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黑袍,融入夜色无边,他面容冷峻,周身气息也随之凝结成冰。
一袭蓝衣,手执翠碧玉箫,衣袍随风舞动,半个月亮被他挡住,将他的容貌映衬的更加灵动鲜明。
两个格格不入的人,一笑一僵,一温一冷,风儿吹动衣袂翩迁,他们如履平地,风姿华然。
“多谢两位护送我的属下回来,还请两位向墨容庄主转达谢意。”
如铜雀楼台的叮铃重唱,如冰山雪域的流水细淌,那女子伴着内力传来的过耳之声如此动听悦人,她一袭白衣如雪如雾,由于窗口遮挡只能看见她半身,瘦弱的如同风吹即去,却稳重的如泰山压顶不弯腰,白纱遮住面容,却惟独露出一双眸子。
明眸善睐,宛若星辰镶嵌,流光潋滟,琉璃细碎,她虽无笑意,眉目却自然流转一丝笑意,好似无论何时都有阳光温和,一眼望去便生安心亲切之感。她静静的站在楼阁之中,月华洒在她的墨发之上,似跳跃的精灵闪着璀璨光波。
纵然是心境澄明、五蕴皆空如死人一般冷漠的墨无邪也不禁被诱惑的直目望去。
原来是她……
墨堇兰斜目便看见一脸疑惑的墨无邪,轻笑一声,右手随意的转动着玉箫,笑道,“楼主无需多谢,庄主有一句话要我等转达。”
“哦?”花曦晚挑眉,她在记忆中搜寻,却始终找不到蛛丝马迹,怎么总觉得这二人有些……似曾相识?
“庄主说:楼主一定会看见我的诚意。”墨堇兰笑了笑,足尖一点便带着墨无邪纵身而去,只留下一句带着玩味的“后会有期”。
卢千珏眸光一聚,望着苍穹碧落,思索了片刻回身问那黑衣人,“他们可是将你带到墨容山庄救治的?”
黑衣人一愣,低头道,“是,可……属下有愧。”
“如何?”
“起初属下尚属昏迷状态,迷糊之中只知自己是乘坐一辆马车,但刚刚那两位一直紧盯着我,我连掀开窗户看看都没有机会。”黑衣人不由的摇头苦笑道,“况且当时属上扎着一百多根银针,实在动弹不得。”
花曦晚嗤笑,“魔医竟也会耍人。”
“是那墨堇兰教唆的,他对魔医说‘你只管扎,只要不是死穴就行,我喜欢看人肉刺猬的滑稽样子’”,黑衣人敛了敛神色道,“属下回来时也是这样被束缚在马车上的,所以没有勘察到墨容山庄的具体所在,只是,这一路似乎很是平坦,应是走的官道,但单程要走半日,而且我听到了城门处衙役的嚷嚷声,应该是出城了。”
“早该想到的,墨容山庄如若在景城,我们又怎会打探不出。”花曦晚饮了一口茶,问,“那,救治期间呢?”
“救治期间,属下也不能出门,只在一间厢房的一亩三寸地待着。来送饭、梳洗伺候的丫鬟下人都身怀绝技,属下病弱残躯,敌不过的……”
卢千珏用折扇敲打着手心,问,“那你没有其他认知了么?”
黑衣人思索了一会儿说,“属下什么都没有查到,只是……自打有人禀告说马车已经进了山庄,便是浓重的薄荷味……”
“薄荷?”花曦晚挑眉,与卢千珏对视一眼。
卢千珏分析道,“薄荷是异国的昂贵香料,在景城中也只有少数店铺有售,而且买家多半是名门子弟富贵豪绅。”
花曦晚想到薄荷味不禁一笑道,“我家相公也钟爱这种香料。”
话一出口,花曦晚忽然觉得有些羞赧,她一定是被冲昏了头,怎么“我家相公”这种恶心的字眼也会吐出来。
而卢千珏的眸光却在那一刻变得幽深,他清楚地看见花曦晚那一瞬间流露出的幸福之色。
黑衣人继续说道,“属下也只当墨容山庄庄主喜欢薄荷的香料,可是墨堇兰却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
“他还是念旧……就连这片薄荷林,都不曾伐掉。”
屏退了四下,花曦晚询问卢千珏,“你怎么看?”
“怎么看?”卢千珏淡淡一笑道,“没想到墨容山庄庄主也是个重情义之人,而且,种植了整片薄荷林么?要么是他的生意已经深入异国,要么就是与异国有深厚交情。”
“他或许远比我想象的要强”,花曦思索片刻问,“赤芯和橙雪那边呢?”
“洛城和阳城的生意日渐发达了,而且也增添了分店。赤芯和橙雪虽为女子,经商之道却不逊于男子,这是账本,短短时日已经净赚了黄金万两。”
花曦晚拿过账本看了几眼,见是卢千珏的字体便安心合上,笑着说,“有你这七窍玲珑心坐镇,我只当个吃闲饭的就可以了。还有,莫家藏家那里可有消息?”
卢千珏放下折扇,将她的面纱取下,然后帮她改换妆容,边做边说,“莫家你知道的,几年前遭到一场残杀,只有当今家主莫琴瑟活了下来,如今莫家改头换貌,所有人事都是崭新的。”“江湖传闻是莫琴瑟为夺位杀了亲友兄妹,她为人一向冷漠残酷,行事狠绝,莫家家法中多条都是残暴魍魉,可她却从不觉得有过,看来,说她杀了全家也是有可能的。”
“一些老家丁被遣散各地,青妆已经派人跟进追查,不知能否查出些什么。”卢千珏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一根短小的银针轻轻刺进她的眼角,她并不吃痛,可她的眼睛却发生了巨大变化,原本玲珑闪耀的星眸忽然就变得微小而无神。
卢千珏继续说,“藏家现下是一团糟,藏家主藏瞿七个老婆每日打的不可开交,七个子女又各有千秋,也闹出不少闲事来。不过,藏瞿倒是个切入点,他生平,你母娘那样的美人,他又怎会不关注呢。”
花曦晚咯咯一笑问,“你怎知我母娘是个美人,若是个丑八怪……”
卢千珏玉指轻柔的抚上她的脸颊,似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他目光如炬,似有火焰燎烧,又似静水流深,缱绻绵绵。
“若是个丑女子,怎会生出你这样的人来……”他忘情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