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陵王妃解下裙腰上的一枚鸡血石佩饰来,整块佩件以血红为主、少量的明黄、深棕三色组成,精雕细刻成鸾凤和鸣形状,观之栩栩如生,堪称鬼斧神工。这是前朝的旧物,其贵重不光是鸡血石本身的价值,而在于精美的雕刻工艺。
“翠酩姑娘,请你替我把枚玉佩送给崔公子,就说,庐陵王妃谢谢他,为戍边的将士写下如此动人的诗句。”韦氏仪态端庄的说道。
韦氏早在大明宫时就听说过,这个崔湜是礼部侍郎之子,小小年纪便已经名满天下,不仅仅是出于他的诗名,还因为他俊美的姿色,不过,对于从小在大明宫长大的韦氏来说,美男子见得多了,李唐家的王子们就一个比一个英姿潇洒,而有才华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能够跻身大唐中央机构的人,哪一个不是满月复经纶,可是今天,被贬后早已静若止水的心突然泛起了波澜,就连韦氏自己也觉得诧异,一个素未谋面的书生,仅凭他富有磁性的低柔的声音,就把自己深深地吸引,此刻,韦氏就像初恋的少女一样,急切地想要见崔湜一面,再听一次他温柔的声音,揭开神秘的屏幕,看看声音后面俊美的容颜。
翠酩姑娘接过玉佩,细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天哪,这玉佩得值多少银子呀。待听到这出手阔绰的妇人,就是被贬房州的大唐皇后,翠酩小心翼翼地捧着玉佩,恭恭敬敬地跪拜道:“是,王妃娘娘,翠酩这就给崔公子送去。”
安乐公主显然没有料到,母亲会如此追捧一个尚未谋面的青年男子,在这样落魄的情况下,莫非她还准备像在宫中一样,包*男宠吗?
“我们走吧。”庐陵王妃起身,接过嫣儿递上的幂戴在头上,安乐公主、嫣儿和春妞儿,也默不作声的戴好自己的幂,把轻纱放下来,跟在庐陵王妃和公主的身后。
庐陵王妃的步态是那么的高贵从容,安乐公主则显得娉婷优雅,再看自己和春妞儿,尽管穿着各自最漂亮的衣服,看起来,也依旧像是随从丫头。
荷生把马车停在茶楼外的街边,见王妃一行从茶楼门口出来,忙走下车来迎接,伸出手来,准备扶庐陵王妃上车。
“王妃娘娘请留步”
身后传来那个催眠般迷人的声音,几个女人几乎是在同一秒钟里转过身去,嫣儿觉得,夕阳的余晖从不曾像现在这般如梦如幻,那个名叫崔湜的青年男人,简直就像刚从云间走下来的谪仙人,烟青色的交领阔袖长袍,宽松的衣摆下白色的横襕长至脚踝,几乎曳地,长袍外面的软缎大氅也是白色的,领上用锦带扎了个双结,松松的披在身上,使他修长的身材看起来略显清瘦,却越发潇洒飘逸。
没有戴幞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面若冠玉,鼻若悬胆,迷死人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眸子就像潋滟着的秋水,看起来水蒙蒙的,性感的薄唇,有着女子一般柔美的弧线,扬唇微笑时,腮边就会浮现浅浅的笑靥,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风流优雅的情态。
嫣儿不由想起在悬崖边看到的那个美少年,也就是卫王殿下,如果说,卫王就像充满阳光味道的草原王子,,那么,眼前的美男子则更适合在花前月下欣赏,观之若玉树临风,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起江南烟雨,清幽、飘逸、优雅、煽情。
“这位可是崔湜公子?”韦氏目光痴迷的问道,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个男子的美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在下崔湜,这是舍妹崔萱,给王妃和公主请安”潇洒的抱拳一揖,又对春妞儿和嫣儿微笑道:“二位姑娘安好”
安乐公主或许是曾经沧海,并没像她母亲韦氏那样惊艳,漠然瞟了崔湜一眼,更多的时候却是在观察自己的母亲。
春妞儿则完全被美男的风姿惊呆了,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见嫣儿偷偷地瞥着自己,脸一红,掩饰地指着跟在美男后面走出茶楼的女子,对嫣儿大呼小叫到:“嫣儿妹妹,这就是崔萱小姐吗?天哪,天哪,难怪你哥哥非她不娶,我若是男子,我也会为她茶饭不思的……”
嫣儿这才注意到崔湜身后的紫衣女子,清秀的瓜子脸型,五官和她哥哥犹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她笑的时候,梨涡是在嘴角边,神态温婉恬淡,不似她哥哥那般骨子里透着风流倜傥。
嫣儿不记得自己以前是否和崔家兄妹打过交道,所以,显得很是拘谨,唯恐唐突了哥哥的心上人。
崔萱看到嫣儿,朝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嫣儿也还以微笑,心里却在悄然感慨,书香世家的女孩子气质就是高雅,连微笑也散发着浓郁的书香味道,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哥哥怎么会结识如此恬静斯文的女孩子,他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呢?
“崔湜感谢王妃的馈赠,湜不才,诗文肤浅,不敢当王妃盛赞。”
“嗤……”安乐公主颇为不屑地嗤笑道:“崔公子,如此儒雅的嗓音,却说出这等庸俗的话语,你不觉得糟蹋了你的好声音吗?”。
“果儿,不得对崔公子无礼”庐陵王妃蹙眉训斥女儿,微微眯缝着的眸子却在悄悄窥视着崔湜,她在揣摩着,对方是否会甘愿被自己猎获,而自己,是不是应该为这个男人,有所作为。
“公主说的极是,很多时候,湜自己也很讨厌自己虚伪的面孔,那么,我就坦诚的告诉王妃,湜十分喜欢您的馈赠,我想这样的极品工艺,除非是瞎子,都会爱之并渴望拥为己有,但是,所谓的才华,是由权力者所定义的,若是生不逢时,就算是满月复经纶,没有展示的舞台,也只能是躲在皮影后面,博人一笑而已。”
崔湜侃侃而谈,表情从容淡泊,眉宇间隐隐的带着点孤芳自赏的高傲。
“崔公子所言让人费解,目前国家广开纳贤之路,每年都要进行科举考试,当然,朝廷选拔人才会综合重臣们的推荐和考生的声名,或许还有家世背景,我想,这些对崔公子来说都不是问题。”庐陵王妃说话时,习惯用手势强化自己的观点,言谈举止不只是高雅,而且很有掌控天下的气度。“综上所述,公子显然应该是受到朝廷青睐的青年才俊,为何至今被困乡野?敢问公子青春几何?”
“崔湜虚长二十三岁,四年前参加进士考,录为员外郎,因为祖母辞世,故告假替父为祖母守庐尽孝,今已三年孝满,正在犹豫是否重新出仕。”
崔湜这几句话说的十分坦承,他确实是在犹豫,以他的才学考取进士当然很轻松,可是,要想在朝中月兑颖而出,被委以重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其父崔侍郎不希望儿子的仕途太平庸,所以,让他继续积累进阶的资本,才气、声名、适当的年纪以及合适的时机。
“崔公子可曾婚娶?”春妞儿突然冒冒失失的问道,一个黄花大姑娘问男子这种话,这让嫣儿觉得十分滑稽,所以,捂嘴笑了起来。
“在下为祖母守孝,所以尚未婚娶。”
春妞儿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样最好,你把你妹妹许配给楠哥哥,嫣儿嫁给你为妻,来个换婚,两不吃亏好不好?”
“噗嗤……”这次是安乐公主忍俊不住,笑得直叫肚子痛,而崔萱小姐早羞得抬不起头来。
崔湜转过身来,走近一步,俯身对嫣儿微笑道:“嫣儿小姐,可惜你太小,否则,我会考虑这位姑娘的建议的,对了,你哥哥为何不去应考武举?朝廷新开了武举考试,以你哥哥的身手定当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