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擂台所在地。
“这里应该就是擂台上那个破坏开的大洞的位置。”花曦晚用脚点点地,蹲招呼道,“墨容你快来看,这里有很多蚂蚁唉。”
墨容缓步走过去,也蹲,但见地上有一块核桃仁,一群蚂蚁正充当搬运工的角色。
“你童真大发了。”墨容伸出手去,一只蚂蚁顺着他的指尖飞快的爬,然后到达他的手心。
“擂台上的破洞变成了一块核桃仁,擂台变成了大片花圃,看来这秘境幻术也要依靠原有的东西进行变化。”花曦晚站起来,四处环望了下,见墨容还盯着那蚂蚁发呆,眼见蚂蚁就要钻进他的袖子,她急忙扑上去,掳起他的袖子把手探进去,模啊模的,抓住那只蚂蚁来扔掉。
墨容扁嘴笑着看她,无奈的摇头发笑,他指了指脖子说道,“早知我将蚂蚁扔进这里了。”
面对他的调戏,花曦晚不为所动,秉承“不看不听”的原则,端详四周景物,颇有些为难的说,“这里,好像是整个阵法最中心最厉害的地方,里里外外,我已经见到四个阵法联动了。”
“不只四个。”墨容正色道,“这蚂蚁,就是第五重。”
“哦?”花曦晚低头看了看,发现蚂蚁们正井然有序的变成了五星的形状,然后顺时针的走动着,似一个车轮不停的转着来运作。
“你现在想把那个核桃拿走,都会费很大力气。”墨容笑了笑说,“青龙阵、白虎阵、朱雀阵、玄武阵,四重阵法要同时开破,蚂蚁形成的为真恒阵法,只要蚂蚁转动不休,其余四个阵法就会威力不减,同样的,四个阵法微微被破,蚂蚁运行速度就会减缓,直到停止。”
花曦晚思索了片刻,似想起什么,从腰间取出两个瓷瓶道,“他们可以招蚂蚁,我们可以招甲虫嘛!”
“这是……”
“是临行前赤芯交给我的,她说阳城气候潮湿,土壤养分很大,有一些珍贵甲虫繁衍,她一直喜欢养奇怪生物,让我捕些回去。这便是她交给我的任务,这瓶是可以招引甲虫的药粉。”花曦晚努努嘴道,“只是,不知会招来多少,也不知能招来什么样的甲虫,要知道,这些东西,有的也很凶的。”
墨容笑了笑,说,“恰好,我懂支兽术,或许对甲虫也同样适用。”
花曦晚开怀一笑道,“你们墨容山庄隐居山峦,肯定会有很多山野猛兽吧,怪不得你连动物都使唤的了,真是天助我也,这五种阵法,定然要被我们破了!”
花曦晚打开药瓶,用真气催动着粉末,将粉末均匀的洒在东西南北方四个角落,然后又划了一条直线贯穿整个庭院,中线穿过蚂蚁形成的五星。
“他们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我们用日、月、星、辰,用伏羲八卦对真恒阵法,每一招都高其一等,同时发动,应该破阵不难。”墨容与花曦晚站到中线的两头,目光交汇,互相点头。
洒下的粉末开始发挥效用,从四面八方的泥土中草丛中钻出各种甲虫,大大小小颜色各异,引得花曦晚全身打颤。
“那个……差不多了……已经很多了。”看着甲虫从她身边如大军走过,有的还停下来对她的鞋子观赏有加,花曦晚实在忍不住发抖,每一寸皮肤都痒痒的。
“没想到你怕虫子。”墨容忍俊不禁,咯咯讪笑,见花曦晚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更加忍不住想要捉弄她。
墨容抬起手来,似乎念了什么心经,然后五指如按压的姿势,随即挥了挥手,那些甲虫便迅速列成一排。
花曦晚欣喜过望,喊道,“回头你教教我这招,我用别的跟你换。”
“用你自己跟我换我的所有,可好?”墨容笑问,轻松自如的指引着甲虫行动,却不着急破阵,而是将花曦晚绕在一个圈子中,让那些甲虫一步一步缓慢的靠近围拢她。
“喂喂喂,你是不是……失误了……怎么甲虫都朝着我来了。”花曦晚脸色发白,尽量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密密麻麻的甲虫队伍。
“我在问你呢。”墨容云淡风轻的笑着,可那唯美的笑容在此刻看来是阴险狡诈。
“问什么。”花曦晚咬牙切齿。
“问,用你,换我的所有,我如此赔钱的交易,你都不同意么?”墨容努着嘴,挤着眉,状似十分无辜的样子。
“你……”花曦晚瞪他一眼,嗔道,“你有妻子的!”
话一出,她自己也是一惊。怎么这句训斥里有些娇嗔,怒吼里有些醋意?
墨容望着她瞬间变得通红而促狭的神情,温柔笑了笑道,“你也有相公,不如,我们离家出走、远走高飞吧。”
看着他真挚的眼神,花曦晚有一瞬间的动容,但很快就恢复理智,哼道,“我和你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我家相公对我很好,百依百顺百般呵护,你呢,用这些虫子就能整治我,若是与狐狸为伴,这一生我都要吃苦受罪。”
“是么……”墨容轻轻一叹,手指在空中随意动了动,那些甲虫就散开来,迅速的爬到东西南北四个据点,形成密密实实的一团一团,似有强大的力量等待爆发。
花曦晚终于免除了束缚,一扫刚才的狼狈之色,厉声道,“我守伏羲,你破四星宿。”
二人点头示意,花曦晚动用十成内力,面上却气定神闲,她稳稳操控伏羲阵的中线,有两行荧光色甲虫自他们二人的脚下前行,同时汇聚到中心处,与那五星的蚂蚁展开了生死搏斗。
与此同时,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甲虫逆时针的循环,以飞快的速度形成的转动的圆盘,操控住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处阵法。
“蚂蚁转的慢了。”花曦晚喜道,“破阵在即。”
墨容点头一笑,在指引中夹杂了内力,那些甲虫都像上了弦似的,有破竹之势。
“破!”
了无声音。
但无形中,蚂蚁的五星已经停止转动,四周景物在眨眼之间变幻,终于成功的恢复了先前的局势。
废了的擂台,冷寂的桌椅,残留的食物,依旧是莫家先前的模样。
二人相视一笑,花曦晚不由的拂袖擦了擦脸庞的汗珠,许久没有全然释放过内力了,这种热度和力度,让身患寒疾的她反而觉得舒畅温暖。
墨容走到中间,拾起地上的那一粒核桃仁,摆在手心看了看,笑道,“你看,这核桃上还刻着名字。”
“嗯?”花曦晚觉得好奇连忙跑来,却被拥进一个有力的怀抱。
“骗你的。”墨容低声笑了笑,花曦晚的下颔搭在他的肩上,有一种极为舒畅温软、昏昏欲睡的感觉。
“骗就骗吧。”花曦晚也低声一笑,手指钻进他的手心,把那块核桃抠出来细细打量,见上面还趴着一只蚂蚁,连忙打了个颤扔出十万八千里远。
墨容又得逞的笑了笑,花曦晚咬咬唇,在他腰上一掐,立刻止了墨容的窃笑。
“让你逗我。”花曦晚推开他,这才发现,两人似乎沉迷一场情景剧里太久了,全然忘记了双方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竟然有些打情骂俏的意味。
花曦晚顺了顺头发和衣衫,不去看他的眼睛,挥了挥手说,“进去吧,莫琴瑟应该在里面等着。”
“好。”墨容随即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心照不宣。
穿过庭院就来到一片厢房和正房,踏进门槛的瞬间,他们就感受到了杀气。
所有莫家家丁,人人操兵持戈、整装待发,而坐在一旁藤椅上抱琴执萧的二人却显得异常冷静,若非是旧识,花曦晚几乎要以为,这是良家妇女和书生相公琴瑟和鸣。
“真是恩爱。”花曦晚冷哼道。
莫琴瑟抬起眼眸来,冷笑道,“彼此彼此。”
墨容早在进门前就放了信号,此刻其余人也跟着跑了进来,一道镂空围墙,墙里面是莫家死士,墙外面是愤愤不平的武林人士,战争一触即发。
“多说无益,看剑!”臧天华率先出剑,先前被红衣女圭女圭打伤的颜面要在此刻夺回来。
其他受了莫家毒害的人也操起兵器,与莫家下人展开一场激烈的搏斗。
花曦晚与墨容对视一眼,笑问,“看来,只剩我们四个了,你们不会打算以文会友吧?”
莫琴瑟抱着天弑琴缓缓起身,妩媚一笑,“那有何不可?不如,以曲论输赢吧,不知道两位可懂乐理?”
“略知一二。”墨容侧目望了望花曦晚,花曦晚点点头道,“可以,只要能让你死,什么方法都可以。”
莫琴瑟阴狠一笑,口中呢喃,“大言不惭,不知好歹。”
“堇兰。”墨容唤了一声,打的不亦乐乎的墨堇兰将玉箫解下扔过来,又嚷嚷道,“庄主若是输给仲子兮,以后墨容山庄就要易主了。”
墨容优雅一笑,回道,“你野心勃勃,对我不忠,一心念着庄主地位,我该考虑将你剔除名位。”
玉箫有了,还欠一把古琴。
仲子兮拍了拍手,香痕捧出一把古琴来,仲子兮凝视着她,这双熟悉的眼眸,曾经令自己动情的眼眸,近在眼前。
“你可以用这把。”仲子兮令人递了过去,淡淡说道,声音还是那样的平静无波。
“多谢。”花曦晚爽快的接过,随手调试了琴音赞道,“是把好琴。”
“从不知,你还会抚琴。”墨容凑过来,与她并肩而立,见她抱琴的样子十分清秀委婉,似大家闺秀一般。
“我也不知你会这个。”花曦晚指了指他手中的玉箫道,“我只是觉得,男人的手若是长得太好快,什么都不会就可惜了。”
“噢?此话怎讲?”
“比如我相公傅澜卿,一双巧手如你一般好看。他会织绣,刺绣闻名天下,会养花,将死的根在他手下打理也会发芽,会掌厨,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手艺堪比黄颐。”
墨容见她明眸微垂,嘴角轻抿,也不由的牵起嘴角默默看着她。
这一幕,在远远观望的仲子兮眼中却是一副郎情妾意、含情脉脉,他攥紧手中的萧,隐忍着。
若不是莫琴瑟的承诺,他怎会甘愿助她一臂之力。
“你助我灭了墨容,我便助你得到瑶华。”
这句话,停留在他的耳中、脑海中,足足半日,他便是等着这一刻的决斗,能够将她永远圈在身边。
“跟我来!”莫琴瑟喊道,然后脚尖轻点,已经跃上飞檐,随即仲子兮也跟着消失。
花曦晚与墨容相视点头,默契的跟上。
他们轻功绝伦,很快就距莫琴瑟三尺距离。
飞行片刻,来到一处湖边,远处青山云雾缭绕,湖面平静如镜,四周静谧,只听得鱼儿吐泡,鸟儿振翅。
花曦晚深呼吸,笑道,“此处风景怡人适合休憩,在这里比试,真是大伤风景。”
墨容替她挽过头发,望向远方,道,“若你到了墨容山庄,就会发现这里根本不值一提。”
“是么?那这次,说什么我也要去做客一下了。”
“随时欢迎。”
莫琴瑟看不惯二人吴侬软语,于是拉着仲子兮找了一处观赏巨石坐下,她坐下抚琴,仲子兮面对着湖面吹奏,忽而一阵清风掠过,一阵弦音乍起,风突然变得萧瑟起来。
“这首将军令,还当真是符合他们两个肃杀的气质。”花曦晚与墨容寻了一处草地,席地而坐,相伴相依。
花曦晚指尖撩动,如美人沐浴拨动花瓣,轻柔美妙,一股曼妙之曲穿出,是一首蝶恋花。
“以柔克刚,以静制动。”花曦晚闭上眼睛,闻着花香,只觉得心旷神怡。
墨容也跟着和起来,一股悠扬的箫声扬起,手中的鱼儿竟争先跳跃出来,啪啪啪溅出白色的水花。
莫琴瑟在天弑琴中夹杂了内力,仲子兮在萧中也储藏了功力,一首慷慨激昂的将军令愈演愈烈,变得苍劲有力,铿锵铮鸣。
水中的鱼儿乱了阵脚,你撞我跌,一时间乱成一锅沸腾的汤,似千军万马纵横交错。
“煞风景。”花曦晚低吟一声,手指加快了速度。依旧是一曲蝶恋花,却在柔婉中添加了点刚毅和英气。
墨容斜睨她一眼,见她琴技高超远远超出他所想,不禁笑了,手指也跟随她的琴音配合,夹杂着身后的内力,使乐音随风飘远千万里,依旧悠扬悦耳。
“嘭!”湖水撩起一层波浪,倏地向花曦晚这方袭来。
花曦晚眼中散发锐利光芒,一道连音划过,似产生了一道隐形屏障将浪花击退。
莫琴瑟又将震出水面的鱼全部掠到花曦晚这边,一只只活鱼此刻成了飞镖利器向她袭来,墨容吹一道高音,振起地面一层草皮,草皮似一张捕鱼的网,网罗了飞来的鱼。
“今晚可以请大家吃烤鱼。”墨容笑道,“湖光山色,月夜繁星,饮酒作乐,活鱼鲜肉,真是美妙。”
“消灭诡敌,拔除后患,雪洗深仇,人心大快,真是痛快!”
莫琴瑟向仲子兮使眼色,仲子兮的箫声变得苍凉粗犷起来,他想速战速决。
他的目标是墨容!
一旁的碎石,忽然都被聚成一团,似有人催动真气将其把玩,竟形成一块巨石,轰然向着墨容击去。
“小心!我来!”花曦晚见墨容月复背受敌,连忙抱琴站起,情况紧急,她划一串悠扬摇指,将周围的灌木丛上叶片取下,攒成一团,与仲子兮汇集的石团撞击。
柔女敕的叶片丝毫没有示弱,与坚硬的石头相撞两败俱伤,皆散在空中颓然落下,突然变得没有生机。
因看见花曦晚如此紧张自己,墨容觉得宽心愉悦。
因花曦晚急忙去“解救”他,他便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她,并不怀疑。
也正因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花曦晚和仲子兮的对决上,墨容借用这个机会,将莫琴瑟一网打尽!
就在花曦晚对抗仲子兮的同时,墨容的蝶恋花已经吹到尾声,低缓的箫声突然转为高亢,一阵惊鸟振动翅羽,一片惊鸟叽叽喳喳,形成一道锋利的宝剑,直刺莫琴瑟。
莫琴瑟的琴音被扰断,戛然而止的乐声令花曦晚不禁侧目望去,只见莫琴瑟惊慌失措,被扑闪着翅膀的鸟儿吓得向后栽倒,天弑琴随即掉落在地,嘭的一声,裂了一道口子。
仲子兮的箫声也停了下来,胜负已分。
莫琴瑟的样子极其狼狈,向后栽倒掉下石头,连衣裙都染了泥土,她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天弑琴,厌恶的看着墨容。
墨容落下玉箫,拂袖一笑,走到花曦晚身旁,伸出手温暖的笑,花曦晚将琴抱起,手搭在他的手心,回以一笑。
“你我配合的越来越默契了。”墨容学着墨堇兰一般转动着玉箫,道,“没想到,转萧也是功夫,我当真学不来这么流畅。”
花曦晚掩唇一笑,拿过来兀自转了起来道,“难道读书时,你没有转过毛笔么?”
墨容回道,“一直悉心苦读。”
花曦晚笑哼一声,抱着琴走到仲子兮面前交给他,道,“多谢仲公子借琴。”
仲子兮欲言又止,花曦晚没有给他说话的时机。
“多行不义必自毙。”花曦晚居高临下的看着莫琴瑟的模样,啧啧摇头,然后迅速俯身,点了她的穴道,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嘴喂下了一粒药丸。
药,还是先前墨容给她,让她淬在剑上的毒药。
“本不想让你死,但若你不死,死的人会更多。”花曦晚冷冷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