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外法权?有这个治外法权,那平户对咱们来说还真是好地方啊。”
刘健听到这熟悉的四个字,心里千滋百味,虽然在这个如梦如幻的世界,治外法权出现在了他国的领土之上,但在他的前世记忆中,这是华夏民族悲痛的记忆。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大时代下的殖民和开拓,必然少不了流血和屈辱,但最关键的就是流谁的血,让谁屈辱。
“所以说啊,那里咱们的商人很多,那里有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还有荷兰人,我上一次去的时候就很繁华了,虽然远远赶不上松江、福州这些港口,但在矮子里拔大个儿嘛,平户已经是倭国最繁华的港口了。
走吧,回船舱吧,一会的时候甲板上很乱,咱们就别添乱了。中途基本不会停船的,妈祖保佑吧。”
三个人回到了船舱,随着一阵晃动,船已经,水手们赤着身体在甲板上忙着,风帆需要人来操控才能让船曲折地前行,毕竟总体上来看是逆风。
常年在大海上的生活让那些水手的小腿都很光滑,上面的毛发都被有轻微腐蚀性的海水侵蚀掉了,最显眼的特征就是他们粗壮的脚趾,那是整天在船帆绳索上爬来爬去练出来的。
海上的生活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千篇一律。吃饭、睡觉、看海……海上的落日很美,是那种在陆地上根本想不到的壮阔,偶尔跃出水面的大鱼打碎了夕阳的长影,但就算如此华丽的景色,连看上一旬,总会闷的。
水手们闲着的时候会聚在一起赌钱,抽着烟,喝着加了橘子汁的甘蔗酒。
在王直环球航行之后,大航海时代已然降临到了华夏,因为王直没有带回状如麒麟的长颈鹿之类的祥瑞,而是秉持着一个海盗该做的事,带回了黄金和白银,并留下了一个扶桑洲有黄金之国的传说。
黄金比麒麟更有诱惑力,无数人开始涌出去,寻找那可能存在的黄金之国,开始了殖民与征服。
因为落基山脉这道天然屏障的阻挡,以及宽阔的太平洋,让华夏人在扶桑洲的脚步落在了欧罗巴的后面。
无数先人的经验让水手发现其实淡酒比淡水更容易保存,而越国的甘蔗更是制酒的好东西。
刘健他们三个人和水手们蹲在一起赌钱,数额不大,就是找个乐子来赶走这烦闷的生活,水手们都是些社会最底层的人,官静并非出身底层,但从那次坐牢出来之后逐渐喜欢上了市井底层的生活,在赌钱时露出了开怀的笑,偶尔输了钱会狠狠拍一下自己的光头,啪啪作响,脏话连篇。
几个人赌的正酣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轰鸣声,刘健急忙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跑,因为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大炮在响。
白玉柱一把拉住他,示意没事。
“估计又是燕国的海军在驱逐倭人的渔船吧?虾夷附近是个大鱼场,在这捕鱼可是容易,渔船肯定会满仓而回的,要不之前咱们在永宁港看到的那些渔船为什么都挂着九爪金龙旗?”
“我去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
官静也没有起身,水手们更是坦然自若,显然他们已经见惯不怪了。刘健站到甲板上,果然看到了远处几艘军舰正在炮击几艘渔船,渔船上果然没有挂九爪金龙旗。
这里是千岛寒流和日本暖流的交汇处,世界的四大渔场之一,只是现在虾夷已经在燕国的手中,那么北海道渔场自然也就成为了虾夷渔场。
甲板上几个水手站在船舷边,一边磕着葵瓜子一边指指点点。
远处的海面上,四艘战舰排成一线,占据着上风向,朝着对面的渔船用步兵线列阵的方式开炮。
“一发炮弹多少钱啊……用来打渔船浪费了吧?”
刘健看着对面几艘渔船已经被击沉,几个倭人在水面上挣扎着,很快海军派出了小艇将他们救了起来。
那几个水手经过这几天和刘健的接触也都熟络起来,看着那几个被救起的倭人,脸上都是一种仿佛看杀鸡一样的平淡。
“这几个人完了,估计会被送到大山深处新发现的那个煤矿中,嘿嘿,这辈子就得在里面度过了。
这也不能算浪费,估计正在训练吧,那艘船好像是燕国鲸海舰队的旗舰,七十多门炮呢,比越国的东宁号差远了,但是对付倭人足够了,燕国的海军嘛……哈哈哈。
常有的事,以前都是拿撞角撞,现在刚好征兵结束,在用倭人的渔船训练炮手呢。要不也不会排成一线了,对付渔船哪有这么麻烦。
海军嘛,都是练出来的。越国人和西夷人整天打,齐国和吴国人海军也经常冲突。当年的为了争夺琉球发生的琉球海战,齐国惨胜,饶是如此,惨胜的齐国海军还没恢复元气,萁子朝鲜继承权战争又打了起来,结果还是大败全盛的燕国沧海舰队。
所以说燕国现在经常性拿倭人的渔船练手,顺便抓些便宜的矿工奴隶。”
远处的战斗已经结束,捕捉倭人的小船将那些还活着的倭人都救了起来,将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残酷的矿工生活。
几个水手爬到桅杆上,用旗语发了个祝贺的意思,远处的军舰也回了个,刘健不懂旗语,但也能猜到大概是什么意思。
一段小插曲后,海上那枯燥乏味的生活仍在继续,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经过几天的航行,终于看到了陆地和海面上飞翔的海鸥。
“马上就到了,真是坐腻了啊。”
官静晃着膀子,**着上身,在那扩胸。过不多久,已经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房屋和码头上密布的船只。
除了华夏的九爪金龙旗,还有西班牙、葡萄牙和荷兰的旗帜,靠岸之后,三个人下了船,明天才有去燕京的船,于是就结伴出去走走。
街上的人大多穿着右衽的华服,也有带着假发的西夷人,街道很混乱,远处一座高高的天主教堂,哥特式的风格,上面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而教堂的对面就有一座更大的中式学堂。
学堂的门口贴着一副对联,对仗很不工整,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
“德不修故有犹大,孔子七十二徒皆为贤人。
人忘本不祭祖宗,耶教千百万众俱是奴仆。”
对面的教堂就是葡萄牙人圣弗朗西斯科、扎比埃尔建立的,他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据说才到平户一个星期,就发展了三百多名教徒,随后建立起这个教堂。
然而建起这个教堂后不久,前来经商的华人很快出资修建了那个学堂,里面教授诸子百家,以及华服礼仪。
惨淡的教堂对面就是车水马龙的华夏学堂,几个教徒大概是刚刚祈祷完从教堂中出来,身上的衣衫残破不堪,应该是倭国最底层的那群人,而对面的学堂中各色人等一应俱全,从倭国的新贵到下层的市民,甚至还有几个黄头发的西夷人,正操着不太流利的华语捧着一本《道德经》在读,摇头晃脑的同时,那变了音的“刀磕刀,肥肠刀,命克命,肺肠命……”透过门前的银杏树传到街道上,听的刘健只想笑。
“有什么事的话来这里就行,学堂里的几个大人物在平户比松浦家要管用。不过不会找咱们麻烦的,放心好了。”
白玉柱指着那个青砖建成的建筑,刘健点点头。过了那个教堂之后,就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在广场的中间围着一群人,有一个人正在用倭语讲着什么,甚是激昂,忽然月兑下了身上的衣衫当众撕毁。
“出什么事了?过去看看。”
三个人看了看浓密的人群,官静甩开膀子,让刘健和白玉柱跟在身后,几乎不费力就挤了进去。
刘健懂一些日语,很快听懂了围在中间的那个倭人在喊什么。
“天照大御神的子孙们,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吧,我们天照大神的子孙沦落到了什么样的悲惨境地?
天皇被那群华人逼着改了称呼,由皇降为王,而且还赐予一个倭王的称号,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看看吧,鱼群密布的虾夷,被华人强占,甚至用军舰袭击我们的渔船,可是我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以学华语为荣,以读孔孟为荣,以上衣右衽为贵……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的衣衫是华人的棉布,我们的士兵用的华人的火枪,我们的大名在华人的脚下屈辱申吟,我们的天皇被华人逼着自降为王!
可我们却还在买着华人的棉布,买着华人的玻璃,买着华人的瓷器……可是你们要知道,我们每买一匹华人的棉布,华人就可以生产一枚炮弹击向我们的渔民,我们每买一件华人的玻璃,华人就可以生产百颗子弹射向我们的士兵,我们每买一套华人的瓷器,华人就可以印刷更多的书籍洗刷掉我们脑中残存的天照之魂!
我不是贵族,也不是商人,我要承认华人的棉布很好很便宜,也知道撕破了这一件后可能我不会再有余钱买下一件,但我还是要撕碎它!
天照大神的子孙们!醒醒吧,在这样下去,几百年后我们谁还能记得我们的祖先是天照大神?”
说完之后,这个倭人月兑下了身上的棉布衣衫,用牙齿撕咬着,用尽力气撕得粉碎。
“嘿,这他妈的是找死啊,还等什么呢?上吧。”
刘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冲上去就是一脚,踢在那个还在拼力撕咬着衣衫的倭人胸前,趁着倭人疼痛而弯腰的时候,一记重拳击在了他的脸上,整个鼻梁骨都折断了。
这种事白玉柱和官静自然也不甘落后,随即冲了上去,而人群也开始乱了起来,无数人用华语和倭语咒骂着,很多隐藏其中的人拔出了短短的肋差,而人群中的三个人已经将里面那个倭人打的吐血。
ps:那副对联写的不好,对仗不工整,欢迎大家想个更好一点的。谢谢。
另:向先烈致敬,穷买不起第二件却还是销毁的事迹源于1919方志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