,还美其名说“太太身子不好,无暇顾及,让七姨娘与三姨娘帮衬着也免得她挂心。”
这话说完后,大太太的病情赫然加重。前后三个月的养病期间,程妈妈、郑妈妈、三娘始终守候在病榻前,可大老爷,却从头至尾都未踏进彩幽氽半步。
相公的冷情,才是大太太久病不愈的原因,到这一刻她才恍悟,自己,好像真的什么都要没了。
程妈妈见不得大太太如此失意,竟然偷偷修书给金隽的元娘,可元娘如今身怀六甲,不能远行回来助阵,只得在信中粗粗的请程妈妈先照顾好大太太,她生了孩子,定然即刻赶回渝州。
此时的袁府,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正房与七房之争,七房已经胜券在握了,正房正在垂死挣扎。
经上好与。五娘以前就说过,下人都是随主母的,这话此时可是确切的灵验了。眼下大太太空有主母虚名,却没了实权,反而七姨娘如日中天,下人们自然就知道该往哪边尽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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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和二十二年,六月,紊州战事告急,匈奴军队竟用同归于尽的战法与晏侨军队对战,大役后,晏侨军队丧生两万士卒,三名副将,失踪人数也达一千余人之多,而其中还包括了……
“什么?天皓哥哥失踪了?”咋闻这个噩耗,三娘恍惚一下,竟就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大太太吓了一跳,忙吩咐快请大夫来。
晏天皓离走紊州时,是雍和十九年,那时三娘已经十五岁,按理说第二年就该是他们成亲的年份了,可战事意外,他们的亲事也顺延了下来。
而今年,已经是雍和二十二年了,三娘已经满了十八,她日日求神拜佛,只求晏天皓早日平安归来,与她完成婚礼,可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封催命信。小她半岁的四娘,已于前年嫁到了商州夏铮郡王府,听说今年三月,三姨娘去了一趟商州,带回来好消息,说是四娘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而听闻明年年中时,金隽尚家也要派人送来三书六礼,定下五娘的婚约,而六娘也在去年十三刚满之时,由太夫人出面,谈妥了楠州正四品府丞周家的庶六少爷。
后头妹妹们相继都有了着落,可三娘的亲事却诸多阻碍,如今又传来晏天皓战场失踪的消息,她更是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
看着晕倒睡塌的三娘,大太太叹了口气,朝程妈妈轻问:“她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说后头的事?”
程妈妈忙上前安慰着:“太太也别心急,等三小姐醒了慢慢商量吧,这等大事,可不能乱了心呢。”
大太太又看了三娘一眼,最后只得疲惫的点点头。其实长公主的此次报忧的书信上还附了一句话,说是三娘也快过适婚年龄了,国公府愿对三娘负责,提议先将三娘迎娶进门,只等晏天皓平安归来,再行洞房,过周公之礼。
这人都失踪了,是死是活都没个准数,还谈什么平安归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而长公主那边不止给大太太报了信,也给大老爷修了信,大老爷看过信后也是一脸的不满,三娘到底也是他的女儿,就算他再不喜欢这个女儿,可让三娘嫁过去守一辈子活寡,这等猪狗不如的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可越国公府财雄势大,又岂是他们说不愿就不愿的?
一番思酌,大老爷还是先与大太太商议一下,毕竟冯家可是在金隽的。
三年了,老爷已经三年没踏入彩幽氽了,大太太虽知他此次前来恐怕也坐不了多久,可她还是小女儿心性的命人准备了餐席,还特意梳洗装扮了一番,等着大老爷过来。
却让人没想到的是,大老爷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的身边居然还跟着个七姨娘。
大太太恨的牙痒痒,可又无从发泄,只好命人将餐席撤了,直接在堂屋接见两人,态度则更加冷淡轻蔑:“老爷今日前来我彩幽氽,可是稀罕事了,我倒是以为老爷已经忘了这千叶园里还有个彩幽氽了。”
面对她酸溜溜的醋话,大老爷不置一词,旁边的七姨娘却轻笑起来:“这彩幽氽这么大的地界占着,每年从小库房支付的东西,比老爷的筭轩,比太夫人的百善堂还多出数倍呢,谁只怕想忘都忘不了呢。”
大太太冷目一瞪:“既然是主母,那用的东西自然不若妾侍的那般庸碌,怎么七姨娘这时眼红吗?”
七姨娘娇声一笑:“哟哟哟,我这是说了什么了?怎么就落得太太这番不是我了?好了好了,我嘴笨,也说不出好听的奉承话,得罪了太太,是我的不对,还请太太宽宏大量,不要与我这年纪轻的一番计较。”
又是挤兑她彩幽氽花钱多,又是宣扬自己年轻貌美,这七姨娘嘴上是越来越狠毒了。
大老爷看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就轻咳一声,瞪了先挑衅的七姨娘一眼,七姨娘这才收敛霸气,温顺的拿起旁边的茶杯,啄了一口。
大太太见老爷还是帮着她的,气也顺了一点,脸上闪过些得意。虽说只剩个空壳子了,可她是主母,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
大老爷也不废话,直接就说:“越国公府的事你指定也是知道了,我也不于你磨叽,这事,你怎么打算的?”
大太太就蹙起了眉头:“我已经修书给了我父亲,问问他老人家的意见,这越国公府可是不能轻易得罪的,怎么决定,都得先顾全大局才行。”所谓的大局,就是如果退了越国公府的亲,那至少得确保冯家、袁家都不会受到牵连。
大老爷的官职势力都是靠的大太太的娘家,因此冯家、袁家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之前大老爷架空大太太的势力,大太太也是修书给了娘家求助,只是如今太子与二皇子之争,冯家一直辅佐太子,近几年都忙于为太子奔波劳碌,谁又有心思去计较她一个嫁出去女儿的琐事?
大老爷点了点头,在这等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大太太到底是官家女儿的出身的,懂得以大局为重,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欣慰,又继续说:“我看这晏小公爷此次必定是九死一生了,而三娘年纪也大了,这个年岁的官家女儿,还没有嫁不出去的,你捉模捉模,若是能退婚,退了后也该将她的事定下,黔州现任盐运副使孙承是我的门生,他家的嫡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今年十九,刚好与三娘也匹配……”
“盐运副使?”大太太一听这极具敏感的四个字,便尖声叫了出来。
大老爷知道她是看不起人家从五品的官家,便冷哼一声,有些气恼的说:“越国公府这门亲事是你巴心巴肠的寻模到手的,可最后落个什么下场?如今你以为还能选择吗?三娘过了年就步入十九了,你还以为她能等你找到什么好的门户?那孙承不嫌三娘是退过亲的人家,还拿人家府中的嫡子出来,已经是看我的面子,你还有什么不满?”
大太太咬牙切齿,生冷的别过脸去:“元娘嫁的是正二品的金隽布政总司汤家,二娘嫁的是从二品的世袭侯长孙家,虽说侯爷这官名是挂的虚衔,吃的也是与普通从二品官员一样的俸禄,可人家至少也这么个名头,两个女儿都嫁得这般好,我的三娘怎么也不能沦落到嫁回黔州那样的地方,如今岚州、紊州越来越乱,若是一个边城失守,匈奴军队杀入黔州地界,那三娘怎么办?”
七姨娘噗嗤一笑,闲散的理了理袖口,态度轻漫:“太太还指望着将三娘嫁入金隽呢?那就别挑剔了?直接嫁进越国公府不就得了,既然太太一心要三娘嫁个富贵,那她的幸福,就不重要了。”
“你……”大太太气结。
大老爷也冷淡附和:“七房也不是假话,你若是想让三娘嫁进越国公府守活寡,我也不拦你,可若你决定退婚,那后头的婚事,恐怕就没得选择了。若是前两年能等等,可明年她可就过了待嫁年纪……要不就让她留在袁府也行,我袁肃多养一个嫁不出去的女儿,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ps:应各方要求,先四千。呼呼,继续奋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