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不得不承认,论心机,自己远非安乐公主的对手,这个绝世美人儿娇媚的外表之下,有着难以想象的机谋和权变之心,也难怪,人家毕竟有着李唐皇族的血统。
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嫣儿冷笑,你有千条计,我有一本经,本姑娘打死也不认账,看你能奈我何
“嫣儿妹妹,求你告诉我,崇胤公子,他是否无恙,我只要一句话,其它的事,我可以当做不知道,我也会原谅妹妹和他之间的事情。”
安乐公主软中带硬的祈求,让嫣儿越发心生反感,暗自寻思着,这么快就露出狰狞来了,原谅本姑娘?笑话,就算那个带面具的男子就是你所说的崇胤公子,我们也没有什么需要你来原谅的地方。还有,我曾今很喜欢卫王殿下吗?悬崖上那个长得像邻家男孩一样可爱的阳光美男,曾经是我的最爱吗?
“公主,我变了么?”上官嫣儿似笑非笑,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也不再叫“果儿姐姐”了,沉着小脸儿告辞道:“安乐公主,你好好歇息,嫣儿得回家了,让娘亲知道我来这里,可就惨了。”
“嫣儿妹妹请留步”安乐公主死死拽住嫣儿的胳膊,已经不复淡定和矜持,语无伦次的坦白道:“他是我姑姑太平公主和故驸马都尉薛绍的长子,他叫薛崇胤,这次和徐敬业一起征讨武曌的薛璋,就是他的堂叔,我担心,他会受到牵连……”
“公主既然说开了,嫣儿也有一事想要问个清楚明白,就在朝廷缉拿卫王殿下的紧要关头,你却让嫣儿去送那种信,那是足以株连九族的罪证,简直无异于把嫣儿往悬崖下推,差点害得我全家被押到菜市口斩首示众,那封信,真的需要嫣儿去送吗?公主为何不等卫王殿下回家后,亲自交给他?”这个疑问憋了很久,嫣儿终于忍不住问道。
“记得我要你带口信给哥哥,让他立刻离开房州,去投奔英国公吗?”。安乐公主心知嫣儿已经看过那封信,也就不再隐瞒,坦诚相告道:“我们被贬房州时,母亲就担心身边的人不一定靠得住,不惜遣散所有的幕僚和亲卫,以免为自己招惹麻烦,可是,卫王却暗中和那些旧人保持着来往,母亲明察秋毫,却装作不知,因为,我们也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卫王能成大事,没想到,哥哥和突厥可汗密谋的事情,被他的亲信偷偷报告武承嗣,母亲接到宫中眼线密报,得知谋反之事泄露,不得不以父王的名义修书向女皇告密,以保全父王和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徐敬业的信是当日寅时送到王府里来的,父王和母后被软禁在州府里,等候女皇发落,那封信正好被我收到,是我顾及兄妹之情,托你送信给卫王,不是想拉你下水,而是家里人被监视,我根本无人可托,我只是希望卫王立刻去和徐敬业的人联系,争取提前起事,先发制人,没想到,武承嗣的人却已经先行赶到神农山……”
“谢谢公主对我的信任,老实说,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不幸的是,却被公主牵扯进来,弄得寝食难安,我甚至不能理解,公主竟敢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委以重托。”
“嫣儿妹妹认为,忠诚和年龄有关吗?”。安乐公主掀开裙摆,嫣儿发现,她的鹿皮靴子上系着一个雕漆嵌金丝的剑鞘,里边插着一把短剑,剑柄上的雕纹十分精美。
“离开大明宫时,只有姑妈和崇胤哥哥来送我们,记得那天下着小雨,崇胤哥哥单膝跪在地上,把这柄短剑系在我的靴子上,他虽然只说了一句话,果儿表妹,保重但是,那却是天下最美妙的声音。”
寒光一闪,宝剑出鞘,安乐公主嘴角扬起一缕浅笑,美艳而又冷气逼人,嫣儿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那时我还不满十二岁,可是,却暗下决心,此生,若有人敢伤害崇胤哥哥,就算拼着一死我也会用这把匕首割断他的咽喉”手指轻轻滑过剑身,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嫣儿,毫不掩饰对嫣儿的质疑:“我曾经以为,嫣儿妹妹对卫王的仰慕之心,就像我对崇胤哥哥一样坚若磐石。”
听安乐公主的口气,尉迟嫣儿喜欢卫王已经到了忘我的境地吗?可笑的是,若非悬崖上匆匆一面,我甚至连他长的什么样子都几乎淡忘了。
“正如公主所言,那位公子来找过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薛崇胤,他是替公主收回那封信的,怎么,公主自己竟然不知道吗?”。嫣儿忽闪着大眼睛,现出一脸雾水。
“崇胤哥哥就是卫王出事那天来到我家,他是应薛璋所托,来联络父王,共商匡复李唐江山之事的,他就像猫一般轻灵地从房顶跃下,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是六年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他摘下面具对我微笑,英俊绝伦的面容,已经是成熟男人的模样,但是,我还是一眼认出他来,挺直的鼻梁,修长的剑眉,他的眸子深邃而又性感,刚毅的薄唇,唇线就像是精雕细刻的完美诱人。”安乐公主一副痴迷的表情,让嫣儿不由跟着发呆,至于这副样子吗?那个薛崇胤究竟有多英俊?
“是我不该把卫王的事情告诉崇胤哥哥,他听后立刻就去了神龙山,他是希望促成卫王和徐敬业共同起事,遗憾的是,却迟了一步,正赶上昭武校尉带人搜山,缉捕卫王和他的党羽。”
原来那个戴“昆仑奴”面具的男子就是薛崇胤,他既然活着,卫王想必也一起月兑险了吧?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卫王并没有收到那封信?
“扬州已于数日前失守,薛璋被李孝逸所杀,徐敬业逃亡高丽,途经海上被部下杀死,砍下头颅向朝廷邀功请赏,骆冰王失踪,崇胤哥哥那日和我分手后就下落不明,据说,卫王在神农山中被杀时,曾有一个戴面具的同党掉下了悬崖,可是,我根本就不信,以他的武功,要想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安乐公主,今天的话嫣儿就当一句也没有听见,我不想担惊受怕地过日子,还请公主您予以谅解。”嫣儿诚惶诚恐的说着,心里却在揣度,薛公子是因为大氅被树枝挂破,所以随手扔掉,被赛虎闻到气味这才叼来给我的吧?至于上面的血渍,希望是抱着受伤的卫王这才染上的。
“嫣儿,我家荷生说,两个月前,单二公子和洪贵在村口看到你和一个男子在一起,那男子戴着昆仑奴面具,因为这种面具现在很时兴,戴的人很多,所以,我根本没敢往他身上想,没想到今天却看到他的衣服,我猜想,这件披风应该是皇祖母赏赐之物,想必是武氏和李唐家的公子们都有份儿,尚衣宫为了便于区分,在内襟里绣上各人的名字,这是惯例。”
安乐公主高深莫测地凝视着嫣儿,漫不经心的捏住嫣儿的一小绺儿秀发,放在剑刃上,轻轻一吹,手一扬,秀发纷纷飘落。
“果儿姐姐,对不起,因为,朝廷正在缉捕卫王党羽,嫣儿害怕受到牵连,所以……”上官嫣儿夸张地得瑟起来。
“是害怕姐姐出卖你还是出卖崇胤公子?你以为李唐家的人就那么冷血无情吗?嫣儿妹妹很久没有来我家了,是因为那封信差点惹来灭门之灾,埋怨姐姐呢,还是以为哥哥是被父王出卖给朝廷的,心生怨恨?”
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感伤和无奈,安乐公主苦笑着对嫣儿道:“嫣儿妹妹,很多事情你一时难以理解,但是,真正出卖卫王的并非父王,而是卫王身边的人,父王只不过是为了撇清自己,才假装向女皇陛下告密,你静下心来想一想就会明白,父王向州府报告的第二天,朝廷派来缉拿卫王的人就赶到了神农山,房州到京城往返一趟,最快也得十几天路程,就算是飞鸽传书也没有这么快的,而且,我不是托你通知卫王赶快逃走吗?”。
“果儿姐姐,听那个武官说是王爷出卖了卫王殿下,我确实心里有些愤慨,不过,事后想想,也能理解,总不能让一家人都跟着卫王倒霉吧。”嫣儿盘算着,庐陵王一家被贬房州既然已经六年,那么,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入主大明宫了,眼前的女子将是大唐最有权势的女子之一,还是小心奉承才是。“我在山上遇到棕熊袭击,是那个戴面具的男子杀了棕熊,救了我的性命,为了报恩,我答应借马给他,并避开家里人,把马送到村头。也许,他以为我根本不配一睹他的俊美,所以,脸面具也不曾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