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飞的计划里,逸云宫的宫婢内侍们已经被她搞定了一半,之所以只说一半,那是因为连时这事,威慑足够,却也让下人们对她退避三舍。光是让人害怕她,这还远远不够,更何况那些人惧怕的因素,也不在于夏飞本身,终归对于夏飞来说,除了不被人欺负外,也没有获取到太多可以利用的机会。不过,一口吃不成胖子,很多事还需要徐徐图之。
在及春与连时被处理的第二天,整个逸云宫表面上与前一天没有什么不同,就算夏飞这里闹的再凶上两三倍,依然只是下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上不得台面。上午,又有一些昨日没赶上的宫人,差人送来了礼物与问候。临近午时,曹氏与秋琯对着礼单清点人头,估算出后/宫里有体面送礼上门的人差不多都表示过了,算是可以歇一口气了。
服侍越桃用了午膳并歇息后,曹氏与秋琯、玉蕊还在忙着这些忙不完的琐事,夏飞则挺着吃了圆溜溜的小肚皮,在一旁发呆打瞌睡。她正半睡半醒间,忽然被曹氏的怒骂声给惊醒了,就看见曹氏铁青着脸,指着一堆大红纸抱着的礼盒,愤恨的命人取了全都丢到逸云宫的门外去。
夏飞诧异的凑上前去,秋琯小心翼翼的把礼单往她那儿转了转,夏飞就看见礼单上的署名是“夏纯儿”与“杨柔禧”,与其他礼单上标注送礼的人封号位份等不同,夏纯儿与杨柔禧名字的后面,没有任何后缀。
夏飞很快就想起了夏纯儿便是她的便宜长姐宁祥公主,杨柔禧不用说就是那个便宜外甥女了。
在看礼单上罗列的礼物,极品的燕窝人参等药材、出自名家作坊的赤金首饰、在贡品中都属稀罕的衣料,等等,均是千金难求的好物。母女俩有条件大手笔备下如此重礼,想必在皇宫里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只是,夏纯儿本身不过是卫太宗不受重视的庶出女儿,早年就已嫁人,名不见经传,只要不是对卫朝宗室特别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公主的存在。因此,从政治角度来说,对于誉朝、对于周元望,已掌握了富有传说色彩的正宗嫡出公主绯祥,夏纯儿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了,完全没有必要把她也一块儿软禁看管在宫里,给她自由反而更能显出新朝的博大与宽仁。
因为夏纯儿毕竟是绯祥的长姐,夏氏仅剩的为数不多的族人之一,这两天曹氏特意找秋琯打听了,只是秋琯一直闪烁其词,在曹氏的逼问下,才好不容易得知了个模糊的消息——这母女俩之所以在皇宫内安养,过起了荣华富贵的生活,是因为攀上了某条大腿爬了某张床了。
这下,可把曹氏给气坏了,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又搂着夏飞痛哭了一场,直骂那两个贱人丢尽了夏氏与绯祥的脸面。因此,此时见到她俩送来的东西,曹氏才会气成这样。
夏飞面上虽附和曹氏,但心底并不在意,这个连绯祥都几乎没见过的长姐,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个陌生人。她只是感叹年约不惑的周某人,着实有些重口,居然还玩上了****的把戏。周元望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跌落谷底,整个就是披着所谓仁德的人皮、带着正人君子的面具、内里却是阴险狡诈猥琐变态的无耻老头。如果要再加几个形容词,那一定是秃顶、大肚、肥的流油。在此后不久,夏飞又听说,这老变态喜欢女人的小脚,丫还是个恋足的,恋的还是畸形足这下可真把夏飞给恶心的要命。
不过不管夏纯儿与杨柔禧做了什么,丢没丢夏氏的脸面,夏飞觉得最好还是先劝下曹氏,否则姓夏的一家子窝里闹起来,这场笑话里可就真要算上她夏飞的份了
正当夏飞打算劝说曹氏,远处传来了繁杂的喧哗声,听着还有一段距离,但动静着实不小。逸云宫的位置本就偏僻,北面最近的宫室是太后的慈寿宫,但之间还相隔着极大的慈寿宫花园,所以平日逸云宫一带总是静悄悄的,也就显得这会儿响起的喧嚣极为突兀了,连曹氏等人,也都或是皱眉或是露出诧异的神情,把夏纯儿的事暂且放在了一边。
喧哗声正在由远及近,很快有个叫鲜儿的小婢女慌张的撞进殿来,结巴的禀报有一大群人硬闯进了逸云宫,正在往这边儿来,说是给翁主送礼来的。只是鲜儿惶恐的神情,还有越来越近、不合时宜的喧闹,都明白的昭示着来者不善。
曹氏带着玉蕊赶忙出了云深殿,因鲜儿累的直喘,曹氏就让秋琯陪着她留下。夏飞在一旁听着秋琯与鲜儿说话,就听鲜儿战战兢兢的提到了“董美人”三个字后,秋琯的脸色一下子就惨白了。
“你确定没有听错,真的有人喊她‘董美人’?”秋琯难以置信的反复询问。
鲜儿紧闭着眼连连点头:“奴婢没、没见过董美人,但、但奴婢没有听错,那样子……和别人传的一模一样……应该就是……”
看到两人被“董美人”三字吓的魂不守舍的样子,夏飞有些好笑。她当然不会以为,董美人长了一副母夜叉面孔吓唬人玩儿。这两天由各处主子差遣来送礼的下人们,虽然带着各异的神色偷偷观察假扮绯祥的越桃,但面上总维持着恭敬谦和,论嚣张,董美人这还是头一份呢在偌大的皇宫里,要是没点儿资本,又怎么会生出这般胆色呢不过,就算董美人如何跋扈,一个周元望的小老婆,与绯祥何干,难不成在绯祥面前抖了威风,周元望就会待见她不成?真是笑话。
“董、董美人带了很多下人过来,只曹嬷嬷和玉蕊过去,怕有不妥……秋琯姐姐,要不要去喊些人来……”鲜儿小心翼翼的建议。
不过鲜儿说的已晚了,夏飞听见来人已靠近了云深殿,下一刻纷杂的步子就一股脑的涌进了正堂。
跟着全身紧绷着的秋琯出了西次间,透过云深殿被洞开的隔扇门,夏飞就看见外面有个裹着一身火红狐狸皮裘大氅的女子,搭着婢女的胳膊,缓慢而优雅的从肩舆中走出。与她一身张扬似火不同,她的容貌虽绝美却冷若冰霜,肤白赛雪,眉目如墨,一点轻抿的嘴唇显得坚毅而决绝,倒有几分寒冬红梅的美艳与孤傲。她很年轻,最多十六七岁,在夏飞二十好几的眼神来看,这还是个稚气未月兑的少女。见周围人众星捧月,想必这就是董美人了。听秋琯说,她这会儿还带着身孕,不过大约月份还小,细瘦的身量一点儿也瞧不出孕相。
董美人未置一词,径自入了云深殿,就如同在自己家一般,直接坐到客座首座,跟着她来的下人们,手脚麻利的在她身边安置了薰笼、脚炉之物,奉上了茶汤果子等,董美人则好整以暇的扫了一眼云深殿正堂。
直到这时,玉蕊扶着曹嬷嬷才姗姗来迟。缩在角落里的夏飞眼神冷了下来,曹嬷嬷的衣裳上略有污渍,即使有玉蕊搀扶,走的也不是很稳,似乎之前是摔过了。边上董美人带来的下人们,看曹氏与秋琯的眼神也极为不善,嘲讽又不屑。